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间,幻境之中已经出现了燕星尘的身影。
“若是难受,你就别看了。”他抬手欲遮其目。
千岁岁摇头,脑子里好像发出咯嗒一声轻响,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那风光无限的绝色少年,那张扬的笑、洋溢的青春…亦还有那如公鸭般难听的嗓音。
“目标是仙尊吗?”彼时燕星尘正处于变声期:“他又不是木灵根。”
“行行行,你说仙尊就仙尊。”
“…我发现仙尊有个小徒弟,是极品木灵根!”
“就她了,得亏有这么一个小徒弟,仙尊逃过一劫。”
云辞发现,小徒弟的记忆与他所知有出入。
“这,岁岁,你…”小徒弟比他所知道的时间更早的接触过燕星尘。
而且…
“这是什么?”这次,震惊慌乱的轮到他了,那淡然无波的神态终于被瓦解。
他看到千岁岁偷听到了燕星尘和某个人的谈话,那时燕星尘就已经是被控制的状态,云辞猜另一个人应当就是冯卢。
但这并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是…”云辞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看到小徒弟捂着嘴偷偷溜走,然后…主动找上了燕星尘,像一个真的沉醉在少年无限魅力下的无知少女一样,她缠着他嘴里说着喜欢,见到谁都那么天真烂漫,与昔日一样活泼可爱,却不知少女独处时捂着脸连哭都不敢大声。
云辞脚下一个趔趄,他张着嘴下意识摇头:“我,我这当的是什么破师尊!”
“咚”的一声,他重重的滑跪下去,千岁岁吓了一跳,想要扶他起来,却被他抗拒着推开了。
“师尊!”
“不,我,我不配。我不配,不配为人,不配为人师,不配…”连活着都不配。
此时再旁观当时情形,明明小徒弟露出了那么多的小破绽,可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他在控制自己的心,在刻意躲避她。
他…
“竟是为了我,你竟是因为我才…”一拳狠狠砸在地上,觉得毫无痛痒又在自己脸上狠狠掴了一掌。
“师尊!”千岁岁全都记起来了,经历了疼痛,往事历历在目,可她那样做是心甘情愿的,是想保护云辞而不是看他现在这样痛苦。
“你别这样,岁岁害怕,疼~”扑簌簌落起泪来。
云辞也双目赤红,一听她喊疼刚要伸手去碰她去安慰她,可一想到刚才那一幕幕真相,他咻的一下将手收回,背到了身后。
摇着头,濒临崩溃:“不,是我害了你,襁褓之时犹豫不定害你流离失所十年,之后又因为自己的懦弱害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他压着喉间的嘶喊:“我被世人尊称仙尊,世传修为高深无所不能,可到头来我竟连徒弟都保护不了,算哪门子的宗门第一人!”
“燕星尘,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狂风乍起,吹散了他满头乌发。
“师尊,师尊你冷静点,”千岁岁被他现在的状态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伤心难过,忙要奔至他身边,却屡屡不行。
“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只听了木灵根三个字就想着先去探一探,是燕星尘误会我对她有意,我…”千岁岁此时也暗恨自己当初想法简单。
那时她是受宠的小师妹,师兄师姐们谁不让着她,让她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很多事情,也能像师兄师姐他们那样,独自处理许多的难题。
“我见他误会了,就想着将计就计,谁知道师尊却渐渐不怎么理我了,我这才慌了其实已经想把这件事告诉师尊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来,我脑子里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这些话怎么也吐不出口,一旦想要说这件事就好像被人堵了嘴。”
“我那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应当是燕星尘和他身后的人对我做了什么。”她抹着眼泪:“可是,我不后悔。”
“师尊,岁岁不后悔。他们在对我出手后果然没有再算计师尊,我保护了师尊,我永远不后悔。”她只悔自己学艺不精无力抵抗,只恨自己妄自菲薄小看了敌手,只怨自己太蠢偷偷行事。
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云辞他…
“我只恨自己不能拦住师尊来救我。”
“师尊,您醒醒,您别这样,岁岁真的害怕。”她一步步逆风而至。
记忆的幻境片段已走到燕星尘以掌化爪这一刻,耳边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
云辞浑身一震,正要做些什么来发泄满腔的怒火和悲痛无力,脸上突然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千岁岁终于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地、仔细地抚过每一寸肌/肤。
“师尊,您是这世上最好、最棒的人。”她将头靠近抵上他的额头:“您护了岁岁两世呢,您为岁岁做的已经够多了。”
“是我笨,我蠢,我犯了错,就应该付出代价,结果…还是害了师尊。”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院,院长妈妈,其实,也是您吧。”
云辞一怔,周身的气势渐渐因她这些话而减弱,千岁岁不用再艰难的抵足而立,这次轻松地就在他面前站稳了脚。
“师尊,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千岁岁退后一步,捧着他的脸用闪着泪花的眸子细细端详着,忽的挤出一抹笑来重新向前迈了一步…半。
原来,记忆缺失的何止是她,还有自己。
云辞刚稳下来的情绪因为她的突然贴近而重新激动起来。
“闭眼。好吗?”
