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话落, 整个山洞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林清晗和江宁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神色各异。
同样的质疑, 自骆寻之后,江宁又再次提了出来, 虽说众人之前因闻寂川的缘故,算是暂时放下了对林清晗的怀疑, 但此时却也不禁暗自嘀咕了起来。
林清晗刚挨了骆寻的一顿骂, 本就心气不顺, 这会又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的盯着,顿觉颜面扫地。
“江宁, 我警告你说话要考虑后果!”林清晗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刚刚在山洞里我已经解释清楚了, 寂川也能给我作证, 我进去后根本就没有拿他们的什么宝贝, 再说一万次,我还是这个说法。”
“好, 你们不相信我是不是,那我便向你们证明就是了。”
林清晗说罢, 便拿出她随身唯一的一个储物袋,当着众人的面,把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 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然后阴恻恻地看向江宁。
“这下你满意了吧,请你好好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你们口中所谓的宝贝!”
江宁不甚在意地看了看林清晗倒出来的东西,还真别说琳琅满目的, 好东西还真不少,不过还真没有什么陌生气息或尚未认主的天材地宝,所以关于拿了这些凶尸傀儡宝贝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当她的视线不经意扫到那颇为可观的钱袋子时,眸光不禁一亮,啧啧啧,没想到林清晗还挺有钱的嘛。
再对比下一贫如洗还欠着外债的自己,江宁顿时就不好了。
都是修仙的人,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缺钱的样子,偏偏就原身穷得叮当响,就连骆寻离家出走时钱袋子都是鼓鼓的,额……这她要找谁说理去啊。
江宁收回思绪,冲着林清晗的方向‘嗤笑’了一声,道:“谁规定了,说这宝贝就一定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呢。”
在刚看到这群凶尸傀儡时江宁发现,它们身上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灵根都被人用秘术窃取了,又看到它们这般紧盯着林清晗不放时,江宁便大概猜出了缘由。
林清晗听到江宁这话,脸上蓦地闪过一丝惊慌,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真是无稽之谈,整个修真界里,还没听谁说过天材地宝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再说了,就算看不见摸不着,修仙之人都是有灵力傍身,自然也能感知出来。”
说到这里,林清晗似是恍然大悟,嘲讽地睨了江宁一眼,“哦,抱歉,我忘了你天生灵根差,修炼这么多年,到现在都还是个无法凝气御剑的……废物!”
林清晗这句‘废物’一出,山洞里的众人呼吸都不自觉顿了一瞬,虽说以往他们多多少少也在背后讨论江宁时,也说过‘草包’、‘废物’之类的话,但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这般羞辱的话,他们觉得还是很不适合。
再说了,自打进到这万鬼窟后,他们可是亲身见识到了江宁的厉害,就算是灵力低微,无法凝气御剑又如何,她那手出神入化的符术和阵法之术,放眼整个修真界又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而且,人家还能让绝世灵剑、修真界罕见的法器自愿认其为主,这份能耐和机缘更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所以,当林清晗说出那句‘废物’时,他们的第一反应竟是,若江宁都是废物,那他们又算什么!
江宁听到这话还没怎么样,本来在一旁萎靡不振的骆寻立马炸毛了:“林清晗,你骂谁呢,嘴巴给我放干净些,我师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蛇鼠之辈在这里指头论足!”
“就是,林清晗你还有脸说这话,你不是废物,那你刚刚一直躲在大家身后干什么,自己贪生怕死还连累旁人,堂堂天泽门掌门之女,今日还真是让我们长了见识!”苏铭也忍不住为江宁打抱不平道。
苏铭不傻,刚刚他们被凶尸傀儡围攻之时,他听到骆寻骂林清晗的话,便大致猜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心里对林清晗这般行径颇为不屑。
而且在他看来,就算撇开江宁与他表哥的关系,他也由衷地觉得江宁这个人很不错,至少比林清晗好百倍、好千倍!
“呵,可不就是长了见识吗,也不想想刚刚是谁救了你们,又是因为谁才招惹了这番祸事?林清晗,我要是你,我就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你竟还有脸骂别人废物,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骆寻毫不客气地说道。
在骆寻和苏铭两人的联合挤兑下,林清晗羞愤不已,却也不觉得她自己有做错什么。
没错,刚刚她的确是言而无信了,并未按照先前在洞中约好的那般,独身一人先把凶尸傀儡引开,可这能怪她吗,她又怎么能确定当她把凶尸傀儡都引开后,其他人不会趁机逃走,丢下她一人呢。
毕竟,之前骆寻不就是妖言惑众,引得众人纷纷弃她于不顾,所以,她只是在自保而已。
林清晗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于是她看向一旁的闻寂川和天泽门的众人,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认可和支持。
可闻寂川在林清晗那句‘废物’刚出口时,脸上便闪过一抹不赞同之色,他本想出口警告林清晗,让她慎言,可骆寻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自然是不可能给她回应。
而天泽门一众弟子,先不说他们认不认可林清晗的所作所为,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他们却也是爱莫能助,此时林清晗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孤立无援了!
