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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是在这话中眉头微蹙,“戏已了,没什么姑父这一说了,那是章纪堂章首辅。”
    沈拓在她这句话里,没敢多说什么,立刻吩咐人收拾东西,随沈如是离开。
    离开的时候,章家的车夫还很疑惑。
    “咦?夫人不坐章府的马车吗?”
    丹竹走过来同他道是另有安排,要带沈家少爷去看大夫,章家的马车不必了。
    车夫晓得这沈家少爷的事情隐蔽,也就没再问。
    眼看着自家夫人同沈家少爷一道,坐着另外的马车离开了。
    那马车在道路尽头转进了林中,瞧不清了。
    *
    章纪堂在衙门办了一天的事,与其说一天都在办事,不如说一日偶读心不在焉。
    偏他是首辅,没人敢去说一句,“您要是不想办公事,就赶紧回家去吧。”
    直到天色渐暗,外面响了雷,衙门也到了下衙的时间,葛效提醒他回家。
    章纪堂只若未闻。
    葛效惆怅看着外面云层越来越厚的天空。
    “眼看着雨要下起来了,您不回,夫人也不在,若是两位主子都被雷雨阻在路上可怎么好?”
    “阻在什么路上?”章纪堂眼皮一跳,“你说的是夫人?”
    葛效对他这反应也是惊奇,“您不知道吗?夫人今日一早就收拾东西去了庄子上,就是沈少爷养病的庄子。”
    “一早去庄子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葛效摇头,“没有。”
    外面云层不知何时撞到了一,惊雷陡然炸开。
    章纪堂眼皮一跳,腾地一下起了身。
    “回府。”
    他急奔府中而去,一问门房便得知夫人果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交代何时回来。
    章纪堂心里的不安如同这将下未下的雷雨,他调转马头,直奔城外而去。
    沈拓养病的庄子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可就算章纪堂快马加鞭,也总觉得那路途不能更加遥远了。
    沈拓受了伤,她去看他也没有什么不妥,可他莫名就想到了她提及要走的事情。
    昨日她说得好生自然,仿佛走留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不许她离开,说契约不成不能离去,她看了他半晌,到了一声“好”,接着便如平时一般将“妻子”的本分尽到。
    他生气,气她全然没有真心只是作戏,夜晚更是一气之下睡了书房。
    外人眼里兴许没有什么,他章首辅案牍劳形,书房彻夜办事有什么奇怪。
    看只有她晓得,他根本不是因为公务离去,而是因为同她生了罅隙。
    今早更是连面都没见上一会,就去上了朝。
    她是不是也生了他的气?
    她是不是就不肯再留下一时一刻,决心离去?
    这些疑问在章纪堂心头盘旋,又在到达城外庄子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他甚至有点不敢进门。
    不想门突然吱嘎响了,车夫同门房说着话出来。
    “... ...这立时要下大雨了,我可是得了咱们家大人吩咐照看夫人出行的,若是夫人有了闪失,我可怎么跟大人交代... ...”
    他话没说完,转头就看了首辅。
    两人要行礼,首辅却一步上前看住了车夫,“夫人不在庄子上?去哪了?”
    车夫被他吓得一抖。
    “小的不知道啊,夫人带着沈家少爷出门去了,说是求医,没让小的跟去,眼下小的正要去找啊!”
    “求医... ...这附近哪有医馆?!”
    这附近非但没有医馆,这京畿最好的大夫,还不是都在京城里面吗?
    她又去哪求医?
    章纪堂推开车夫,脚步飞快地进了院子。
    她之前住的院子空无一人,而沈拓的院子更是干干净净只剩下药味。
    最要紧的是,沈拓之前身边的人手,也同这姑侄两人一道,消失的一个都不剩了。
    章纪堂看遍庄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他不肯死心似得,一边让人四处寻人,一边又快马加鞭地回了京城。
    也许只是个误会,也许她只是同他错过了。
    他刚离开庄子,那将下未下的雷雨便在闪电和轰隆巨响中到来。
    葛效在后面边追边大喊,“雨下大了,爷快去一旁的村子里避雨吧!”
    可章纪堂恍若未闻,仿佛在这样的雷雨中疾驰,就能抵去他停下来想到这一切的背后那人的决定一样。
    但这决定最终总要到达。
    夜幕四合,他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回了章府。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夫人回来了吗?”
    章府的门房见他这般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意气风发的首辅,何时成了落汤鸡?
    门房惊诧着,“没有,夫人没回来。”
    说着,连章纪堂最后的路都堵死了,“夫人连口信都没传回。”
    一条闪电直喇喇地劈了下来,仿佛就劈在了章府的上空。
    章纪堂无路可退地明白了。
    她走了。
    多一天的停留都没有。
    连同他见上一面的再告别的意思都不存在。
    心头好像也被那白亮的闪电劈开,更像是被紧跟而至的雷声碾过。
    章纪堂心头疼的厉害,空的发慌。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了正院。
    正院的花开着,她一向喜欢把后院的花搬上两盆到正院来,时常换着,常看常新。
    可此刻,花儿被豆大的雨点打得左右摇晃,就快要折了。
    章纪堂进到了房中。
    没有人熏香的房内,窗外雨水的湿气夹着泥土的腥气冲进来。
    房里也没有人点灯,章纪堂不要灯,他湿淋淋地坐到了窗下。
    浑身的雨水和昏暗的房间,令他冷静清醒。
    她走了,不告而别。
    仿佛契约结束的那一天突然到来,没有什么能掩盖他们本就不存在的两情相悦,一切只是一出戏而已。
    章纪堂心头不断收缩着。
    痛,酸,难忍。
    他又笑了。
    那是个无情的女人,对他没有丝毫的情意,他又留她做什么呢?
    正所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走了也好!
    章纪堂忽然站起了身来,准备立时让人传出消息,就说他章纪堂的夫人得了急病没了。
    日后他不必她回来了,他也不愿意再进这个院子!
    心头的痛已经到达了极点,仿佛唯有这样做,他才能找到一点安全。
    忽的又是一道闪电劈过,这个即将被遗弃的昏暗的内室突然亮如白昼。
    就在章纪堂没有看到的书案上,放了一封信。
    章纪堂怔了几息。
    方才那发狠地思绪突然散了开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信拿了起来。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但他抖着手将信拆开,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章纪堂初看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可将信看下去,却又将他摄了心神。
    他在雷雨夜里深吸了两口气。
    她说,抱歉不告而别,因另有急事不能继续履行契约内容。
    她并没提及昨日的冲突,只是用简短而清淡的笔触写了几行字。
    她承蒙他的照顾,七年前穷途末路之际才得以解燃眉之急,七年后虽应契约到了章府,却得他诚意相待。
    只是前路未定,离别有期,他与她并非同路之人,七年前后有缘已是幸事,往后大路朝天,此后与他不会再相见。
    最后,盼他仕途和顺,早日觅得一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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