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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母道,“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快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看看。”钱母越说越发觉得还是要去看看,哭道,“我可怜的淑秀,也不知道这会儿该多伤心。”
    孙氏再也不敢耽搁,忙是喊了马车来,心里却是有些酸溜溜的,总归还是疼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
    钱母到了尚书府,觉得尚书府有些乱糟糟的,门口连个守门的门子都没有,喊了半日才来一个人,知道是钱姨娘的娘,让她在后面下人房里等着,钱母气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规矩?我家老爷和你们大人好歹也是一同在朝廷任职,再说来着是客,不说迎了进去,却让我在这下人呆的地方等着,这是什么道理?”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妇人,听了这话冷哼道,“从来没听说姨娘的老娘可以从正门进的,您到底是来拜访我们夫人的还是要来探望姨娘的?如果是正式拜访,那就下个帖子来,等着我们夫人接了,自然从正门迎进去,但是如果来看望姨娘的,自然要走下人的路,姨娘的亲眷可不算是府里的亲戚。”
    这人正是巧儿,赵沫的娘子,那天林瑶走的时候她正好回了娘家了,不然也会跟着林瑶一同走的,这几日一直压着火气呢,正好看到钱母来,自然就不会客气了。
    钱母气的差点一个仰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过来,道,“你个小丫头,我们淑秀是良妾,岂能和那种不知来历的姘头相比?,莫要耍手段了,只当我不知道你是给你们夫人出气?”钱母气归气,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很快就看出门道来,妾的亲眷确实不当亲戚来往,但是那规矩毕竟是死的,人是活的,受宠的妾侍,比如像钱淑秀这种良妾,自然又当别论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我家淑秀比你还想让夫人回来。”
    巧儿扁了扁嘴,却是也只知道适可而止,毕竟如今家中是钱姨娘做主,道,“我倒是有些听不懂您的话了,不过既然您这么着急,就领着您先去吧。”
    等着到了院子外,奶母得了信儿就迎了出来,道,“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说着要带着钱母去旁边的小屋喝茶,钱母却是急得很,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夫人写了自请下堂书?”
    奶母道,“知道,早上去采买的丫鬟回来,就来告知了。”
    “淑秀呢?”钱母一心想去寝室,奶母却一下子就挡在了钱母的前面,道,“夫人,您听我说,姑娘正午歇,还没起来呢。”
    钱母从奶母异样的举动里察觉到不妙,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还午歇?莫不是出事了?”说着这话,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奶母就冲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到钱淑秀坐在梳妆台上,神色慌乱,手上拿着粉盒,因为太过着急,还把粉撒在了桌子上,而脸上已经擦一层厚厚的粉,只是却挡不住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钱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就忍不住哭道,“淑秀,你这是……,谁打的你?”
    “娘,女儿难受呀。”钱淑秀见已经无法遮掩了,忍不住扑倒了钱母的怀里委屈哭了起来。
    “快说,这是谁动的手?娘给你做主!”钱母咬牙切齿的喊道。
    钱淑秀哭了一会儿,道,“是大人打的。”
    “什么?”钱母想起王正泽的模样来,生的那真是周正儒雅,风度翩翩,谈吐更是不俗,哪里像是一个会动手的人?她当然知道有些男人惯会窝里横,打媳妇出气,但是那都是什么人?家里只要稍微体面的人也不至于真的打女人,那是最没出息的!
    “走,咱们不伺候了,回家去。”钱母气道。
    钱淑秀却是犹豫了起来,钱母道,“你还舍不得了?不管什么缘由,那也不能打你不是?瞧瞧打成什么样子了,我的乖女,你在家里的时候,娘可是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你的。”
    “娘,我这么走了,哥哥怎么办?爹爹呢?还有大伯父呢?还有……,你忘了我为什么拖到今日才嫁人的?”钱淑秀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那件事……,你们大人也不知道呀!”