林清晗自小到大都是天之娇女,身边永远是左拥右护的,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不禁慌乱了起来,便更加口不择言了。
“我凭什么不能骂她是废物,她不仅是废物,还不知廉耻,在明知寂川和我有婚约在身,还恬不知耻地给他写那些缠绵悱恻的信件,要不是因为她寂川又怎会如此对我?”
林清晗越说越激动,如同一条毒蛇般看向江宁,“江宁,现在你满意了吧,呵,可你却一边勾搭着寂川不放,转头又与旁的男子纠缠不清,真是不知廉耻,人尽可夫!”
“林清晗”
“闭嘴!”
几道愤怒不已的斥责声,同时在山洞中响起。
闻寂川脸色铁青看着林清晗:“我们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你休要胡乱攀扯!”
骆寻颤抖着手指着林清晗,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众仙门仙家的子弟更是惊讶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料到林清晗竟然会说出‘人尽可夫’这种污言秽语,毕竟对修仙之人来说,仙门礼仪是自小就要修习的功课,即便是在气急的情况下,这种话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但林清晗这个以往让众修仙子弟可望而不可即的仙门典范,竟然能把这种话脱口而出,瞬间偶像光环碎了一地。
当然,也有一些人悄摸摸地沉浸在林清晗刚刚爆出的八卦里,虽然这个旁的男子,林清晗虽未言明是谁,但大家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说的人就是言祁无疑了。
而言祁此时静静地站在江宁身侧,一言不发地盯着林清晗看,眼底没有丝毫温度,似是在看一件死物。
他面上看不出异样,还是一贯的无波无澜,但身上的威压似是瞬间释放,整个山洞里的人明显感觉到了这份压迫感,隐隐觉得很危险。
此时,有些心思活络的世家子弟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中,言祁的修为竟然这般深不可测了,不禁纷纷意味不明地看向一旁的言家人,这般有天赋的子弟都能给驱赶出门,果然是有眼无珠!
而被这份威压直接针对的林清晗,脸色越发苍白,浑身汗毛倒立,冷汗涔涔而下,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脖颈般,小命在下一瞬就要不保。
“言祁。”江宁站在他身侧,轻碰了碰他的衣袖,笑着摇了摇头,“让我自己来。”
她可不是心慈手软的软包子,岂有让人随便辱骂而不做反击的道理。
对上江宁坚持的目光,言祁轻“嗯”了一声,终于收回了威压,众人也感觉到身上蓦然一轻,而林清晗在抵抗这份威压耗尽了灵力,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看着颇为狼狈。
安抚完言祁后,江宁淡淡地看向林清晗,丝毫没见被骂后的恼怒之色,声音平静。
“林清晗,你以为惹怒我就能趁机避开刚刚的话题吗,别白费心机了,今日,你躲不掉的。”
若说之前江宁还不确定林清晗是否参与夺人气运和灵根这种事,但经过她刚刚那番胡搅蛮缠,江宁完全可以确定,她不无辜。
她林清晗是什么人,天泽门掌门之女,自打出生起便是天之娇女,又是一贯的心高气傲,就算她再生气、再失去理智,也不会突然像降智了似的,转身一变成了满脑子只知争风吃醋的女人。
归根结底,林清晗突然这么异常,也不过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外加激怒她罢了。
林清晗神色不禁一僵,目光有些闪躲。
“你真的不知道这些凶尸傀儡为什么盯着你不放吗?那好,我来告诉你,他们只是想从你身上拿回他们生前被人夺去的灵根,你还给他们自然就相安无事了。”
强行夺人气运本就违反天道法则,必会遭到反噬。
就目前来看,林清晗之所以能瞒天过海,定是那老道用混沌之气做遮掩,天地灵气之根,也就是人的灵根进行融合,而这些凶尸傀儡的灵根怕就是此用途。
江宁波澜不惊说出的一番话,像是平地一声雷砸进了这山洞,众人不禁瞳孔放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夺人灵根?这般阴损的邪术,难道还真有人敢碰触。
林清晗在短暂的慌乱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夺人灵根?江宁,你讲话要讲究证据,这样完全可以毁掉一个人的话,怎么凭你一张嘴便能定性的。”
“还有,麻烦你以后诬陷人的手段高明些,修仙的人有谁不知,夺人灵根必遭天谴,从古至今无一例外,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我夺了他们的灵根,那我现在为什么还安然无恙?”
