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点的阳城,薄雾散开,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田坎交错,水池清澈,独栋洋房落在层层迭迭的竹林之中。
在盘旋阡陌的梯田之间,低浅的小水渠里,一个男人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还在她的身体里,她哪儿来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
周旭东被她刺的发了狠,下身狠狠抽动几下,岑冬被他插的偏过头去。
“看着我。”几个字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她不依,被他一双大手硬掰过来。
她用手去阻止,最后被他双手按在肩膀两侧的地上。
来来去去之间,他又在她身体里蠕动着,交合处有细细腻腻的液体流出,融入身下的水渠。
“你又被我操湿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好软。”
岑冬看着他,此刻他面无表情,像是一个不问烟火的神佛。
唯有和她十指紧扣的双手让她感觉到一点温度。
在她认识他的日子里,他何曾几时有过这样的时刻。
他总是那样衣冠整整,即使衬衣早已被洗的发白,但仍旧抵不住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固执和陈旧。
他高大内敛,沉稳深情,任她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都不为所动。
而如今呢,在这儿荒郊野外里,浑身赤裸,说着这样下流的话,发了狠地操一个女人。
想到这儿,她低声笑了。
他出声问她,语调低沉,“笑什么?”
“周旭东啊。”她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低着脖子微微颤抖,“我让你爽了吗?”
她明显感觉到他愣了一下,压着她的身体忽然僵硬,面色在那一瞬间蓦地灰暗。
他原本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却在她一句话后翻了天地。
良久,他说不出话来,喉咙发涩,像是干涸的黄土地。
明明是炎热的八月盛夏,他却感觉到一阵阵冷汗往脑上涌。
四肢发软,他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她身上。
他的头发长出来了,湿淋淋的发梢,像针尖一样,微微发硬。
“我让你爽了吗?”她抚摸着他的头发,缓缓地再次出声。
他沉默,喉咙发紧。
“有多爽?”
依旧是沉默。
“为什么爽?”
咽喉被谁扼住。
“你为什么操我?”
脚下是万丈深渊。
“你爱不爱我?”
周旭东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龟裂。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身下的女人逼疯了。
身体里像是装满了定时炸弹,在下一秒就会爆炸,炸得他四分五裂,血浆横流。
岑冬每问一个问题,就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一分,像是一块石板,到最后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末了,她仰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像是良心发现般,终于打算放过他。
“周旭东。”她摸着他柔软的发梢,在他耳边轻声,“我等着有一天,你说你爱我。”
天已发白,他看向她的眼中依旧是晦暗不明的灰,没有光亮,像一个将死之人,麻木残破。
爱这个字,微微张口,就能道出来。
她也曾清高不屑,直到遇到这个骨子里都散发着陈旧味道的男人,她假装的一切都慢慢溃裂决堤。
她曾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一个从小就没得到过什么爱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去爱一个人的滋味呢。
但她还是爱了,不可遏制地,冲动地,热烈地,盲目地。
这种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她终于拥有了,又怎么能舍得放弃呢?
如今她尝到了爱的滋味,这普遍的却又各不相同的爱,是酸涩的,像夏天枝头刚摘下来的莓果,能酸到她心里去。
她早已深陷沼泽,情不自禁。
日头渐显,竹林深深,田坎交错间有土黄狗窜过,惊起一旁树上栖息的雀儿。
村里的老人们醒的早,吃了早饭,坐在自家坝子上,一边折菜一边扯着家长里短。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渐渐走近,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王二娘眯着眼睛瞅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
捣了捣身边人李孃的胳膊,“诶,李家婆娘,你看哈那个男的,是不是周家大娃?”
“不是哦。”李孃先是否认,尔后盯着那人影看了好一会儿,越来越近,“嗨呀,好像真的是的嘛。”
“啷个又跑起回来了?”李孃眉头一皱,“莫不是又回来借钱的?”
