今日是十五,明城的月亮又大又圆,易团圆。
傅之曜处理好杂事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敛去眸中的戾色,大步跨入小院,又推开房门。
沈琉璃半卧在美人榻上,面容如白瓷,晶莹剔透,而她怀中搂着招宝,衣衫半解,正在给招宝喂奶,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一脸餍足的小模样。
家里虽有乳娘,但招宝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正巧觉得涨,秉着不浪费原则,便给小家伙喂了。
沈琉璃虽离开一段时日,但没刻意回奶,发涨时便自己偷偷挤掉,小家伙一吃,再配合下药的饮食药膳,满足一个不足两月的小宝宝绰绰有余。
傅之曜站在门口,怔愣片刻,随即掩上门,坐到她旁边。
他直勾勾地看她,看孩子,眼里没有任何情/欲,眼光温柔。
沈琉璃被他盯得害臊,忙背过身子避开他的目光,虽说是夫妻,可被他这般盯着,脸仍是不自觉热了起来。
傅之曜凝着她白皙面颊的绯色,眸底的光暗了些。
他就这般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听见招宝的砸嘴声,探头一瞧,顿时乐了。
招宝叼着他的口粮睡着了,小脑袋歪着,小嘴微微张开,嘴角挂着一道乳白的奶渍。
可爱,又好笑。
再看沈琉璃,神思游离,压根就没注意到招宝的状况。
傅之曜推了推她,眼角溢出一丝笑意:“阿璃,你准备让我们的儿子,就这般入睡?”
“啊?”
沈琉璃恍然回神,低眸看了一眼招宝,脸上的红晕更深,手忙脚乱地将熟睡的招宝放到摇篮上,在她还没整理好衣裳时,腰间一紧,后背贴上一具炙热的身躯。
傅之曜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襁褓中的小招宝,声音却是低哑地问她:“身子,恢复好了么?”
暗示的意味甚浓。
在曦城到明城的路上,风尘仆仆,他们虽同床而睡,但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他没越过雷池半步,他甚至都没吻过她。
一路上,傅之曜多是沉默寡言,总是沈琉璃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她想唤起那些渣渣里的甜蜜过往,她感觉他们好像和好了,可两人之间又像是隔了一条鸿沟,他回到了她身边,却又好像没回。
就算是假扮成她的女子狠狠地伤了他,不是她,可他实实在在恨的人却是她。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她感觉他的手顺着腰腹往上,带起一路滚烫,最后停在胸口,顿住。
沈琉璃红着脸咬了咬唇,正要点头,傅之曜却蓦地松开她。
他半眯着狭长的凤眸,认真地端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残着一丝脏污,眼前不禁浮现出招宝餍足的画面,而后慢慢将手拢入袖中:
“我去沐浴,净手。”
言罢,便往旁侧盥室走去。
沈琉璃抬眸,怔怔地望着那抹玄色衣摆,抿了一下唇,继而扬起唇角:“要不,我也去洗洗?”
方才喂奶前,她便洗过澡。
傅之曜脚步一顿,侧转过身,盯着她泛红的脸颊,朝她伸手:“一起。”
第110章 生香
烛光摇曳, 室内忽明忽暗。
光线柔和,他们被困在朦胧而疏淡的光晕之间,耳畔是水声潺潺, 或激或荡, 或曼妙起伏,氤氲的水汽, 映衬出美人潮/红的脸,不着寸缕的白玉酮体, 红红紫紫, 勾勒出旖旎冶丽的色彩。
她在水波中浮浮沉沉, 青丝荡漾, 被困在他强劲的臂弯之间,只能任他主宰。
初时稍显克制, 待到彼此适应,男人的动作不免狂乱了些。
眼前的景象,活色, 而生香。
沈琉璃斜眼一觎,傅之曜漆黑的瞳孔带着星星点点的红, 是她曾经熟悉的眼神, 是他情到浓时的表现, 贪恋和欲念交织, 是对她的无法自持, 不复清明。
在曦城相见时, 他眼里浓烈到让人心颤的恨意, 她没有看见。取而代之的是,意乱情迷。
沈琉璃波光潋滟,嗔痴地望着他, 忽的露出尖利的小牙咬在男人肩头,轻呜低咽:“夫君,你……想我吗?”