她爹告诉过她,那躲避天谴的法子这世间没有人知道,更没人能破解,所以林清晗笃定江宁就算看出来,也拿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更没法子证明什么。
江宁轻笑了笑,没解释什么,而是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那张凝聚着李楚楚身上因果的符篆。
没错,以她现在的修为是没法子证明什么,但没关系,这张符篆上的因果和林清晗身上的气运可以这就够了。
看着江宁手中萦绕着一团黑雾的符篆,林清晗心头蓦地一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第四十三章 一言不合就抹人脖子……
自打六年前融合了她爹带回来的那份气运后, 林清晗便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在不好的预感一冒出来时,她立马做出了决定。
而江宁也一直在注意着林清晗的动作, 见她伸手欲从怀里拿东西时,手中的凤舞蓦然出鞘。
与此同时, 言祁手中的黑剑也已然离鞘,与凤舞一左一右悬在林清晗身侧, 剑威挟持着她半分都动弹不得。
江宁手持着那个黑雾萦绕的符篆来到林清晗身边, 伸手从她怀里拿出了一个传送玉简。
“呦, 真不愧是天泽门掌门的女儿,你这好东西还真不少啊。”江宁悠悠道。
林清晗这种级别的传送玉简可不常见, 在这修真界也就也就一些家族底蕴丰厚的世家大族家主或许会有这么一块,但法力怕是很难有这块好。
至少在场所有的人中, 也就只有林清晗有这东西了, 不然众人早都使用传送玉简, 从这危机四伏的万鬼窟里出去了。
当然,平日里也有人随身带着些传送玉简, 但其法力都极为有限,传送距离目测也就在这几个山洞间来回穿梭, 对于目前的困境而言,根本无济于事。
“不过,你不是想要我拿出证据吗, 我都还没来得及同你证明, 你拿这传送玉简做什么?想离开啊,那可不行,至少要把偷的东西留下吧,你说呢?”
江宁说罢, 随手把这传送玉简丢到了林清晗的面前那堆东西里,态度相当随意,似是根本没把这传送玉简当回事,看得众人心头一紧,纷纷在心里悱恻她暴殄天物。
林清晗看到江宁这般随意一扔的动作,也是心疼不已,毕竟这传送玉简实属难得,这么多年她凭着极好的气运也就得了这么一块,是她最后的保命符了。
“江宁,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手里究竟是什么邪术?”林清晗颇为警惕地盯着江宁手中的那个带着因果的符篆。
“邪术?你这叫贼喊捉贼吗?”江宁嗤笑一声,把手中的符篆递到了林清晗面前,道:“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了,你连偷了谁的灵根和气运都不知,竟还能用的这般心安理得。”
“林清晗,午夜梦回时,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和你爹夺了灵根、窃了气运,还被你们残忍屠了整个村子的小姑娘呢?”
若说刚刚江宁说出‘夺人灵根’是砸进这山洞里的平地一声雷,那‘窃人气运’、‘屠人村子’便是数道雷声轰然而下,整个山洞里除了江宁和言祁外,其他人皆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这俨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闻寂川此时也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对林清晗抱有怀疑,但绝没想到真相会是这般不堪。
而林清晗这次则是真的慌了,面露惊恐地看着江宁和她手中的符篆,虽说这些事她都没有参与,但不可否认,她多多少少也是知情的。
这些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意外得到了份逆天的气运和绝佳的灵根而已,就同以往得到天材地宝一样,就当做是上天给她的机缘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会害怕到睡不着觉,时刻担心‘小偷’的身份被人拆穿,遭世人唾弃,也担心天道会发现她在逆天而行,会遭天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她担心的一切都没发生,而且在渐渐尝到这份气运和灵根带来的甜头后,她便下意识把这些都抛之脑后了。
当然,偶然的一瞬间林清晗也会想到那个被她夺取一切的小姑娘,但她也往往很快就能说服自己,人各有命,这就她的命,怨不得旁人。
江宁啰嗦了这一番,等的就是清晗心智大乱的这一时刻,自然不会再迟疑,手中的符篆倏地飞了过去。
林清晗本就被凤舞和言祁的黑剑压制住,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笼罩一层黑雾的符篆打向自己,束手无策。
符篆刚一靠近林清晗,附在上面的那团恶灵因果化身的黑雾似是突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般,迫不及待地朝着她奔涌而去,直接钻进其体内,似是无孔不入般缠向她的灵根处。
这份恶灵因果本就属于天道惩罚的一部分,林清晗身上本就被秘术和混沌之气遮住了许多旁人的灵根之气,但被这份天道惩罚一刺激,那份原本坚不可摧的遮挡,慢慢开始松动了起来。
林清晗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体内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在凌迟般,疼痛难忍,灵力更是在这份剧烈的冲击中,逐渐溃散,那份无力难以自持的感觉似是要把她吞噬了。
终于,这份煎熬也没有持续很久,林清晗体内原本用来巩固李楚楚气运的灵根之气倾泻而出,一缕缕属于灵根特有的青蓝之气从她体内飘出,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后,向四周分散而去,最后停在了那些被定住的凶尸傀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