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不寻常的吵闹,白冰问在门口探头探脑犹豫要不要报告的阿龙:“怎么回事?”阿龙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简洁的板寸头,紧身的抓绒衫显出良好的身材:“姐,那个警察找来了。”
能被阿龙称为“那个警察”的,只有一个郑希怡。白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让她进来。”阿龙回过身对着门外打了个手势,郑希怡就了进来。
围着她的是公司的几个年轻人,胡乱套着崭新的保安制服,掩盖不住的混混模样。他们握着安保用的橡胶棍,在阿龙点头后呼啦啦的跟进来,在郑希怡身后站成一个半圆,也不知道是怕她跑了还是怎么。
郑希怡看着眼前的白冰几乎认不出来:白冰穿着一套黑色连衣裙,染成浅色的长发高高扎起,配着得体的妆容烘托出一张锋利又张扬的脸。原来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郑希怡恍恍惚惚的想。
“没想到你能找过来。”白冰坐在办公桌后打量十天未见的郑希怡——像是瘦了。郑希怡回过神来,在办公桌前摆着的椅子上坐下:“我说过,你要相信一个警察找人的能力,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挑衅吗?白冰一挑眉,就你这个傻样还想挑衅吗?“那郑警官今天过来,是查案呢,还是临检?好像不管干什么都至少有两名警官一起吧?如果不符合规定的话我们有权拒绝配合的。”白冰抱起胳膊准备看郑希怡笑话。
郑希怡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哄笑,只是认真的看着白冰:“我这次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一句话引起了新晋保安们不大不小的骚动,郑希怡看着白冰微微凝固的脸乘胜追击:“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还没有分手吧?”
几乎是立刻,白冰朝背后打了个手势,阿龙就开始驱赶小弟们:“都出去!走走走!”白冰冲阿龙挥手:“你也出去。”等阿龙磨磨蹭蹭的退出办公室,白冰才看向郑希怡:“说吧,你到底来干嘛的?”
郑希怡眸色沉沉:“这几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但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所以想来当面问问你,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点感情,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白冰往老板椅里一靠:“你问吧。”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郑希怡苦笑着问她,“一年来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等白冰回答,郑希怡接着说:“冰冰,你真的很有耐心,花了半年的时间取得我的信任,又花了半年时间留在我身边套取情报。”白冰想了想,有些得意的微微一笑,算是对郑希怡的说法表示了肯定。
“这半年来,你一面和我过快乐的小日子,一面通过观察我的行踪推测警方的行动部署,再把信息传递给毒贩集团,这样你们不但可以合理规避风险,甚至还可以把竞争对手推给警方处理,自己趁机发展壮大。”郑希怡一点一点说着自己的推测。白冰笑容慢慢变大,饶有兴味的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还不算太笨,你接着说。”
“我们的卧底被害,也是你的手笔。”郑希怡继续,“是我出门以后传的消息吗?不对,那来不及,交易现场布置得很从容,不像是临时逃跑的样子。”
白冰看着郑希怡眉头微皱苦苦思考的样子,忍不住解释:“本来就是假消息,放给几个怀疑对象的消息是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警方只要行动,就知道是谁漏的风。”
郑希怡再次苦笑:“难怪那天我说工作有进展了你也那么高兴。”白冰嘻嘻一笑:“有机会拔掉钉子,谁会不高兴呢?”郑希怡脸色一沉:“那是一条人命!”白冰眨眨眼:“出来混就要有这种觉悟吧?谁叫他倒霉呢?不过他死得也挺痛快的,没遭什么罪,运气也不算太坏。”
郑希怡痛苦的抱住头:“是我害死了他。”“你别这样,”白冰觉得有点头疼,伸出手去摸她的手背,“你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啊,看着怪心疼的。”郑希怡的声音闷闷的从桌底传出:“你还会心疼我吗?”白冰愣了愣,说:“还是会吧。”
郑希怡抬起头来,脸上隐约有泪痕:“到现在你还要骗我吗?你看见我为你哭是不是很得意?半年前那个来家里偷东西的人,不是意外吧?”白冰的神色僵了僵,很快又恢复自如:“对啊,要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巧,笨贼偷到警察家里。其实就是为了制造点意外,顺理成章的把那个圈圈拿走,不然难道我要一辈子戴着那个鬼东西吗?”