没等他回答,她轻轻啃咬着他的肩,又道:“阿璃想你,日日夜夜的想……阿璃不愿再与夫君分开……反正不管,阿璃就当夫君也是想我的……”
傅之曜掀起眼皮,细细地打量着她,昏淡的光影将人儿衬得如玉般晶莹,剔透,是镌刻在他记忆里最美好最诱人的模样。
在她想他的日日夜夜,他在干什么,在恨她。
非常认真的,恨她。
可是,越恨她越是让自己坠入痛苦的深渊,然后,他在心中无数次的癔想,该如何杀她,或者如何折辱她。
知道她依旧是她,没有背叛,没有抛弃他,他欣喜若狂,可那些浓郁刻骨的恨意,漫天浓稠的鲜血终是扭曲了他。喜她重回自己身侧,喜她带给自己可爱纯真的招宝,可他莫名觉得别扭,没法同她恢复到以前的相处状态,没法用以前的心态待她。
别扭什么呢?
可能是,一颗变得冰冷刺骨的心,没办法在消除误会后,立马就可变得春暖花开。
也可能是,那时她心怀鬼胎,他也别有心思,反倒是他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他就是天底下最矛盾之人,而他矛盾的根源始终都是她。
傅之曜抬手拢起她潮湿的发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慵懒的舒爽感:“阿璃,我向你保证,等我们回东陵后,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朕半步。”
沈琉璃倦到精疲力竭,累到连眼皮都撑不住,她眨了眨眼,却也分辨出他的话中意。
在他没有攻入上京,没有班师回陈前,他们还会暂时分开一段时日。
沈琉璃不满地咕囔一声,傅之曜没听清,俯下身,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抬起眸子,却见她已陷入一片昏睡中。
傅之曜拿过一件衣裳罩住她,将她抱到床上,让她的头搁在他腿上,黑软沾湿的长发散开在他的指间,滑顺如丝绸,触感绝佳。
他取过一方干净的毛巾,慢悠悠地擦拭她的湿发。
一头青丝被擦干后,傅之曜默默地看着她,她闭眼睡得沉,想来定是累极,双颊泛红,屋角的烛台散发的微光打在她身上,拢上了一层朦胧迷蒙的光辉,蜷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浓密阴影,衬得纵情后的睡颜添了几分柔媚。
他亲吻她的额头,低声哂笑:“阿璃,其实我不喜欢战争,打战真的好费心力,一点儿都不轻松,可我喜欢迁怒啊。上京的人和事让朕不痛快,朕便要毁了上京,毁了萧氏皇朝。可能,朕终其一生都做不了一个明君,做不了一个正人君子,也做不了一个好人……”
“上京对我已是探囊取物,我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他将她奶香的身子揽入怀中,凑在她耳边,有的没有,说了许多话。
也说起了褚皇后在世时,记忆里那些残留的模糊片段,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可当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片段逐渐变得清晰明朗,母后愁思过甚,面对他却是温柔爱笑的,父皇也是慈爱的,而他是无忧无虑的小太子,众星捧月。
后来……没有后来了。
曾经明朗的赤子心,被仇恨和报复染黑,心底阴暗成活的邪魔,被他算计害死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
哪怕是隐忍,任人欺凌的为质十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亦不少。
他的心,连同他的人,寸草不生。
如今,有她在怀,填补了那些空壑的死寂和荒芜。
她不是真正明媚阳光的女子,可他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光。她也不会用世俗的是非对错观念古板地要求他,他偏纵于她,她何尝又不是呢?
