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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晏从来都是神仙似的人物,他便是沾染脂色,那风流二字,也不过尽数风雅,“比不过沈大人肆意姿态,美酒美人啊……”
    “晏世子。”沈郁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可是把青露都让给你了,出去可别说我又抢了你的心头肉。”
    林晏抬起眼睑望着她,他就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他的扇子,“沈大人,那些话可不是我传出去的……世人总是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真假假,并不重要啊……”
    沈郁若是怕这些,就不会来这里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晏世子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我明白的,晏世子却不一定明白……”
    林晏微微抬了眼,“比如?”
    “比如……有些人总是被往事绊住脚,而有些人却学会了往前看。”
    林晏看了她许久,久到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忽然笑了笑。他又想起她当年送给他的那四个字:貌似潘安,心似毒蝎。
    可真是刺耳得很。
    身后传来望言的声音:“酸菜,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
    酸菜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理你?”
    第14章 答应   退了婚,与她便再无可……
    太子爷将功勋点的主意上报到皇上那里,皇上听他说了一遍就同意了,还夸沈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待他差不多该走的时候,皇上又问了他一句:“你最近和沈郁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祁夙凛想着还能怎样,反正最近是没跟他作对了,倒像是少了点什么,说不出来。
    皇上自从同意他和沈郁的婚事之后,一直都是避而不谈,生怕他吵着闹着要退婚,今日却一反常态多说了几句:“你的婚事,本该由朕和皇后来做主,可你桀骜不驯听不进话,朕也是恼了你了,才同意了皇太后的提议,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对不住你……”
    祁夙凛没想到父皇还有松口的一天,心里一喜,“父皇这是同意我退婚了?”
    皇上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对他这个儿子他比谁都了解,“你自觉沈郁配不上你,所以不喜欢她,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你入得了眼?罢了,朕也不想逼你,哪天你跟你母后说说去,这件事朕就不管了。”
    祁夙凛高兴得不得了,被束缚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自由了,“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皇上叫住了他,“你母后身子不好,你不要时常去叨扰,等这阵子忙完了,你再诚心诚意地去,她才会答应你……”
    祁夙凛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必是近来母后心情不好,他得过些时日去比较好,“多谢父皇指点。”
    “还有,此事你一意孤行,只怕会伤了太后的心,你若真打定了主意要退婚,于情于理,都该去向太后赔礼道歉……”
    祁夙凛点头,“儿臣明白。”
    皇上合上奏章,抬头看着太子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给养刁了,什么都入不了眼……”
    ——
    隔天祁夙凛来到漆梧宫外,特意命人备了皇太后最喜欢的春茶,还带了两盒宫外的点心,他带着东西入殿,得常嬷嬷带他入内,随意聊了两句,才发现沈郁也在里面。
    太子爷有些犹豫,身后的岚三听到沈郁也在,激动得不行,“那她侍女也在吗?”
    “酸菜在偏殿候着,没在正殿。”
    皇太后的寝宫本就不是谁都进去的,那酸菜也不过是市井人家的姑娘,论身份连这宫里许多宫女都不如,哪能面见太后。
    岚三听到酸菜在偏殿,连忙抬头望着太子爷,那眼神看得祁夙凛都不忍心拒绝他,“去吧去吧。”
    也不知道那姑娘有什么好的,大字不识一个就算了,声音还粗。岚三可是他亲自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出来的护卫,条件样样不差,怎么就不开眼,看上了沈郁的侍女。
    祁夙凛带着东西入殿,沈郁正跟皇太后说着话,给她剥荔枝,一见他进来,立马就不说话了,只把手上玲珑剔透的荔枝肉放到太后的小碗中。
    “皇奶奶。”祁夙凛把糕点放在桌子上,春茶递给身边的常嬷嬷,她拿下去放着。
    “凛儿来了啊。”皇太后正笑着,招呼他过去坐,“来,坐过来。”
    祁夙凛坐在皇太后另一边,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沈郁起身跟着常嬷嬷下去净手了。
    皇太后拿起小碗,吃着沈郁剥的荔枝,柔嫩汁甜,又清凉解暑,“又是带茶,又是买糕,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你皇奶奶帮忙。”
    祁夙凛想着不能太急,就先没提那事,更何况沈郁还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皇奶奶……”
    “你皇奶奶还不了解你吗?”皇太后放下小碗,用娟布擦着嘴角,“我一瞧见你带了糕进来,我就知道你是有事求我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哀家都习惯了……”
    祁夙凛也不隐瞒,“皇奶奶,其实就是我和沈郁那婚事,孙儿不孝,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的,眼看着父皇和母后那边都松口了,想着来问问皇奶奶的意思,顺便再赔礼道歉……”
    皇太后哼了一声,早就看透了他那点心思,“你都来赔礼道歉了,又哪还是来问哀家的意思?”