王二娘一拍大腿,赶紧摇头的,“反正我是没得钱了,去年借了我两万块钱,到现在还没还我叻。”
这边周旭东和岑冬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竹林走近。
还未走到跟前,王二娘就站起身来朝周旭东大吼:“周家大娃,你啷个又跑起回来了?”
周旭东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招呼了一声:“嬢嬢们好。”
“哟。”王二娘眼尖,一眼瞥见后面跟着的岑冬,“这哪家妹儿这么水灵?”
她眨巴眨巴眼,目光来来回回在岑冬身上打量了好几回,越看越惊喜,“呀,这妹儿当真是长的乖嘞,越看越顺眼。”
尽管一夜未眠,眼底残留着一片阴影,但仍然遮不住岑冬本来的美。
乡下人热情,一群人围着岑冬看来看去,嘴里亲热地招呼着,七嘴八舌地抛出一堆问题。
“这是我同事的表妹,艺术系的,这不是放暑假了的嘛,到乡下来写生。”周旭东随便扯了个理由含糊其辞。
“嗨呀,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这个气质,简直不摆了。”
“阿姨,您说笑了。”
周旭东瞧见她和阿姨们一左一右地聊起来,原本还担心她适应不了乡下人的热情,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也对,她向来最会在人前扮乖。
这边王二娘一把把周旭东拉过来,悄悄耳语,“大娃,你这盘回来搞啥子叻?”
她问的小心翼翼,踌躇了一下,继续开口:“你婆娘咋样嘛,好点没有?”
周旭东眼神暗了一下,“走了。”
“走了?”王二娘没想到这么快,随即又安慰他:“唉,也是造孽,不过走了也好,癌症这个东西就是花钱的份儿。”
迟疑一下,王二娘压低嗓音,有些不好意思:“东娃儿。”她搓搓手指,“你看你借嬢的钱,啥子时候还嘛,马上我就要接媳妇儿了,用钱的地方就来了。”
周旭东愣了一下,“诚哥要结婚了?”
“对啊,前几天他还给我打电话说哪天给你说一声。”
“那他回来吗,还是说在重庆办婚礼?”
“肯定在重庆嘛,我们这个小乡村,人家女方肯定看不上三。”
周旭东了然,伸手在背包掏出一迭红票子递过去。
“二娘你数数,这里是两万。”
王二娘眼睛一亮,也顾不得问他这钱哪儿来的,缩到一边数起来。
周旭东这才得空,转过身找她,却瞧见站在一旁的身影。
她站在田坎边,一席长裙,仿佛与这个逼仄、穷困的小村落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和乡亲们在聊些什么,笑意吟吟,清风吹起她的裙摆,如伫立枝头的一朵玫瑰。
岑冬看见他的目光,冲乡亲们到了谢,朝他走来。
“这是什么?”周旭东蹙眉,盯着她手里的青菜问,一边顺手接了过来。
岑冬歪着头笑,指着他手里的菜一个一个念叨:“这是小白菜...这是青油菜...这是...”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瓢...瓢啥来着。”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染上笑意,他接过话,“瓢儿白。”
“对对对。”她懊恼道:“刚刚那个阿姨教我说了半天,我本来记住了,结果一转眼就忘了。”末了转头冲他道:“你们阳城的方言是真的难。”
“你多听听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他话一转,“我当然知道这些是啥,我是说你怎么手上拿着这些?”
岑冬听罢有些得意:“阿姨们看我长得乖,喜欢我,所以送我的。”
她微翘起嘴角,像邀功的小孩,周旭东觉得此刻的她才更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他提着菜转身往家走,也不管她跟没跟上,嘴角隐过笑意:“看来今天是不用摘自家菜地了...”
四周深山围绕,穿过田间小巷,往竹林深处走,栋栋独楼坐落在日照山林之间。
岑冬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周旭东终于在一扇铁门下停住脚步。
铁门上了年头,门面到处有生锈,又被人用有差别的油漆补了又补。
周旭东正准备敲门,大门却被人从里头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