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以实验室为借口经常在周五的晚上跑去a市找訾落,每次来回都坐高铁,时间一长,他就发现钱花的实在是太快了,照这么下去积蓄早晚花光。
于是他重新回去当了季望的补习老师,又在网上找了一份助教的工作。工作时间为星期六星期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以辅导小孩子写作业为主。因为他是大学生,再加上竞赛获得过奖状,那儿的老师给他算200元一天。
在漳城这个小城市,这个价钱不算低了。江遇的生活充实的简直腾不出其他时间,去訾落那里暂时改为了一个月一次,平时一空闲下来就会抱着手机给訾落狂发消息,再等訾落狂发回来。
为了大二能更好的申请到奖学金,江遇参加了大一的校运会,报了短跑和长跑。在校运会开始前天天早起去跑步,最后不负众望,拿了两个第一。
如此一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暑假跟着逼近,谢明宇总算抓到江遇比较空闲的一天,四个人久违地一起吃了顿饭。学校附近吃饭的店很多,谢明宇选了一家炒菜馆,要了酒,江遇没愿意喝。
谢明宇琢磨琢磨,蹦出一句:“想一下你,我感觉我就是个废物,天天除了上课就是玩。”
秦天加入了学生会,平时也忙,但不像江遇忙得几天见不到人影。热菜上了两道,他夹了一筷子,好奇地问:“说真的,你打两份工不累吗?”
江遇说:“累。”
“你家里又不穷,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秦天抬头,“课那么满不说,你还要去实验室,那密密麻麻的文献我看着头都疼,每天没有懒觉睡,你又不是超人。”
江遇尝了一口蛋汤,太烫,他用勺子搅了几下:“还是要赚钱。”
三双眼睛齐齐盯着他,江遇说:“我想买架钢琴。”
陈柏杰惊道:“你还会弹钢琴?!”
秦天替他解释:“这还用想,肯定是要送给他那个男朋友啊。”
相处这一年他们经常看见江遇在晚上视频,有时候到了早晨都不会挂断,再加上他书桌上放着的合影,时间一长不难猜出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因为江遇没主动谈起过,所以三个人对他的另一半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秦天只记得他有一天无意间看见了手机里的那张脸,说实话,还挺帅。
秦天脑海里浮现他表哥秦悯的那张脸,认真对比了一下两个人谁更帅,但就算有亲情这个滤镜,他还是觉得两个人不分上下,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帅。
想完后他实在憋不住,去问江遇:“你那个男朋友,在a市哪个大学?”
江遇愣了几秒,他以为他说过,仔细一想他确实没在他们面前谈论过訾落,对于这个问题他如实答道:“a大。”
三个人齐齐:“靠——”
学霸牛逼厉害啊等字眼频繁响起,江遇笑了笑,下一秒訾落发来了消息,问他在哪儿。
江遇回:在学校附近吃饭,这就回去了。
訾落又不回复了。
江遇问:怎么了?
訾落:没事,别吃刺激胃的。
江遇发了张照片过去:炒菜,味道还行。
訾落隔了十分钟左右才回:是叫味之源家常菜馆吗
江遇看着手机愣在那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门外是太阳的光,却不见一个人。
也许是他想多了,江遇身子放松下来,低头打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訾落:傻不傻啊
……江遇觉得他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訾落:吃完就出来吧
他猛地站了起来往门口看去,动作太大差点带掉一副碗筷。秦天眼疾手快抓住了空碗:“怎么了怎么了?!”
江遇心跳得厉害,抬起脚奔出门外。
五月底的天气温已经很高,街上很多穿着长裙和短袖的人,阳光猛烈照得人睁不开双眼,江遇眸光一侧,看见了远处站在阴影下的人。
他屏住呼吸,看见訾落朝他笑。
秦天三个人追出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江遇使出了校运会长跑比赛的速度朝那个人狂奔而去,他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张开手臂,抱了个满怀。
訾落后退一步才抱稳了他,笑容像五月的阳光,灿烂又夺目:“吃饱了吗?”
江遇哪里还管到底吃没吃饱,他抱着他不愿意松手,闭着眼睛,说话也颤抖:“……你怎么会来啊。”
訾落说:“我说过,你过不去也没关系,我会回来。”
周围学生太多,他们俩已经引来很多目光,訾落看见不远处站得安静的三个男生,拍了拍江遇的腰。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男朋友,訾落。”江遇看了一眼不敢用力呼吸的三个人,咳了一声。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天,他一笑充满孩子气,看着訾落说:“你好你好,我叫秦天。听说你是a大的啊?”
訾落眉眼微微弯起,嗯了声。
简单说了几句后江遇把饭钱转给了谢明宇,带着訾落先离开。两个人在校区里逛了逛,江遇这才发现这个已经度过了一年的地方,他一直都没来得及好好观赏。
江遇眼眸一转,看了看訾落:“你带什么来的?”
“什么都没带。”訾落两手一摊,“来得着急,而且晚上就要回去。”
江遇低头看路上的石子,点点头:“那你不回去看看谢姨了?”
