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两三万两银子,可真不是好赚的。”
丹竹将最后一个小髻盘上去,“那姑娘还答应这事?奴婢瞧着,还不如咱们天风楼赚的多。”
那是自然不如天风楼的,沈如是道,“天风楼咱们又不丢开,就算是添个进项,况且,这是个好机会,让我好生了解一下这京城。”
“姑娘说好就好。”丹竹替沈如是收拢了一下碎发,簪了一只红珊瑚的步摇,另点缀珍珠小串在侧,替她坠了一双红宝石耳坠。
沈如是平日只是略施粉黛,今日也只扫了些许红在脸颊,令她看起来气色好一些。
她照了照镜子,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成了,收拾妥帖该做事了。”
丹竹问,“夫人是不是要把人都叫过来盘问?奴婢瞧着,他们都在等着了。这可是大人交代的第一桩事,可得亮出本事才行。”
沈如是可就笑了。
“盘问什么?难道我还能盘问出谁有没有贼心,然后给人处置了?”
“那... ...大人交代的事怎么办?”
沈如是道,“这事可不急,咱们先在院子里转一圈再说。”
沈如是带了一长串丫鬟跟在身后,有打扇的,有奉茶的,有点心伺候的,还有抱着凳子随时供她歇脚的... ...
浩浩汤汤的人跟着,大肆游起了园子。
一趟没逛完,阖府上下都晓得夫人逛园子了。
柳三家的从忠兴侯府飞奔回来,就怕新夫人挑了错为难,还特特洗漱换衣,去了一身汗臭味,等着夫人把人都叫去问话。
谁曾想,夫人一点正事不做,耍玩了起来。
“果然是花楼出身的,除了哄男人开心,便是自己寻欢作乐,懂什么内宅之术?”
但她也不敢放松,拿起花剪子往院子里修花。
吹了一阵,就有人走了过来。
这人二十五六的样子,发髻打理的油顺,昂首挺胸地,走起路来礼仪规矩一分不差。
柳三家的一见她就笑了。
“这不是咱们曾姑姑?往哪儿去?”
曾雨落并不是什么姑姑,而是宫里到了年纪刚放出来的宫女,众人给她尊敬,叫一声姑姑罢了。
她本是御膳打杂的宫女,会些做点心的手艺,来了章府每日都做上几样。
章纪堂从来没吃过。
曾雨落也不气馁,每日都做,章纪堂不吃退回来的,她便敲碎了,让灶上喂畜牲。
她是宫里出来的,架子大规矩重,没人敢说什么。
但柳三家的最是嘴馋,听说好东西都是喂了畜牲,稀罕的了不得,某天见东西退回来,便上去要。
“主子不吃,也不能糟蹋了东西,姑姑送给老奴了呗。我们家还有两个大胖孙子呢!”
这要是寻常人,有什么不能给的?
偏柳三家的是秦家人,曾雨落不喜欢秦家人,她从前伺候的贵人,就是因秦太后得宠被挤下去,曾雨落也成了打杂宫女。
她搬了宫里规矩出来。
“这是给主子吃得点心,主子不吃,你们就敢吃了?哪来的脸?”
她说完,直接就把点心全都敲了。
柳三家脸面难堪极了,从此恨上了她。
... ...
每日见了曾雨落,柳三家的都奚落两句,今日更不例外。
柳三家的笑着道,“今日首辅大人也没吃你的点心?哎呦,如今府里有了新夫人,姑姑每日可要再多做几样点心,大人不吃,说不定夫人便吃了。投了夫人的眼也是一样的,在夫人手下也能得一个名分。”
柳三家的说完,曾雨落脸都白了。
柳三家的竟然让她讨沈如是喜欢,委身做妾!
若沈如是出身名门,也不是不可,可那沈如是是个□□!
谁要在□□手下做妾?!
曾雨落不是人气吞声的主,一下指到了柳三家的脸上。
“你又是哪片泥塘跳出来的癞□□?!吃里扒外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出府做什么去了。眼下殷勤做事,也不过是心虚装模作样罢了!”
