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江月会所顶层包厢。
已是晚上九点,华丽的水晶灯却照耀宴席如同白昼。
纪清延和李谦先后脚进了门,不约而同看向正中央的主座。
“哥还没来。”徐长卿是第一个到的,实在无聊只能先找了个电影看,此时正演到关键处,眼都没抬。
“一会儿说话都注意点儿。”李谦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难得语气认真。
他前两天路过沉氏大楼,原想着月余没见也算个惊喜,没想到进了总裁办一看沉度那张脸臭的像喝了假酒。
他没敢问原因,走的时候跟总助工位上正吃午饭的宋群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姜孜从雍江壹号搬出去了。
“乖乖?金丝雀出笼了?”听到这徐长卿终于按了暂停,沉度和姜孜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们叁个却是再清楚不过。
前两年姜家出了事,昔日孤高自傲的世家千金一朝落魄,迫不得已求到宁城掌权人沉度的车前。
沉度是什么角色,是站在金字塔尖的捕食者,最狠戾也最寡淡。
就在众人都以为姜孜会绝望而归的时候,她却住进了沉度名下的市中心公寓,又拿着五百万买了她爸一条命。
“姜孜那叫金丝雀吗?那叫金丝鹰还差不多。”沉度,李谦,徐长卿,纪清延四个人既是发小又是同学,所以都不拘束,李谦便松了领带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接着说:“见过金丝雀动不动要给人开瓢的吗?”
纪清延:“谁让长卿嘴碎来着。”
“我那不是喝多了吗?”徐长卿小声嘀咕着,还不忘回头看看门口,生怕沉度刚好进来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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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前段时间某个周末,几个人都不忙,就想着凑桌麻将。本来就已经喝了不少,等沉度的时候又续了几瓶啤的。
电视里正在播一代影后杜若和丈夫孙杰盛双双被杀的案子。
拍摄画面诡异,解说语调猎奇。
到底是两男一女的情爱纠葛,还是利益冲突的猜忌厮杀?
真正的案件细节没多少,却从婚变、绯闻,和杀人者的身份出发,极尽想象渲染之事。
随着片尾得出现,看的入迷的徐长卿感叹了一句:“如果真是姜志国杀的,也算罪有应得。”
谁也没想到不常露面的姜孜会跟着沉度一起进了门,更没想到这句闲聊就正好进了她的耳朵。
姜孜本就身高腿长,虽然纤细但长相妖艳,再加上跟着沉度学了几分气势,所以酒瓶举到眼前的时候徐长卿还真吓了一跳。
沉度没动,纪清延和李谦也不敢冒然上前。
但到底是沉度的朋友,再生气也不能真伤人。
酒瓶擦着徐长卿的耳朵碎在地上,浓郁的发酵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随后消散,玻璃光影就像已经卖掉的姜家老宅院子里斑驳的烈阳,随着日落月起慢慢从生命中剥离。
那是姜孜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在流失,心里有一部分重量迅速的沉坠。
恍恍惚惚的站了不知多久,沉度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走。
天好像已经黑了,他们穿过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公园,树冠密集挡住整片天空,连星星都看不见。
空气中带着湿气,走了很远她才开始冷静。
“沉度,我爸爸说他没有杀人。”她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沉度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忘了,因为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徐长卿嘴里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姜孜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没资格爱沉度。
不论杜若夫妇是不是姜志国杀的他都已经被定了罪,即使从死刑改判了无期也是大家眼里的杀人犯,杀人犯的女儿怎么有资格爱沉度。
这份爱开始的不坦荡也不体面,即使情欲沸腾也不可能爱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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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度到的时候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推开门的手微微一顿,应该是听见了。
徐长卿尴尴尬尬的咳了一声,喊着哥弯腰满上酒。
沉度瞥他一眼,似是目含警告。
他本就轮廓凌厉,不高兴的时候更是会给人上位者的压迫感。
吓得徐长卿食指和拇指捏起,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但纪清延和李谦不怕,上次惹着姜孜的又不是他们。
所以话题又绕了回去。
“哥,听说姜孜搬走了?”擐球科技太子爷李谦性格洒脱,从来都是笑嘻嘻的,闲暇之余最爱打听各种八卦,这宁城大事儿小事儿就没他不知道的。
纪清延心里默默赞他不怕死,拿起手边的烟从沉度开始一颗颗递过去,四个人里他最小,端茶倒水递烟向来都是他的活。
烟雾缭绕,酒味四散,觥筹交错间李谦费尽心思从惜字如金的沉度嘴里扒了个大概 ———
姜孜先说的分开。
贵重东西都没要,还留了张五百万的欠条,说两年还清。
沉度没拦,但也没打算放手。
“她上哪儿弄五百万?”许是从刚才的电影里吸取了经验,一贯迟钝的徐长卿先在一堆感情线里抽丝剥茧出最关键的问题。
话说到这,纪清延和李谦也是一愣。
出事前的姜家虽然不及沉家财力雄厚,但几千万还是拿得出。
可惜姜志国可能面临入狱的消息被爆出后他经营的投资公司一夜之间股价暴跌,最终资不抵债只能申请破产。
来自罗曼尼特级园的康帝干红香气澎湃,色泽像宝石红一样饱满,骨节分明的手指持起酒杯轻抿入喉,仔细回味,像是姜孜搬走前一天主动亲吻他嘴角的味道。
思及此,沉度垂眼凝视杯沿。
黑发,剑眉,锋利侧脸,看似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沿,衬衫微敞,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温度:“一周前,季辰璋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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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姜孜爸爸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