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
出了道馆, 想到刚刚问姐姐练了多久，对方不肯回答。
小季换了个问题，“要不告诉一下我怎么练的叭。”她发誓：“我绝对不外传。”
她也想和姐姐一样英姿飒爽！
但……
明绮抠抠脑壳, 非常迷茫。
怎么练的——变成人后, 除了拍消防宣传片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刻意练过。硬要说体能突飞猛进的原因……“大概是在一次一次的综艺里磨练出来的叭。”
小季的眼神瞬间由羡慕转为同情。
没记错的话……“姐姐你好像每一次综艺都在狂奔的路上。”
谁说不是呢。‘
而且——
“不止。”
明绮悲愤的抿了抿唇, 悲愤从嗓子眼往外涌, “你有过同时扛着四只猫头顶还趴着一头猪的体验吗？”
“……”小季摇了摇头。
“我有。”
明绮重重的拍了拍自己助理的肩。
“别说两块木板了, 连劈五块我都能不带喘的。”
车来了。
明绮双手背在身后, 老气横秋步履蹒跚的踱了上去。
是疼的。
jio疼手也疼。
但落在小季眼里……整个背影儿极尽沧桑。
“……”
太惨了。
她急忙跟上。
原来每个高手的成长必经之路上真的是重重险阻。
这辈子她再也不憧憬拥有徒手劈木板的实力了。
-
《我的一天》开播在即。
生怕蹭不上节目的热度, 团队加班加点的赶工。
没多久, 红星跆拳道馆的宣传片就制作完成了。
成片效果很好。
因为刘小勇和明绮的启发，编导临时改了主意——
开场换成了红星道馆小朋友们的练功画面。
“嘿哈”“嘿哈”的声音中……个子小小的他们鼓着腮帮子咬着牙两两“互搏”。
稚嫩却又生机勃勃。
继而，虚化的背景清晰起来。
那儿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白带小朋友, 她跳起来去踢木板。
没踢到, 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哭闹时, 却拍了拍裤子, 坚强的又站了起来。
短短八秒, 百折不屈的跆拳道精神渲染的淋漓尽致。
镜头徐徐一晃。
明绮出场了。
她束着高高的马尾, 身姿挺拔, 像一颗永不会倒下的胡杨。
胡杨凌厉的一抬腿——
木板在空气中被生猛的踢开。
慢镜头下，点点碎屑飞溅出来，木板缓缓垂下。
明绮的脚落回地板时, 清脆的一声“哐”……木板在地面弹了两下, 世界归于寂静。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侧脸自信淡然的微笑上，“红星跆拳道馆”六个大字伴随着宣传曲映在画面中央。
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整支片子不到三十秒。
看完后——
“有那种‘长大之后我就成了你’的薪火相传的感觉了。”
编导直觉，“这片子太成功了！”
红星宣传路线一向传统。
原先花大价钱请明星来，老板还犹豫。
“就劈个鹅厉害……”
“农村长大的孩子哪个不会啊……”
但在逐季度递减的财报上，在策划部年轻人的怂恿下……
加上听说这明星还挺抢手。
经纪人谈合同的时候都好几拨对家的电话催。
老板脑子一热，试试吧！
现在，他赞不绝口。
这不就是他试图打造的远超其他普通跆拳道的传承精神吗。
“太棒了！”
老板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拍大腿：“我这就喊红星的人投出去。”
……
红星跆拳道全国连锁。
它在不少省份都拥有自己的道馆。
在宣传片的投放渠道上，策划部产生了分歧。
“咱们红星这样的老牌跆拳道馆，其实早就不缺在中老年群体里的口碑了。”
说话的是个娃娃脸的姑娘。
她的理念前卫：“我认为现在更重要的是扩大‘红星’这个招牌的知名度，让新一代的年轻人知道我们、了解我们，从而吸引更多的顾客。”
红星是最早一批在国内宣扬跆拳道精神的道馆。
也算是老资历了。
可惜风光了几十年……
提起跆拳道馆，不少年轻人都更熟悉本市走“网红”路线在各大平台疯狂营销内部教练全无实力的那几家。
它们赚的盆满钵满。
而红星却在没落。
娃娃脸觉得可惜。
她亮出自己的ppt，上面是本地其他跆拳道馆的客流量和广告投放量。
“比如这家泰林道馆，一共就两间房，一间教跆拳道一间教散打。还宣称他们那儿出来的孩子一手能撂翻两个学散打的。”
在场有人小声的——
“这不胡闹吗。”
“跆拳道的风气就是被这样的人败坏的！”
“可不。”
娃娃脸说，“它们赚够钱了店一关直接跑，倒霉的还是我们这样稳扎稳打缺乏营销的老馆。”
“说到底，咱们只差在宣传上。”
她点了下屏幕，下一页是明绮近一个月的热搜数据。“代言人这样腥风血雨的体质，网络就是她的主战场。”
娃娃脸郑重的：“我建议大家把这支宣传片投到微博和其他主流视频媒体上——”
话没说完，却被打断。
“我看不行。”