柳三家的还真就被她戳到了点上。
她一惊,“谁殷勤?谁心虚?谁装模作样了?你别乱喷!”
曾雨落冷笑,“你不殷勤,你不心虚,有本事把这花剪子扔了,十天都别做事!”
那柳三家也是个冲的,一甩手还真就把花剪子扔进了一旁的池塘里。
内宅的管事首辅心腹周嬷嬷,刚从这里过,被那一剪子从头顶掠过,魂都吓飞了。
再见柳三家的扔了剪子不做事,同曾雨落吵架,气得肝疼。
她是章纪堂的自己人,管不了这些贵人送来的人,早就烦死了。
当下事情一出,她立刻就道,“好的很!我素来是管不了你们的,那就让夫人评评理!”
*
夫人园子刚逛了一半,正在水榭喂鱼,便被周嬷嬷带着自家儿媳妇,将柳三家的和曾雨落扯了过来。
丹竹在旁看着,低头同沈如是道。
“姑娘,找上门来了。”
沈如是转头一看,果见几人都是十分狼狈。
那柳三家的倒是聪明的紧,跪下就是磕头。
但周嬷嬷根本不让她说话,令大儿媳妇把她嘴巴堵得死死的,自己同沈如是道。
“夫人,这两人分派的差事不做,只在那吵得不可开交,夫人可不能不管!”
沈如是把最后一撮鱼食洒进了池塘里,转身问她们。
“真的吗?”
这两人怎么可能承认?
曾雨落说,“夫人,奴婢每天都做好了点心的,没有一天落下!”
柳三家的也道,“奴婢也没有一日落下呀!要不是那曾雨落故意激奴婢,奴婢怎么可能手一抖,掉了剪子。”
周嬷嬷扯了她,“什么叫掉?怎么掉能从我头顶上掉过去?!”
周围花丛里也因隐隐约约围了许多人看热闹,都想知道新夫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当下周嬷嬷一开口,便随风吹来一阵小声议论。
周嬷嬷苦这些人久已,这次定要让沈如是替她讨个公道,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这么多人闲着,院子里却有许多事情没人做,从前夫人不在,咱们是天天地盼,如今夫人来了,可要好生管管这些事!”
这话说完,一双双眼睛都落到了沈如是身上。
连丹竹都不得不替沈如是捏了把汗。
要说今日柳三家的和曾雨落这事,不大也不小。
说小吧,闲来吵嘴,还把主家发的工具扔了。
说大吧,还真没什么特别拿得住的错处。
尤其在新夫人的新规矩还没立之前,平白捏这些贵人送来的人,岂不是不给贵人脸面?
棘手就在此处。
沈如是点着头,好似明白了,突然道。
“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人手不够,事情没人做了。”
她这话,把所有人说得一愣。
周嬷嬷眨了眨眼,“夫人,奴婢不是说... ...”
沈如是没等她说完,便笑道。
“嬷嬷不容易,我也晓得,这样好了,眼下就让人伢子领了人过来,再买四十个人。”
话音落地,整个水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偏沈如是没感到任何怪异,还道,“原先四十人,再进四十人,加上我的陪嫁二十人,刚刚好一百个,也是个吉利数了。”
说完,她起了身,扶了丹竹的手。
“咱们回去换衣裳吧,一会人伢子来了,我可要亲自挑几个机灵的。”
... ...
新夫人没惩罚两个犯了错的,倒是平白无故地要再往府里进四十人。
府里拢共就两个主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周嬷嬷更是摸不着头脑。
夫人这是唱哪出?
丹竹偷偷找到了她,“嬷嬷别奇怪,好生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伢子,其他的交给我们姑娘便是。”
这话如给了周嬷嬷定心丸。
“好嘞!”
周嬷嬷眉毛都飞了起来,叫着小儿子亲自找人伢子去了。
等沈如是换好衣裳,人伢子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