他听话地闭上了,随后面上扑来浅浅幽香,酸酸甜甜又泛着青草的苦涩,透过柔软的相撞闯入他的口腔、溢满了他整个胸膛。
第75章 075 唐突 便负责吧。
柔/情/蜜/意尽在唇/齿/之间, 怕是不过如此吧。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分开,千岁岁臊得恨不得把头弯个180度好藏起来。
云辞…手抚在唇边仰起了头…
“对不起。”没一会儿, 两个人同时出声, 一个觉得自己没尽到为师的责任,一个认为自己莽撞害大家至此十分愧疚。
云辞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不觉得小徒弟有什么错:“你便是再鲁莽任性些也是无妨的, 错的是那些一心谋算他人之人。”而他的小徒弟, 全阁人宠起来的,任性张扬才是正常的,而不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人眼色生活。
此生事了, 千岁岁的记忆幻境竟然还连通着前世那段孤儿生涯。
千岁岁好奇问:“师尊怎么会化成院长妈妈?”
云辞看得心酸又可笑,摇着头说道:“你看这边。”
她顺着云辞所指看过去, 瞬间惊得张大了口目:“宗主?”
云辞心中不由得又气又暖:“宗主可真是个…爱操心的人。”
要不是小徒弟记忆复苏他跟了过来,竟还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段经历也被一起封印在了禁地之中。
“是啊,也挺…有趣。”千岁岁在众多词汇中挑来挑去,终于挑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词。
云辞揉了揉她的发, 笑道:“是个爱胡闹的人,但也很可靠。”
他和小徒弟之间, 劳他费心太多。
不过何止又是他俩,满宗的弟子怕是都受过他的恩惠,这才是有担当之人,不像他…
两个人此时正相依坐着, 当看到院长妈妈去世时云辞一把遮住了小徒弟的眼, 紧扣着抱进了自己怀里。
千岁岁脸上还有两团舵红,不自在地扭了扭:“我,听得到。”
语毕头侧手掌的力量更大了, 耳朵也被连带着被堵了个严实。
她只好埋着头数手指,从没想过会和云辞有这样的一天。
和燕星尘演戏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怪怪的,浑身不自在,像长了毛一样无法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可离远点吧又会忍不住想他在做什么,会不会身体又不好了,是不是又在自责伤心,不由得又靠近两分,想守在身边,起码他高兴不高兴她能看到。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挺烦人却让人恼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喜欢吗?
千岁岁的脸顿时像烧着了似的,不再动了,却也只是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理着碎发眼神飘忽:“师,师尊,外,外面怎么样了?”
云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这幻境,也不知道外面现在如何了。
“恐怕情形不妙。”云辞也缓缓站起来,看似一脸平静,却也迟迟不敢直视她的脸。
“不过,别担心,田满来了就不怕了。”他突然道。
“田师兄?”千岁岁一愣:“田师兄好像只是金丹境?他,他那么厉害的吗?”
“不是他厉害,”云辞:“是宗主厉害。宗主…”
刚要说话,画面一转,是千岁岁抱着千岁兰走在街上,突然被刺摔倒的画面…
千岁岁倒是已经释然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云辞却一阵心疼:“岁岁…”
一眼瞥过去,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想说什么嘴张了半天最终又合上了。
他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来劝她任何事。
痛苦不是他的,他淡淡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与那些伤害相抵,一点帮助和用处都没有。
千岁岁也抬起头睫羽轻颤先红了耳尖:“师尊,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他终于忍不住将人一揽入怀:“都过去了。”
千岁岁只抗拒了一下,便自然地将头埋了进去:“嗯。”
“田满是宗主,还有另外后去的几组人,估计也都是各宗的宗主大能,修真界岂是任由几只小妖拿捏的。”他抚着小徒弟,轻声安抚:“没事,我再也不会让你出事了。”
千岁岁撇撇嘴,没出声。
这时候记忆幻境又变了模样,是千岁岁成为千岁兰时的情景。
终于,一切痛苦的回忆都结束了。
不幸也即将结束。
“你现在还要再认个小师姐吗?”云辞看着那小小的甩着根须偷偷来回溜达的千岁兰,满眼温情欣喜,“岁岁如此模样,甚是可爱。”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变回去,“你那些小衣裙我还留着。”
千岁岁就抠起了手指,咬着唇更不知道该回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