    祁夙凛抓着她的衣袖,想着沈郁撒娇都有用,自己示弱应当也有点用处,“皇奶奶,您就放了孙儿吧,本来那桩婚事就非我所愿,越是强求孙儿便越是不喜,将来又怎会相敬如宾……”
    他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知道皇太后吃软不吃硬,还特意给她带了宫外的糕点,就是打算将这事成了。
    他刚说到一半沈郁就进来了,她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没敢再往前。祁夙凛也看到了她,连忙松了自己的手,端坐起来。
    皇太后没表态,她挥挥手,支开了沈郁:“郁儿,你跟常嬷嬷去御膳房,看看哀家的燕窝好了没。”
    沈郁心领神会,去了御膳房。
    祁夙凛正襟危坐,等着皇太后表态,那神情比他在朝堂上还认真严肃,“皇奶奶,孙儿方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
    皇太后看着桌上的荔枝,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的没法喜欢沈郁吗?”
    “不怕皇奶奶怪罪,孙儿真的不可能喜欢沈郁,她并非孙儿理想中的太子妃。若是皇奶奶担心沈郁日后受委屈,大可重新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孙儿以后也会多多照拂于她……”
    “哎,凛儿啊,哀家不仅仅只是担心沈郁日后受委屈,也是担心你挑来挑去最后挑花了眼,错过了最好的那一个。皇奶奶是担心你将来后悔莫及,所以才亲自替你定下的这门婚事。”皇太后从未与他说过这些话,既然今日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你扪心自问,沈郁有哪点不好?无论是品性、样貌、身世、才能,她哪样不比别人强?”
    “沈郁她是样样都好,可是她还远远达不到孙儿心中所想……”
    “哼,你心中所想,你心中所想只怕九天瑶池的仙女才配得上你!”
    “孙儿就是要娶我母后那样优秀的人。”
    皇太后就知道他是被瑶皇后养刁了眼,看这世间女子,就如同看凡尘一般普通,“哼,你从小看到大,你当然觉得理所应当,你就没有想过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比得过瑶皇后当年的风采?”