    “但是娘,我怕。”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钱淑秀勉励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到显得脸上的青紫越发的明显,很是狼狈,道,“娘,大人也是因为夫人的缘故气急了,他平时待女儿还是极好的。”
    看到钱淑秀这般说,钱母忍不住落泪,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
    孙氏知道钱母回来了,借着身子不适,就没有去迎,原本没觉得,事后越发觉得生气,她当然希望夫君早点调任回来,但是也没想着让小姑子给人当妾,那是最没下限的事情,以后在亲戚朋友前面都抬不起头的,明明是公婆想要卖了女儿求荣华,怎么到了最后是为了她了?
    ***
    林瑶写了自请下堂书放在告示栏里,王正泽马上就写了对应的放妻书也贴在告示栏里,他是正正经经的状元郎,文采自是没的说,但是那是给读书人看的,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却是十分的生涩难懂,远不及林瑶写的好。
    不过两个人这般行径却是生生的感动了许多人,觉得这夫妻也是伉俪情深,无奈造化弄人,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是没得办法事情。
    林瑶看到放妻书的内容,忍不住露出冷笑来,但是也知道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以后王正泽为了维护这个深情的好丈夫形象,对她自然不敢有什么,甚至还要时常照顾她,如此她虽然和离了,还得到了这个前夫的庇护,她终于可以放宽心过她的日子了。
    茂春道,“王大人说虽然和离了,那也是无奈之举,以后还会继续供养夫人的。”说道这里停顿了下,道,“夫人,这银子收不收?”
    “当然要收。”林瑶道。
    茂春忍不住嘿嘿的笑道,“那就好,奴婢就怕夫人不收。”
    林瑶却道,“只是我恐怕他给不起。”
    王正泽虽然身居高位,俸禄也上来了,但是同样花销也不少,光是靠俸禄自然是不够的,能有如今的风光体面都是林瑶的手笔,她这几年为了营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既然和离了,自然也就把自己赚的银子都带出来了。
    林瑶带着银子一走,光靠着王正泽的俸禄,必然要减少开支,不然难以支撑。
    但是曾经最难的时候,林瑶都没有跟王正泽喊过苦,一直支撑着他的花销,如今她刚走,钱姨娘就要让王正泽少花点银子,少不得又要吵架。
    茂春听了乐不可支的笑道,“奴婢瞧着那尚书府要乱了。”
    吃过了午饭,林瑶就让茂春把钱匣子拿过来开始盘点,这才发现钱是也不多了,王正泽刚刚擢升,送了一份大礼到了他的恩师顾大人府上,这就是要给最大的开销,还有其他陆陆续续的帮衬一把的同窗。
    林瑶想起来就后悔,早知道要和离,还花这么多银子?
    “京中买的那个铺子,一年能有三百两的租金,但是也要等明年,今年的已经花掉了。”林瑶沉吟下,“因为来了京城,要买宅子,就把杭州的两个绸缎庄都给卖掉了,刚买的那个三百亩的庄子也要等明年才能有产出,至于赎回来的陪嫁是不能在当了。”
    林瑶因为绣品出众,再后来开了绸缎庄,招了十几个女子做绣活儿,所以杭州这俩铺子是她最赚钱的两个铺子,但是显然这卖掉绸缎庄的银子也花掉了。
    “夫人,还有三百三十七两的现银,七张一百两的银票,两根金条。”茂春原本也不会打算盘,后来见林瑶为了营生,很是费心费力,自己也跟着学起来,想着帮林瑶一把,如今正是她管着家中的账目。
    “丫鬟婆子的月例,嚼用,一年就得五百两银子。”
    茂春道,“那铺子有三百两的租金,庄子的明年就有进项了,我们再省一省,倒也能把帐给做平了。”
    林瑶却道,“可不能坐以待毙,你忘了以前咱们最穷的那会儿?”
