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介绍说:“这位就是蜀大夫。”
那分明就是他梦中的蜀大夫!
还未等苏回答,蜀大夫又道:“烦请白公子把苏公子的药端来。”
白道了声好,便转身出门。
苏问:“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蜀大夫答道:“生了场大病,睡了一觉罢了。”
苏不信:“可那梦,竟如此真实。”
蜀大夫道:“苏公子赶考途中太过劳累,混淆梦跟现实也是正常的。”
苏还想问什么,蜀大夫指着床上某处道:“苏公子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这枕头的主人。”
苏这才发现,床上竟有一个白色的瓷枕,这瓷枕上并没有任何纹样,怎么看怎么普通。
蜀大夫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递给苏,苏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打开纸,果然是像画又像字的奇怪符号。蜀大夫说:“你到废宅去找一位姑娘,把枕头还给她,她会告诉你一切的。”
此时白端着药进来,苏喝过药,提出想要出门走动一下,白本想随行,却被苏婉拒。
苏根据梦中的记忆,轻易找到了镇上的废宅,再打开蜀大夫给的信笺,果真字符变换成画面,转身再回头,那破败的庭院果真变成一座普通的宅院,只是现下门正敞开着。
苏站依旧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应答,才跑进门中,喊道:“有人吗?”
“公子,我家主人等你多时了。”
一小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急忙转身,是梦中那名跟路简神似的小童!
苏施礼致歉:“冒然进来失礼了,在下姓苏,有事找你家主人,还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小童并不动身,微笑道:“公子是熟客,不用通报,请随我来。”
苏跟随童子穿过一条一条的回廊,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识,他忍不住开口问:“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小童说:“我叫陆简。”
苏长舒一口气,果然,跟梦中还是不一样的,小童竟与道长同名,亦或路简道长本就是小童所化。
小童接着道:“我家主人叫我小简儿。”
进入庭院,一位红衣女子正在池塘边假山下的石桌前坐着。苏抬起头细看,那一身漂亮的红色很是夺目,那女子的手边,还蜷缩着一直慵懒的狸花猫,与梦中的姿势一模一样!
苏走上前去,将枕头双手递向女子的方向,那瓷枕与女子的距离,还足足三尺有余。
他恭敬道:“小生日日卧病在床,感谢姑娘借瓷枕与我,在下今日特来拜谢,将瓷枕奉还。”
小童上前接过枕头便退下,悦人伸手示意苏落座,待苏坐下,拎起石桌中央的茶壶,为苏斟了一杯茶水,冒着热气茶水在杯里卷起漩涡。悦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翻开的手心竟也如手背那般白皙,甚至看不到掌心交错的纹络。
那女子说:“有劳公子专门跑一趟,我刚好泡了些茶,公子要尝尝吗?”
苏现下确实有些口渴,端起面前的茶水,适才的漩涡已经消散,此刻杯中一片安宁,香气沁人。他问:“多谢姑娘,姑娘如何称呼?”
悦人道:“他们叫我悦人。”
苏一惊,险些抓不稳手中茶杯。好在他迅速稳住,杯中只泛起一丝水纹。
苏低头看,茶水甚浅,轻泯一口,味道竟然不似闻起来那般清香,入口浑浊,随后便消散,咽下去又如同酒一般辛辣刺喉难以忍受。
“悦人姑娘,这是什么茶?”
悦人说:“随便泡得,没什么名堂,公子可喜欢?”
苏刚想客套的说喜欢,却看到悦人的双眼弯成月牙,眼中带着月色般的清冷。一如梦中那般,即便笑着,也带着一份冷漠得疏离。他停顿片刻,如实答道:“这味道,在下有些不习惯。”
悦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酌了一口,道:“即不喜欢,就别再尝第二口了。”
苏放下正要举起的茶杯,将话题引回此行的目的:“还请姑娘告知,那梦到底是真是假?”
悦人浅笑:“你都说是梦了,怎能是真?苏公子,白公子可曾讲起,你生病后的事情?”
苏摇头。
悦人点头表示了然,突然拿起苏面前的茶杯,转手将茶水泼了出去,翻转手腕将杯口向下,待再茶水滴落,又将茶杯回正,缓缓放回苏面前时,茶杯里竟然是满满一杯新茶。
苏着实被吓了一跳,突然被惊吓的小心脏还未平复下来,就听到悦人说:“公子不喜欢刚刚那杯,不妨尝尝这杯。”
苏怔楞的看着悦人,虽说悦人刚刚失礼的行为,让他产生了一些芥蒂,却鬼使神差的拿起茶杯,如饮酒般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在抬头,适才还要晴朗的天空,此刻竟布满了阴云,随即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可变得真快,悦人,你说这雨要下多久?”
苏听见一低沉的声音,转身一看,身边坐着一位面目不清的女子,女子手中一把繁复的罗扇,很是好看,苏看着那扇子,一时竟觉得移不开眼。虽不知女子面目如何,但苏直觉此女一定十分美貌。
苏想开口,嘴巴动起来却不是自己想说的话:“我又不是龙王,哪里晓得,我们去檐下。”那冷漠的声音,正是悦人的!
随机目光移开看向房檐下的石阶,苏还想再看那女子两眼,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苏感觉身体站起来,朝着最近的屋檐下走去,那屋檐下竟也早就摆好了两张椅子和一个小几,小几上还有茶壶和两杯热茶。
苏不明白自己为何成为了悦人,当悦人旋身坐下,内心不由感慨道:女子身躯果然娇弱,好似稍稍不注意,便会向一旁倒下。
刚刚坐下不久,就见有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东西进来,细细一看,那不就是白和路简!