訾落想了想:“不了,她也不知道我回来。”
一个小石子被他踢来踢去,江遇盯着看了会儿,听见訾落说:“还有……”
“嗯?”
訾落脚步停下来:“暑假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而且估计待不了多少天。”
石子被踩在脚下,江遇也停了下来。他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却早就明白这些都是必然的。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一旦往前走就不会空出太多时间,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免不了还是会很闷。
很闷,喘不过气的那种闷。
訾落拉了一下他的衣摆:“只要有空我会立马回来。”
江遇又沉默了几秒钟,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笑容:“没事,我也可以过去找你啊。”
“江遇……”
“我又赚了不少钱呢,都够多少个来回了。”江遇朝他笑,“说不定哪天你就在台下看到我了。”
訾落黑色的眸紧盯着他看了会儿,轻声道:“你去的话,提前跟我说,我留票给你。”
暑假的时候訾落果然没回来,江遇的兼职没停,助教那份工作一到寒假或是暑假就更加忙,老师一天能上七八节课,每节课都需要几个老师看着小孩子把作业完成,像赶场似的,连水都没空喝。
但江遇依旧每天准时到,一天两百块,訾落又不在漳城,不来又能干嘛去呢。
成铭章下一次演奏会在六月底,地点是厦门。江遇打算给自己放个假,这会儿在屋里吹着空调查了查去厦门的车票,高铁最便宜的也要五百多块钱,他有点心疼,最后选择了两百左右的火车票,十八个小时的车程,中间还要中转五个小时左右。
他没告诉訾落,决定提前一天出发。
月底的时候江遇再次以实验室为借口骗过了徐美音,带了一两件衣服,把熊娃娃装进包里,坐上火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假期期间旅客很多,周围小孩子的哭声,吆喝声吵得人心烦,江遇喝了杯热牛奶,戴上了耳机,怀里抱着包把视线投向窗外。坐了两个小时左右没觉得不舒服,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他之前就觉得火车的硬座坐着太难受,现在他腰背都酸。
他伸手揉了揉腰,看见訾落给他发来了消息。訾落以为这个时间他还在兼职,便打了几行字说明他那里的情况,他也真的以为江遇是明天的高铁,说了一句要去接他,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接近下午六点的时候江遇出了车站,望着眼前的人群一瞬间感到了深深地迷茫,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要在这里等待五个小时的中转换乘。
他太累了,想睡个午觉,可去宾馆又要花钱,江遇想了想,先去买了点饭填饱肚子,接着又回了候车厅。里面很多人躺在那儿等车,多了一个他也不多,他往那一坐闭眼小憩,周围安安静静。
在这种环境下睡又睡不着,等待太煎熬。半夜十二点的他坐上了去往厦门的火车,在火车上过了一夜,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江遇撑着一身疲惫的身体睁着眼睛看窗外,夏季早晨的天已经快要亮了。
可当出了站看见訾落的那一刻,江遇觉得这十八个小时压根算不上什么,乐观一点想的话,这都是为了相遇,只不过时间长了些,那有什么,他最能吃苦了。
訾落把他带回了住的酒店,碰上成铭章后互相打了招呼。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訾落看了眼时间,准备带江遇出去吃东西。
他还没转过头,借着镜子里看见江遇的身形歪了歪,几秒后才站稳。
訾落转过身:“怎么了?”
“啊?”江遇忍住脑袋的晕和胃里的不适,“没事啊。”
訾落却看着他,眉头微皱:“你不舒服?”
江遇笑道:“可能是车厢里味道太难闻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訾落没说话,去接了杯烫的茶,江遇喝完了一杯胃疼却没好半点,他想躺一躺,可怕一躺就会睡过去,只能硬撑。
他所有的一切訾落是最了解的,见他逞强訾落也没多说,拉着他一起躺在了床上:“睡一觉再去吃饭吧。”
江遇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感觉快升仙了,一碰到柔软的大床眼皮控制不住的往下塌,他一直想着睡一会儿就好,千万不要浪费时间,在睡觉之前还喃喃了声:“你要喊我啊……”
再睁眼时,外面天早就黑了。
江遇心里一惊,坐起身来看见訾落背对着他的身影,訾落这会儿正在看电脑为明天的演出做准备,江遇看了眼时间,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这点声响清楚传到訾落的耳朵里,他停下了打字的手,转头对上了江遇有点懊恼的目光。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江遇心里突然泛起了苦涩酸楚的滋味,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他和訾落之间沉默多过了交流,隐瞒多过了坦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明明那么相爱,想要努力往前走,却好像始终不在同一个方向,逐渐越走越远。
他好像快要追不上訾落了。
猛烈冲上心头的窒息感使江遇皱了眉头,他低头急急地喘了几下,看着被子布料被手指抓出的褶皱,宛如一朵苍白的花。
訾落看了他一会儿,神色如往常,起身朝他走过来,慢慢的,把他抱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