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青着脸的陈天石的终于注意到了门口的他,朝他招招手:“诶,你看看你姐,多大的人了,就知道顶撞她妈。”
“……”
陈天石在心里很快地把两个孩子称斤约两掂量了一番:小的这个虽然平时蔫不拉几的,看着没他姐姐那么争气,但至少对大人还算恭敬礼貌,从来不会梗着脖子跟他们作对。
于是怒火攻心的他全不顾自己平时怎么贬损儿子、吹捧女儿,生拽着欲把陈星燃拉入同一战壕,指着陈煜的鼻子又开始了:“你就不能像你弟一样懂事吗?我跟你妈都欠你的了?!”
陈煜听罢,一个白眼快翻到天上。
说完,陈天石又背过手,如鹰隼般转着眼珠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以表对弟弟的嘉许和对姐姐的谴责。这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倒终于有点像个严父了。
可家长们的威严感总和仿佛是个定量,在陈家的份额通通被樊雅雯独占,而对子女不闻不问的陈天石也同样被子女当做隐形人。
“好了,你说说你姐吧。”他大将一样安排道,给陈星燃递过去一个眼神。
可接下来,除了陈煜鄙夷的一声“切”,厨房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陈天石早已步入中年,在作家圈混得风生水起,很幸运地从一个象牙塔钻进另一个象牙塔,从没吃过一点生活的苦头,这份百里挑一的运气这让他不需要多通人情世故。
于是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便如同他对子女的责任心一样,并不随着年岁而渐长——一身学究气,觉得一切都应该想当然。
“男人至死是少年”的美梦或许对他们来说是终极浪漫,但对于摊上这种爹的子女来说只能是场灾难。
如果说樊雅雯逢场竿木的管教子女方式,就像心智未开的小孩养狗;那么陈天石教训子女的方式便可以称之为瞎子打狗。
本来还端着范儿的樊雅雯终于忍受不了自己幼稚丈夫的自说自话,刚干咳一声准备发言,陈星燃却抢她一步开口了:“……我带陈煜出去走走吧。”
“?”
大年叁十,还想去哪儿走走?
剩下叁个人皆是一懵,陈星燃便趁他们惊讶的间隙,拽住陈煜的手腕脚底生风地逃了出来。关门前还顺上了她的大衣。
就这样一路小跑到大马路边上,陈星燃把大衣递过去,又很顺手地帮她理了下领子,迟疑了会儿,终于慢吞吞地问:
“你不会嫌我多管闲事吧?”
“啊?”陈煜系好腰带,抬头不解地看他。
“把你带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陈煜理解不来他千回百转的少男心,笑笑说:“难道你本来想把我晾那儿,挨他们双面夹击的批斗啊。”
很快她意识到这应该是他又在乱想,赶忙换了轻快的语气:“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谢谢你哦~”说完还挽上他的胳膊。
陈星燃心里的石头落地,嘴唇微抿,矜持地“嗯”了一声。
现在他觉得自己有资格了解更多情况了,这才低低地说:“你跟妈妈在吵什么?”
“她想让我将来接手她的公司,就在选专业上给我提了些建议,然后怎么就吵起来了呗,我也忘了……”
陈煜其实没有忘。
从樊雅雯一脸殷切开始关心起她、认真为她的未来出谋划策时,她就开始感到厌烦了——原来一直把自己撂在一边的亲人,突然亲情上线,为自己操心,居然比接着冷落自己更让她光火。
这让她特别想指着对方鼻子质问:您早干嘛去了?
也是很微妙很幼稚的心理吧……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对于母亲让姐姐继承家业这件本该石破天惊的大事,陈星燃表现得全不在乎,接着问:“所以你很讨厌她让你填报的专业?”
“呃,这倒没有。”
不但不讨厌,她俩的计划甚至还高度一致。陈煜对所有职业都是一视同仁的无感,跟樊雅雯一样功利至上,只想在未来能踏入那些体面、高收入的职业。
“……”陈星燃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想,那你们在吵什么劲。
陈煜看到他脸上的困惑,笑了笑,状似随意地说:“还有,她说她年初七又要走了。”
陈星燃微诧,关切地盯着她。
陈煜自顾自继续说:“肯定是嫌家里无聊,想快点回去驰骋职场了呗……我有时候就在想,能让这么强悍又闲不住的女人在我身上施舍这么多时间,我也是挺牛逼的哈哈。”
“……”陈星燃看着她挂在嘴边的干笑,默然不语。
如果樊雅雯是别人,陈煜可能说得没错。
……可她明明是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