    茂春想起来,那阵子林瑶也跟着她们一起在院子里种地,林瑶的第一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没的,郎中说是劳累过度小产了,那之后就伤了身子,一直没有在怀上。
    “那夫人,咱们在京里也开个绸缎庄吧,您做这个最拿手。”
    林瑶却道,“这两年连续洪涝旱灾,连养蚕的桑叶都不够了,那尺头要比往年贵上许多,之前是靠着我以前收的存货才得以支撑,如今要重新开始,又要高价入货,要是卖不掉,我们银子又不宽裕,那当真会有些艰难,我再想想。”
    林瑶以前是在便宜的时候进了货,基本都是素面的杭绸等布料,再让秀娘们按照花样子做了秀了花,或者做成衣,手帕来卖,卖的就是绣活儿和裁剪样式,对花纹倒是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可以在便宜的进许多货放着。
    但是京城这地界和杭州不同,杭州那地界因为出产蚕丝,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是绣娘,绣活儿出众,很容易找个好绣娘,比起京城成本就低,加上当时王正泽是杭州知府,她是知府大人的夫人,穿着自己绸缎庄的成衣串门,很多下属的夫人,还有当地的乡绅富户都会效仿,多少是占了王正泽这个官阶的便利。如今自然是没有这个条件了。
    晚上张山的婆娘来问林瑶想要吃什么,林瑶道,“你们种的那几样菜委实不错,特别是胡瓜,清爽入口,刚好昨天宰了一头猪,做了不少肉冻,用猪肉冻拌个凉菜,调点蒜汁,拌上凉面,又解暑又好吃。”
    张山的婆娘听林瑶形容,自己也跟着咽了下口水道,“还是夫人有见识,不过都是平常吃的,怎么夫人这么一改,就觉得十分的好吃。”
    “我母亲小时候就说我嘴刁,嗅觉异常敏锐,总是能吃出最好的,一来二去的,就自己学会了烹调。”林瑶说道这里忽然停顿了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不过很快林瑶就被茂春打断了思绪,道,“夫人,对面别院里来人了。”
    这里是别院,大多数人都是闲时来住一住,毕竟要说舒服还是在京城里住着方便,林瑶听完道,“远亲不如近邻,把我们种的果子送了一些过去。”
    张山家的道,“夫人,要不要也送了这凉拌猪肉冻?这里又不像是京城,想要吃个好点的饭菜都要自己做。”
    林瑶点头道,“去吧。”
    皇帝来了别院就喜欢呆在瀑布旁边的一个亭子里,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这会儿换了一件常服,躺在藤椅里看闲书。
    李苋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小声道,“老爷,该是用晚膳了。”在外面皇帝一律要求他们喊他为老爷。
    皇帝道,“没甚么胃口,等等再说。”
    李苋很是忧愁,自从皇后没了之后,皇帝显然受了打击,吃什么都淡淡的,他看着就担心,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忽然想起刚才隔壁送来的菜,道,“老爷,隔壁那位夫人送来了一碟子菜,奴婢刚验吃的时候,没忍住多吃了两口,十分的爽口下饭,那胡瓜和猪肉都是这里养的,要说秀佛山的泉水是有灵气的,养出来家禽,种的菜都比京城里的好吃。”
    皇帝知道这李苋也是个嘴刁的,他能说好吃,显然也不错,又想起那和离书上的俊秀的字迹来,颇有几分兴趣了,道,“那就端过来吧。”
    蒜汁辛辣,配上胡瓜的清甜,还有猪肉冻的爽滑,到真是十分的下饭,皇帝本想尝一尝的,没忍住就吃光了。
    李苋高兴的不得了,眉开眼笑的,比他多吃一口还高兴,道,“这礼尚往来,既然对面送了东西来,咱们也要送一些回礼过去不是?”