他勾起唇角,将脸埋在她发间,正要睡过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将招宝抱到床里侧,挨着沈琉璃睡。
傅之曜躺在外侧,与招宝一大一小,将沈琉璃挤在中间,画面温馨。
他看了看沈琉璃,又看了看招宝,唇角往上一翘,各自在他们额头印下一个吻,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招宝不太给力,傅之曜刚睡熟,小家伙就嗷嗷嗷叫了起来。
久疏房事,傅之曜又比以前强劲有力,虽有意克制着,仍是将她折腾得有些狠了。沾了她的身子,他便知她是他的毒药,也是解药,那种食髓知味的快/感只有她能给,旁的女子给不了。
招宝没有将累瘫的沈琉璃吵醒,倒是将浅眠的傅之曜成功吵醒了。
傅之曜看了一眼酣睡的沈琉璃,手忙脚乱地将招宝抱起来,虽没照看孩子的经验,但白日里见过婆子给招宝换尿片之类的,好像小孩子拉了尿了,不舒服也会哭。他探手摸了摸招宝的小屁股,分明是干的,这下他也打不定招宝因何而哭。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绿琦在询问沈琉璃:“小姐,小公子哭闹了,可需奴婢搭手?”
屋内有傅之曜,绿琦不敢冒然带奶娘进入。
平日,怕沈琉璃睡不够,绿琦一听到招宝半夜醒了,便会轻手轻脚地哄抱起招宝,让奶娘喂夜奶,孩子小,夜间要吃好几次。
招宝开始死活不吃奶娘的,沈琉璃生完孩子便有去找傅之曜的念头,便提前让招宝适应奶娘,夜间喂过几次后,招宝许是知道反抗无效,便也接受了。
孩子夜奶,便完全交由奶娘管。
绿琦没有听到回应,便又恭敬地问了一遍。
傅之曜怎么都哄不好孩子,正打算让人进屋时,目光瞥见沈琉璃裸在枕褥间的肌肤,眼睛一转,顿时将招宝放到沈琉璃胸口,轻扒开她的衣衫,小家伙主动寻了过去。
嗷嗷哭声,化作了咂嘴吞咽声。
原来,是饿了。
见小家伙吃得欢,傅之曜便让外面的人退下。
沈琉璃中途醒来看了一眼招宝,转而斜眸睨了一眼傅之曜,身子酸软疲惫,又抵挡不住睡意,偏头合上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招宝饱腹睡着,傅之曜想着自己总算可以搂着娇妻入睡,哪知迷迷糊糊又听到孩子的哭声。这回不是饿了,而是拉了臭臭,屁股捂得不舒服。
招宝是个爱干净的宝宝,拉了尿了都会哭,没人给他换,他能一直挥着小爪子,嚎。
傅之曜这下没招了,他又不会换尿布,结果还是绿琦带人进来给孩子换洗。等到总算可以好生休息了,熟料堪堪睡了一个时辰,孩子又叫唤了。
原是肚子拉空了,饿的快,又要吃。
将傅之曜折腾的大半宿,全然没了睡意,他看着睡熟的一大一小,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的磨人,小的也够折腾人。
而他看向沈琉璃的眼神愈发柔了些,虽没陪她生产,但只这一夜,便知照顾孩子是一件多么累人的活儿。
沈琉璃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大亮,转头向右是熟睡的招宝,向左是失而复得的傅之曜。只不过傅之曜眼底的乌青甚为明显,显然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样子。
她微愣,细白的指尖重重地戳了戳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地笑道:“夫君可是不习惯?可以让招宝跟奶娘一起睡的,这小子嗓门大,是挺闹人。有时吵得人烦了,我都恨不得将他重新塞回肚里。”
招宝晚上爱哭闹,会很吵。不过,她昨晚实在太累了,只隐约听到招宝的哭声,时有,时不有的,她也就懒得睁眼。
傅之曜却一把捉住她使坏的手,神色凝重:“阿璃,辛苦了。”
沈琉璃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