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答应做副厂长的情人,表面上看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每天照常上、下班,但她自己却感觉到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每天下班前进行质检的时候,只要是戴小华上的班,副厂长都会亲自来检验,而检验到戴小华缫的丝,总是会被扣分,她原来每个月一直是挣工资最高的,从这以后,她再也不是挣得最高的那一个人了。
一个月少几十块钱奖金,那是她半个月的生活费。
但就算明知道是副厂长在给她穿小鞋,她又能怎么样呢?
既不敢吵,也不敢闹,质检是人家说了算,人家说你的好就好,人家说你的不合格就不合格!
她害怕自己去和副厂长吵闹的话,会被开除出厂,那就不是一个月少几十块钱的事情了。
人在很矮檐下,就不得不低头!
又到了看孩子的日子,戴小华到了l镇,她现在不好意思到尹晓英的店上去了。
前几次去尹晓英就没有以前热情,虽然仍然要招呼她坐,但她心里明白人家其实是不欢迎她的,所以只能在外面不远处偷偷看。
不一会儿,她看见尹啸川带着宝珠过来了。
宝珠已经会走路了,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总像要跌倒的样子,她看得心都缩紧了。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喊了一声“宝珠!”伸手抱了起来。
一个月见一次,虽然见面的时间间隔得有点长,但宝珠的记忆力惊人,每次和戴小华见了面,她看一会儿,就会笑起来,叫一声“妈妈”。
孩子的这一声呼唤,慰藉了戴小华想念了一个月之久的心!
这天晚上,刘丽娇再次跟尹啸川大吵,说他说话不算话,说了不再见戴小华,又去见了,还把那一纸保证书拿出来让他自己念。
尹啸川觉得刘丽娇越来越不可理喻,今天是因为戴小华来看孩子他们才见面,可刘丽娇也吵吵不休,他忍无可忍和她对吵起来。
于是刘丽娇吵得更厉害了,尖着嗓子嚷得半条街的人都睡不着,她还打电话把尹晓英夫妇叫过来,要他们给评理。
尹晓英夫妇虽然知道刘丽娇这样吵是无理取闹,但见她闹得那么厉害,他们也只能息事宁人地劝说一阵,又让尹啸川给刘丽娇道歉,并再次保证不再见戴小华。
尹啸川被刘丽娇吵得头昏脑胀,只有保证下一次戴小华来看过宝珠后,就让她不要来了。
刘丽娇又要他写保证,还要尹晓英夫妇签字作证,这一下不光有了纸上保证书,还有了两个证人了。
戴小华再次来看孩子的时候,尹啸川说到了让戴小华以后不要再来看孩子这件事情。
尹啸川说:“我这样做是为了女儿成长的需要,她慢慢大了,如果知道外面有一个母亲,对她的心理会造成伤害,将来读书都会受影响。”
戴小华很难过,说:“我一个月就见她一次,你以前明明答应的。”
“我的确答应过你,因为我知道你爱女儿,但女儿越来越大,记忆力又好,你每次来了,她虽然很开心,但你离开后,她连着几个晚上都不睡觉,吵闹着要妈妈,我气得都想打她……”
“你别打她,”戴小华打断他:“她那么小,挨不起你的巴掌,你如果真的生气,不如打我。”
尹啸川一下噎住了,曾经戴小华怕他怕得远远见了就逃走,现在为了女儿,她竟然愿意替女儿挨!
两个人一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尹啸川才咳嗽一声,说:“我没有打她,只是扬起巴掌吓唬吓唬她,让她按时睡觉。”
戴小华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我从没有吓唬过她,女儿很乖,我带了她八个月,她都不哭闹。”
尹啸川头痛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很残忍,为了不让刘丽娇吵闹,就生生掐断戴小华和孩子见面。
但是,想起刘丽娇的无理取闹,他更头痛。
他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吓唬她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和你一样心疼她,我也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长大,所以……”停了停,他又说:“等女儿长大以后,我会让她来认你。”
戴小华还能说什么呢?她知道尹啸川说得没有错,她再爱孩子,也不能害了孩子。
她含泪答应了尹啸川的要求,那一天陪孩子玩了很久,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从那以后,她不再去看孩子了,只能把对女儿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
丝厂倒闭了,开了几个月,缫的丝没有卖出去一两,全部积压在仓库里,工人们几个月的工资都是他们当初集资的时候交的钱,除了买机器,剩下的就给他们发工资,现在这些钱发完了,工厂也就顺理成章地倒闭了。
这些一心想当工人的姑娘小伙子们,纷纷离开丝厂,继续回去当农民。
不过镇政府说不会食言,十年后会把八百块钱归还。
戴兰兰看见戴小华背着当初进厂的那些破旧的日常用品回来了,少不得又是一顿唠叨。
进这个厂,戴小华没有得到别的好处,但和一群姑娘们在一起,听她们讲述许多她以前不知道、不懂的事情,她增长了不少见识,从丝厂出来后,她有了出去闯荡的勇气。
戴小华去找了梁凤英的母亲,梁凤英回来带她进城去打工,在母亲的抱怨声中,戴小华再次离开了家。
跟着梁凤英进城后,她先是帮饭店,后来又在工地上干过杂工,帮别人卖过百货,当过保姆……
梁凤英教她,挣了工资好好攒着,看有什么喜欢的手艺学一个,学手艺是要交学费的,学会一门手艺,挣钱就轻松多了,要不只能打一辈子小工。
一九九七年春节,戴小华在外打工几年之久的哥哥戴青云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媳妇,还生了一个女儿。
戴青云这几年挣了一点钱,回来就说要在街上去买房子,戴兰兰听见儿子说要在镇上买房子,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