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十叁之前看她总往九里镇外跑就为偷看那教书先生就说她疯了,本想着现在把人抢回来总该安生一阵,谁知道却疯得更厉害了。
“是那吴先生喊你一个人去的?”
果然读书人都是些蝮蛇,歹毒阴险得很,自己身无长物还偏眼高于顶,怕不是根本瞧不上顾九才想出这一毒计来。
顾九却摇头:“吴先生只是希望为民除害,是我自己想一个人去的。”
这叁两句话间晨光已破云而出,顾九不想再耽搁下去,“十叁我走了,你记得待会儿让人送些吃的给吴先生去。”
九里寨藏不住秘密,顾九前头刚走,猎熊的事儿就传开了。
吴既明醒来得早,却就和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听着窗外的虫叫鸟鸣。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起来洗漱。
门口的牛头马面不知为何,面色难看得紧,不过他并不在意,用小丫鬟送来的白米粥下了两个馒头。
他吃得极慢,先把馒头撕成小块,吃渴了再啜一口粥。
毕竟在这九里寨最难熬的就是这样的闲暇。
没有书和笔墨,也不让出房间,只得这么干坐着。
静坐了一天,吴既明感觉自己都快要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时候,外面总算来了动静。
牛头马面出去看了一眼,便回来朝他不客气道:“吴先生,大王回来了。”
吴既明还记得昨天要她去猎熊。
这猎熊没那么容易,要先寻踪,再部署,稍有错乱便形同送死。
吴既明只当她今天是去寻了一天熊,出去的时候还在思忖这匪寨进进出出阵仗不小,就看见顾九扛着一头比她人还大上几圈的庞然大物艰难地从院门走了进来。
死熊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没过一会儿血和脑花子就流了一地。
顾九脸涨得通红,把熊往地上一甩自己也坐地上去了。她抬手胡乱地擦了把汗,却把手上的熊血擦了自己一脸,然后毫不知情地仰起头朝吴既明咧嘴笑。
血红衬得一口牙更是森白。
“吴……吴先生,熊……”
她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全都被血泡红。胸前的皮甲上叁道撕裂的痕迹渗到了底下的外衫里衣,几乎分不清哪一块是好的。
站在这血人面前,吴既明染尘的白衣也显得无比素白洁净。
“顾姑娘未免太莽撞了些。”
吴既明当时并未多话,直接蹲下身把顾九搀了起来。
她确实有些本事,这般境地还能站得起来。
小丫鬟们拿来的药粉药膏和麻布都被吴既明取到手边,屋里点起油灯,借着油灯的光他把药粉倒在掌心,与药膏混合再细细地涂抹上她的伤口。
最深一道几乎见骨,万幸没有伤到筋。
药膏和药粉接连用了四五瓶。
“我有点低估它了。”这说的是熊,顾九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任着吴既明摆弄:“一直同住九里山也没见过面,就听说今天伤了樵夫,昨天伤了猎人,前天伤了官兵,但毕竟那些人都是草包,我以为它没那么厉害。”
但实际上那熊暴躁极了,大抵是最近遇到的人有点多,见到顾九的瞬间便咆哮着朝她扑了过去。
“我似乎并未说过要你一个人去。”
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自去猎熊,吴既明要一开始真的打的是这个主意那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声歹毒。
“我知道呀,吴先生。”
这话顾九已经在大早晨的时候和叶十叁说过一遍了,当时她挺言之凿凿的,但要和吴既明再说一遍感觉就不大一样了。
“那你说我要点个二叁十号人一起进山,风风光光地把熊打回来,那似乎算不得什么诚意。”
吴既明把麻布对折,覆上伤口后缠绕打结,行云流水。
“而且……”
她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了。
吴既明注意力全在那一道道血口子上,附和地搭了一嘴:“什么?”
顾九没接话,吴既明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抬眸却见她一双眼睛里跳进了颤动的烛火。
明亮,热烈,滚烫。
她直勾勾地盯着吴既明看。
“那吴先生你看我现在诚意够了吗?我们能成亲了吗?”
吴既明突然有些不敢继续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