路简拿着二人的行礼,白背着苏有些气喘,额头还有细密的汗水,头发衣服都有些脏乱,脸上竟然还挂着不知道哪里蹭的伤口。
白注意到坐在屋檐下的悦人和艳娘,想要作揖,结果失去双手扶持的苏差点从他背上滑落,他又连忙去扶,这个礼,是如何都行不下去了。白只能扶着苏,低头,这边路简已经开口:“二位姑娘怎会在这里?”
艳娘道:“我二人一直在这里,有什么奇怪?“
路简在二人身上来回巡视,直言道:“若是你们,的确不奇怪。只是我的一位朋友现在重病在身,现下又要下雨,二位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那二人并未开口,白连忙道:“在下本以为此地无人居住,想借住一晚,并无恶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悦人拿起茶水,苏立即闻到了茶叶的幽香,刚想感叹好茶,悦人一口饮下,分明是温热的茶水,进入肚腹,竟冰冷无味。
一旁的艳娘开口道:“这雨眼看着就要大了,不妨来檐下先躲躲再说。”
白道了声谢,匆忙抱着苏,来到檐下。
艳娘端详许久,问:“想必这两位就是白和苏?”
白很震惊,刚想问,艳娘便笑着说:“你们二人在渡源镇,最近很出名。”
白想起有关苏的各种流言,慌忙解释道:“我们就来避避雨,没有要将灾祸带进来的意思。”在苏的记忆中,白一向沉稳的很,这样慌乱狼狈的白,苏也是第一次见到。
悦人端详了白一会儿,问道:“无妨,但他若是不醒,你当如何?”
白抬头看着悦人,眼神坚毅:“他会醒的,我会一直守着他。”
艳娘听到这句话,嗤笑道:“难道你们便是传说中的……”说到这里,艳娘停顿一下,随后阴阳怪吐出后两个字:“断袖。”
白微微蹙眉厉声道:“我不知姑娘是听了什么样的谣言,但我绝不容许别人如此侮辱我二人的交情。”
悦人开口:“白公子,别说是艳娘,我也很好奇,你与苏并非亲生兄弟,你何至于为他如此上心?”
白脸色缓和了一些,他道:“我与苏从小就认识,同在一个书院读书,本没有什么交集,有一日我感染了风寒,仍旧去了书院,偏巧那日地动,我与他被埋在一起,他身上仅有的一袋水全给我喝了,自己仅仅是用水润润唇齿。”
神游许久的路简,突然回过神,道:“没想到苏公子年幼时如此心地,竟然能善良到舍己救人。”
“路道长,苏家本比我家还富余,只是他家中有个纨绔的二叔败坏家业,使得家中产业越来越少,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苏也越来越沉闷。可我相信,他本心一定还如当年那般,若不是他怎会有今天的我。今日若换成我,不,今日换成任何一人,我相信苏都不会丢下那人“
悦人冷声问:“公子本来是上进赶考,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回答:“我知,今天是开考的日子。我家时代经商,即便身份低微,却也锦衣玉食,我无意仕途,只是想他不善交际,有我在旁周旋,他总会好过点。”
听到这里,苏很是感动,本以为泪水也无法流出,突然惊感觉到脸颊有湿热的感觉,再回过神,身边坐得只有悦人。
苏缓了片刻,从刚才的景象中脱出,问道“刚刚是?”
悦人道:“刚刚是我的记忆。”
苏低头沉默,悦人又说:“这才是现实。为了救你,白公子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苏想起梦中悦人的要求,急问:“也是前程?”
悦人说:“白公子聪慧过人,考取状元后,本应仕途顺畅官运亨通,可他坚持用如此命格换你余生。”
苏愣住,心中害怕这是真的,为难道:“姑娘莫要开玩笑。”
悦人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她抬眼看向苏的身后道:“说起来,还有一人你得感谢,白公子无法进入你的梦境,此人便代白公子进入梦境叫醒你。“
苏转身,路简正打着哈欠从远处走来。他看见苏,甚是欢喜,他道:“苏公子,你可算醒了,我睡得都快虚脱了。“
苏愣了愣神,犹疑道:“你是……路道长?”
路简看他神色奇怪,作痛心状:“方才我们明明梦中见过,这才多久,竟把我忘了。“
苏不好意思道:“并非在下忘了,只是在下以为路道长,是梦中人。“
路简道:“算了,看你大梦初醒,不跟你计较。”
苏恍然间想起路简话,问道:“路道长,我命中得贵人……”
“对,你猜的没错,就是我。”路简在梦中已泄露一次天机,生怕苏再说出什么不能说得话,连忙打断道:“你我萍水相逢,我能如此救你,你命中得贵人,可不就是我嘛。”
苏了然,他们这些人成天神神叨叨,有些话不能直说,非得拐弯抹角,他笑道:“对,多谢道长,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路简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道:“苏公子,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即便他再像真的,也是假的,你只需要认清眼前的现实,好好活着,便好。”
苏沉思许久,对着路简和悦人一拜,心中无比舒爽,他道:“多谢二位,在下告辞。”
转身便出了门,此刻,苏心中只想快些见到白,同他一道回家。
当苏跨出大门得一瞬间,突然一阵头晕,好像又什么东西,从自己脑海中抽离,片刻过后,便好转,只当自己大病初愈,还没好利索。
苏看着眼前得街道,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转身,竟是那座寂静的废宅,大惊,怕是自己人生地不熟,才闲逛至此。想到白还在等自己一起启程返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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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简就是路简,只是为了区分,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