    皇帝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好久没吃的这般舒服了,道,“你说的是。”想了想道,“朕是不是有一本卫夫人的笔阵图?给她送过去吧。”
    显然比起下堂书上的内容,林瑶字的不足,更触动了皇帝。
    李苋震惊,这笔阵图虽然不是真迹,却是大家古乐复刻的版本,最为接近原版,很是珍贵,就要送过去?不过皇帝既然发了话,他也不敢反驳,只好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这买卖合适呀,一盘菜换了一本绝世的字帖。
    第6章
    林瑶吃了晚膳,照例在院子里纳凉,茂春切了西瓜,用托盘端了过来,道,“夫人,来吃瓜。” 说着递了一片西瓜过去,一旁的奶母曹氏见了,扁了扁嘴说道,“怪不得夫人平时最疼茂春这丫头,瞧瞧这马屁拍的,给夫人递个瓜,都是切的最甜的瓜心。”
    林瑶吃了一口,果然甜的很。
    茂春笑嘻嘻的给曹氏也递了一片过去,“嬷嬷,你也有。”
    “真是给我的?”曹氏接过来,假装不敢吃的样子,道,“你拍我的马屁没用,下次你要是偷懒不干活儿,我还是要告诉夫人。”
    “嬷嬷!”茂春气的喊道。
    林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好了,别吵了,好好吃瓜。”话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高兴的,刚才她一直盘算着以后做什么营生,曹氏和茂春见她不高兴,一起哄着她笑一笑而已。
    那个梦里……,应该是前世,曹氏被钱姨娘发卖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年纪大了,自然比不得年轻的丫头能干活儿,想来也不是好地方,茂春一直没有嫁人,跟着她入了庵里,直到她死了之后,安葬好她,就自己投湖自尽了。
    最可怜的是她的父母,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却是到死也没见过一面,那时候的王正泽早就坐稳了内阁大佬的位置,一手遮天,父母虽然知道她未必真的有病,但是却无能为力。
    林瑶想起父母,就让茂春拿了笔墨过来,准备给父母写一封家书,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想想还真是想念。
    这一次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二老接来一同生活了。
    正在林瑶写信这会儿,外面有人来敲门,张山家的去开门,见到又是那个生的白白胖胖的男子,笑眯眯的道,“谢谢您家的菜了,那味道绝了!”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动作其实略显夸张,但是这个人生的很好,白净圆润,眼神又十分的温和,叫人看着就生出好感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伺候皇帝出宫的太监李苋。
    张山家的忍不住得意的笑,道,“您客气了,不过是寻常的菜肴。”嘴上虽然谦虚了一番,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又道,“是我们夫人指点我做的。”
    “您家夫人那厨艺可是不得了,我家老爷可是给吃光了。”李苋不遗余力的夸赞道,随后指着手上的匣子,“所以我们老爷说不能白吃您家的,这是谢礼,礼尚往来!”
    “哎呦,这是什么?就是一点吃食而已。”张山家觉得这匣子雕工精致,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就是一本字帖。”
    张山家的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道,“那替我家夫人谢过了。”
    “客气了。”
    两个人客套的一番,李苋就回去了,张山家的捧着那匣子走了进来,走到院子里看到林瑶正在写家书,就停顿了下,想着不要打扰她,还是林瑶率先发现了她,问道,“来的是对面的邻居?”
    “是,之前不是送了果子和一碟菜过去,说他们老爷很喜欢吃,还夸赞夫人菜肴做的好,这是他们家送来的谢礼,就是一个寻常的字帖。”
    茂春把匣子拿到了林瑶的桌子上,然后打开来,“这字帖怎么这么旧?难道是老物件?”
    这话可是引起了林瑶的注意,凑过来看,等着看到上面的字迹,惊的把手上的毛笔都掉在地上了,她颤抖的喊道,“这不会真的吧?”随后把手放在手帕上擦了擦,虔诚的把字帖捧出来,越是看越是激动,抑制不住的喜悦。
    “夫人,这是真迹?”
    “到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卫夫人的真迹了,不过有个叫古乐的人,也是一位书法圣手,是为大家,他复刻了许多卫夫人的字帖,最为接近真迹了,这应该是古乐的复刻的版本……”林瑶小心翼翼的查看,最后指着印章的位置道,“你看这里,古乐所有复刻版本都是加了一道自己的印章。”
    “夫人,这东西是不是很贵重?”
    “不仅是贵重问题,是在世面上根本就买不到!”林瑶激动的说道,她从小就是喜欢写字,一直临摹卫夫人的字,刚有些起色,就因为嫁了人没有在练了,她对王正泽爱慕倾心也是因为王正泽的字写得出众的原因,嫁人之后,忙于家中的庶务,根本就没空练习,如今她刚和离,终于有空有闲了,就得到这般珍贵的字帖,简直就是想睡觉被人送来了枕头一般妥帖。
    张山家的这才知道这字帖的珍贵,道,“那李总管还说这是寻常的字帖呢,乖乖,居然这般贵重。”
    “他说这话怕是咱们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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