这人四五十岁，是红星老一辈的成员，姓钱。
他较为保守。“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辈早就不一样了。没事就手机一抱游戏一打，自己都不爱健身不爱锻炼，你指望他们报班学？”
“……”
娃娃脸感觉有被内涵到。
“大家也去健身房啊……”哪有不锻炼了。她小声嘟囔。
“去一次健身房拍几百张照片。”
老钱嗤了声。
“这也叫锻炼？”
“小周——”他问娃娃脸，“你去一次健身房能发两个小时的朋友圈，我没说错吧？”
讨论方案就讨论方案……怎么还人身羞辱上了。
娃娃脸面上有点挂不住。
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有人看不下去，替她说话——
“小周又没说要年轻人自己报。”
“就是。”
“大家上班已经那么忙了，下班到家只想休息，能有几个有空的。而且……基本也错过了学跆拳道的最佳年龄了。”
大家把重点落在更年轻的下一代上。
“现在谁家没有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
“他们看到宣传片，对‘红星’有了概念，后续咱们的宣传跟上，展现一下老牌历史，大家一定会信任我们的。”
到时候亲戚家的小孩不得一个接一个的被送过来？
有人胆子大，语重心长的，“老钱，你得跟上时代的浪潮啊。”
但还是被打断。
“拉倒拉倒！”
老钱用力的摆手，“没戏！”
他最不服现在这些小年轻明里暗里刺自己老古董了。
就跟谁不知道明星一样。
“你们请的这个明绮我是知道的——”老钱眯着想回忆了一下，“年纪不大，乱七八糟的新闻不少。”
“不带着我们挨骂坏口碑就不错了，想靠她拉顾客？做梦！”
要不是老板发话……“六十万我都嫌给的多！”
有人还想反驳。
老钱抬出了自己的资历：
“我在红星呆的久还是你们？”
“我更想红星好还是你们？”
“不要弄这些虚头巴脑没用的东西。”他拍板，“还是和以前一样，把片子投到地方台去。”
“现在我们的终点应该在紧紧抓住流失的老顾客身上，用轰炸式的广告挽回他们。”
大家敢怒不敢言。
……
老钱前脚刚走，后脚大家松了口气，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吐槽——
“我看红星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老钱。”
大家纷纷举手赞同。
“每次老板想fashion一次赶时髦，最后过我们策划部的时候都被老钱用老员工的身份否了。”
“就是啊。”
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痛。
以前老板还试图走过网红路线，营销号都找好了，最后扔上去的内容全是百度百科似的正儿八经的古板介绍。
谁看啊。
“每次都走老路子。”
“这次效果肯定还是不好，请了和没请一样。”大家几乎能看到结局了，“我们又要挨骂了。”
偏偏老板最信老钱。
“老钱是元老了。”
“我们红星差不多也是他一手看着‘长大’的。”
“我相信他。”
越级汇报也没用。
他们唉声叹气的：“老钱次次全身而退，倒霉的还是我们。也不知道这次六百多万打水漂老板要气多久。”
会议室里的气压低极了。
终于，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要是我有钱就好了。”“我有钱，立马全砸微博上让这次的宣传片榜一出道然后用事实说话把各地‘新生’报名的数据砸老钱头上让他看看年轻人的力量！”
但没意义——
“别嚎了。”
大家陆陆续续的起身，“赶紧干活吧。”
-
宣传片很快就投了出去。
地方台的广告费不太贵，红星包圆了。
新闻、电视剧的空档，无缝滚动播放。
没多久，各地的中老年人和部分年轻观众都陆陆续续的对红星有了印象。
这片子的质量简直可以写在编导的履历上了。
他时刻关注着最新动态。
并且……“我准备好了！就让暴风雨般的夸奖砸在我身上叭！”
编导坚信，审美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不因年龄的差异而变迁——他会得到来自观众的一致好评。
但——
一遍又一遍的观看后，观众们的重点歪了：
“噫……？”
“这姑娘细胳膊细腿的真的能踢断木板？”
“假死了。”
“一天天就想骗钱净整些花里胡哨的明星，跆拳道找代言怎么也得来个有真本事的吧。”
这支片子投出的最开始，单纯只是想宣传“企业文化”。
老板希望通过它，让大家知道红星的存在。
但此刻，编导突然发现……
观众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得知是商业行为后，直接拿出看待广告的目光审视它。
美感有了。
“真实性”却少了。
它翻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