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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逼着江绎灌了几颗退烧药进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因为发烧,江绎一夜都睡得昏昏沉沉。身上的温度也没有因为几颗退烧药有降下去的趋势,头也疼得厉害。
醒来的时候,江绎强撑着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想起林涛离开前说的那句“逞强也不是什么好事”觉得好笑。
的确,逞强不仅没用,而且还会让鹿梨对他冷嘲热讽。
一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天光大亮,外边还下着小雨,江绎怔了一会,才听见急促响起的门铃,频率夸张得像是帮他拆家的。
江绎皱眉,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着这样的场景。
面前的人像是匆匆忙忙过来的,身上的外套领子都没翻好,肩上被雨打湿了点,脸颊还有哭过的痕迹。
鹿梨委屈地抬眸看他,然后泪眼汪汪地扑进他怀里。
“江小绎!我最讨厌你了!”
最讨厌。
你了。
很熟悉的话。
江绎视线移至鹿梨受伤的脚踝,难得皱了皱眉:“你怎么来的?”
明明自己受伤还没好,还哭成这样跑过来。江绎也不至于幻想鹿梨因为良心发现才来的,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怀里的人没说话。
江绎又耐心地问:“受什么委屈了?”
鹿梨还是没有说话。
江绎什么都能处理得很好,唯独对着鹿梨一点办法都没有,抬手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轻轻拍了拍鹿梨的背,安慰道:“要是因为我母亲对你说什么话了,你不要听,如果你想联姻…”
他们不合适这些狗屁的话,他从来不放在心上。@泡@沫
可他好像忽略了鹿梨还是小时候那个需要保护的女孩子而已。
她还是会在意别人说的闲话。
会在意一个无关的人不分是非的评价。
过了好久,鹿梨才忍着呜咽声问他。
“你身上好烫,没烧坏脑子吧。”
刚刚认真为鹿梨打算的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江绎看着鹿梨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连脑子都不带就一瘸一拐跑过来跟我说这个?”
鹿梨没管江绎的话,抹了抹眼泪,抬手探了下江绎的额前。
温度很烫,像在着火。
这回她来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鹿梨快要急得哭出来。
倒是江绎不习惯了,拉下鹿梨给他测温度的手,语气依旧懒懒散散的:“喂,鹿娃娃,我还没死呢。”
“不用帮我哭丧。”
被江绎这样的话一提醒,鹿梨清醒过来。自己这样忙里忙慌地跑过来,才显得奇怪。
但做完那个梦,她怎么也放不下心,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或许只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鹿梨生气地把江绎推进房间里,全程也不和江绎对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你明明就有事。”
江绎正想笑,忽的留意到鹿梨脸侧过去躲着他哭。
第十章 “屁颠屁颠过来。”……
她在哭。
从小到大江绎最害怕鹿梨哭。
他还记得小时候鹿梨生日,他送了个吉娃娃玩偶,鹿梨二话不说就哭着躲起来了。
之后他也没敢再放肆。
江绎怔了下,须臾又恢复平时漫不经心的表情。
装作嫌弃的样子把鹿梨拉到身边,扯了张纸擦了擦哪里都是眼泪的脸。
“多大点事,至于哭成这样?”
“你还笑得出来?”鹿梨别开脸,用纸挡住肿起来的眼睛,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形象不大美观。
江绎没接她的话,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伤口。
包扎的绷带因为她一路磕磕碰碰散了一大半,松松地缠绕在白嫩的脚踝,失去了保护的作用,伤口就露在外头,很显眼。
“不疼?”他轻道。
伤口被触碰的一瞬间,痛感蔓延到了鹿梨全身,她咬牙:“疼!”
“疼就好。”江绎点头,满意地收回手。
“江绎,现在可是你生病!”而不是。
而不是来假意关心她的伤口,看她笑话。
鹿梨看着蹲着给她看伤口的江绎,认真的样子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发着高烧,还能强撑着精神开她玩笑。
“生病不也挺好的。”
江绎确认鹿梨伤口没什么事后,才坐在鹿梨身边,慢慢开口。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蔓延至他们脚边。
安安静静的,两个人隐在光影里,江绎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鹿梨差些就要气得质问他说些“生病哪里好了”的话。
这样的感觉阔别已久。
让鹿梨想起很久很久的以前。
江绎也是这样,明明为她打架受伤却忙着安慰她的以前。
其实好像一点也不讨厌。
江绎侧头看向鹿梨,光影明暗分明,拓下江绎张扬的眉眼,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成了房间里最亮的光。
“我这样。”
“你不是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吗?”
几秒后,鹿梨得出了一个结论。
同情江绎不如同情狗。
……
“你就这么对待病人的?”
被推倒在床上,江绎眉眼难得怔楞了下。
也不知道鹿梨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硬生生把他压着。鹿梨压着他陷进松软的床里,单手压在床上,另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姿势也很微妙。
鹿梨冷着脸开口,语气却很软:“闭嘴。”
一副懒得跟他废话的酷妹语气。
江绎看向鹿梨,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近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能闻到鹿梨身上的葡萄柚气味。
连同鹿梨覆上来手温凉的触感。
很淡的甜味中混着酸,像坠入冰块的特调果汁气泡水。
即便是酸涩的,也很让人上头。
他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他不是没想过和鹿梨联姻的事。在他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用自己所谓的自由作为筹码的事情,但如果联姻这件事能解决鹿梨的麻烦,他也愿意用这种方式去达成目的。
江父江母的婚姻,让江绎觉得婚姻里没有爱情并不是多可怕的事。如果婚姻就是好好相处,一起生活,像朋友一样的相处生活也不赖。
出于这一点,他可以和鹿梨做一辈子的朋友。
但这一瞬间,江绎觉得他可能和鹿梨做不了一辈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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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鹿梨特地去买了药,站在桌前对着药品说明书捣鼓了一阵,她走过来把水递到江绎面前。
“吃药。”
江绎看着鹿梨摊开手心,里头放了十几颗五颜六色的药,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颗放在江绎手上,威胁道。
“一颗一颗吃。”
“不吃完我就向伯母告状,说你——”
见江绎也不反驳,鹿梨下了判断。
“烧傻了。”
江绎抬眼看她。
鹿梨逆光站在他面前,葡萄柚的气味还未散开,空气中轻微的苦涩被甜味替代。
人畜无害的脸蛋上,那双杏眸含着笑意,似乎真的在说“你这傻子”。
江绎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