郑希怡眼睛都哭红了:“……那件事也是计划好的吗?就为了让我自责然后不再控制你的自由?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是真的伤了心?你是不是觉得我简直是个自作多情的白痴?”
白冰撇撇嘴:“谁会计划那种事情啊,那真的是个意外。我怎么知道阿龙找来的人那么不靠谱。叫他随便抢点东西顺便把破圈圈撬开,谁知道他还起了色心呢!不过后来我想也许这样可以转移你的注意力,免得摘了一个圈圈你又拿个新的给我套上。嘻嘻,结果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不是吗?”
她看着郑希怡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想了想又抿嘴一笑补充道:“那个人运气也蛮好的,最后一次做这种事还是和我。”
郑希怡凄然望着白冰:“你不是人。”白冰忍不住帮她擦擦眼泪:“别哭了,其实我见不得别人哭。”郑希怡抽抽噎噎的接着问:“那之前在富贵酒店,你到底在和谁开房?”
白冰犹豫了一下,含糊的说:“就是生意上的事情,顺便验验货什么的。”“所以你确实没打算再去碰毒品吗?”白冰皱起鼻子:“不然呢,毒品是什么好东西吗?沾上的人都变成了疯子。”
郑希怡坐直身体自己擦干泪水:“你说过是爬虫逼你吸毒。”白冰偏偏脑袋坦然承认:“其实也不完全算是他逼我。爬虫就是个疯子,他不信任不沾毒品的人,我想留在他身边多少要碰一点。”
白冰确实对爬虫有些怨念:“真的是脑袋坏掉了,他自己就是靠背叛兄弟起家,居然会认为其他人吸了毒会更忠诚,你说可笑吗?他就不怕手下哪个人也吸毒把脑子吸坏了然后把他杀了?”
“一年前,你被警方抓住,是意外吗?”郑希怡打断她滔滔不绝的抱怨。白冰却住了嘴,神色有些为难,似乎是没想好怎么说。
没有等到回应,郑希怡叹了口气:“这么说不是了,是设计好的对吗?我那个朋友的故事,不是什么秘密,有心要查很容易就知道,所以你是故意利用自己孤儿的身份来博取我的同情,从而接近我,对吗?”
白冰纠正她:“我可不是孤儿,我爸妈死掉的时候我已经是成年人了。”郑希怡皱眉:“可是我想不通,你那天毒瘾发作不是假的,差点死掉也不是假的。”白冰噗嗤一声笑出来,轻松了一些:“确实不是假的,但时间是算好的,正好赶在你在而不相干的人比较少的时候。”
“可是你怎么保证恰好能心脏骤停?”要不是生死一瞬的意外,郑希怡不会圣母心发作。白冰用指尖点了点太阳穴,新做好的美甲是怒放的玫瑰花色:“我藏了半片药,会影响心脏功能的那种。”
恍然大悟之余,郑希怡愈发看不懂白冰:“这个你不可能提前试,万一药下重了救不回来怎么办?”白冰无所谓的笑:“那就死了呗,还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处女座,做什么安排都要万无一失。”
郑希怡从她眼里看到疯狂,不是因为渴求毒品而产生的空洞的疯狂,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疯狂,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无视的单纯的疯狂。
“白冰,你才是疯子,爬虫都没你这么疯,什么人会拿命来赌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骗局?”郑希怡几乎失控的喊起来,“所以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局,没有什么是真的,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白冰边说边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笑嘻嘻的捏郑希怡的脸,“我是真的蛮喜欢你的,还有啊,做爱时的享受,也是真的。”
最后半句白冰是贴着郑希怡的耳朵讲的,浅浅的呼吸伴着浓烈妖娆的香水味喷在郑希怡脸颊,像六月山林里的野火一样炙热。郑希怡忍不住侧头,白冰的唇擦着郑希怡的额头,留下浅浅的一抹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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