    祁夙凛就是不松口,“孙儿宁缺毋滥。”
    绕是皇太后再苦口婆心,他仍然坚持他心中所想,说到最后也是累了乏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一个二个都不愿这门婚事,哀家又何苦作恶,为难你们二人……”
    祁夙凛听到这里,有些吃惊,“沈郁也提了退婚之事吗?”他倒是没想到,沈郁竟然说到做到,当真跑来退了婚。
    “她今日来,便是来与我说起此事,哀家本来还不同意,既然你也这般说,皇上和皇后又松了口,哀家就不做这恶人了……”皇太后突然觉得面前的荔枝都没了味,什么也不想吃,“但你要知道,若是退了婚,与她便再无可能了。”
    “谢过皇奶奶……”祁夙凛终于心想事成了,这门婚事他据理力争反抗了一年多,终于得偿所愿,却又总觉得这心里少了件事,空荡荡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另外一边,沈郁知道皇奶奶是有心支开自己,便没忙着回去,在御膳房转了一圈,瞧见又在给九千岁蒸糕,没忍住,剥了一把熟板栗塞了进去。
    喜欢吃板栗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等到那边常嬷嬷来叫自己,沈郁才洗干净手,跟着过去,一进去就瞧见太子爷忙着把糕点装盘,一脸高兴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得偿所愿了。
    沈郁落座,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拆开的另一盒糕点,这糕点在宫外每次都要排队买,看来太子爷也是没少用心。
    皇太后见她瞧了一眼糕点,便笑着说:“郁儿把那盒拿回去吧,哀家吃不了这么多。”
    祁夙凛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凡是沈郁看过一眼的东西,皇奶奶都叫她拿回去。之前皇奶奶赐婚,他还一直怀疑是沈郁多看了自己几眼的缘故,所以才对她没甚好脸色。
    不过今日既然把事情都解决了,他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决定原谅沈郁以前的所作所为,“这糕不错,拿回去吧。”
    这退了婚就是不一样,太子爷都开始帮着她说话了。沈郁把糕拿上,这是她应得的。
    用膳的时候,沈郁说了一句那鱼好吃,皇太后就想起了一件事,便说给他们听,“前几日啊,虞夫人来我这请安,说郁儿你吃得少,太瘦了,她还说送了两只野鸽子给你补身子……”
    沈郁觉得虞夫人真是个没心眼的,这话也敢拿到皇太后的面前说,这不是明摆着说天家人亏待了她,没给她补身子吗?
    皇太后说到这里果然面色不善,“郁儿你府上若有短缺尽管开口,若是因为饭菜不和胃口,不如这样吧,既然你喜欢哀家宫里的饭菜,那就让宫里的御厨去你府上,好好给你养些肉……”
    沈郁点头应下,又替虞夫人说了两句:“我自小身子便这样,怪不得旁人,那虞夫人也是关心,才送了我两只野鸽子。”
    皇太后听罢,面色松了些,“难为她也是个心善的,就是口直心快了些。”
    用过晚膳之后,祁夙凛让沈郁跟着自己一块儿走,马车挤不下太多人,岚三便陪着酸菜坐外边,一边驾车,一边给她递酸梅子,身上的小零食就没断过。
    到了沈侯府,沈郁提着糕点下车,祁夙凛望着她有些削薄的背影,想起了方才晚膳时皇太后说的话,忍不住询问岚三:“这附近哪能逮野鸽子?你去逮两只给沈郁送来。”
    岚三一听给沈郁送来,连忙就答应了。
    第15章 御厨   她撬了九千岁的御用糕……
    桃花缤纷而落,为松软的泥土铺上一层细细的粉色,枝头楞俏,在这夜里却显得孤寂,不管这宫里的工匠再如何用心延长花期,还是挡不住季节来临桃林的衰落。
    宫女提着栗子糕走在桃林里,夜幕降临,林子里有股沁心的寒意,宫女一边走着,一边打着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就连花瓣不小心落进她衣领里,都惊得她发颤。
    她是来给九千岁送糕的,第一次来,没见过九千岁本人,只听同房的宫女说他面目丑陋,生性暴戾,稍有不满,便会杀人夺命。
    据说他还在宫里随身带着佩剑,那把佩剑因为时常杀人,通体发红,所以他时常擦拭于它,擦干净了就说明他又要开始杀人了。还有他的面具,他摘下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去看,以前有个宫女不小心看到了,他随手把那人的脸都给割下来了。
    而且他们还说,宫里这片桃林花期明显比其他地方长,一开能开到四五月份,还这般红艳,很不正常,他们都怀疑宫里失踪的宫女都是被他所杀,尸体就埋在这片桃林之下。
    年轻姑娘的血肉滋养着桃林,那开出的桃花又怎会不艳……
    宫女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她们说的话,害怕的腿脚都在发抖,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她甚至都在想会不会突然伸出一双手抓住她的脚,把她拽进地狱里去。
    她又急又怕,跌跌撞撞着穿过桃林,那桃林背后有许多乱石,她瞧见九千岁就坐在乱石之上,面对着冷清的余晖,独自擦拭着他的长剑。
    传闻他时常擦拭他的剑,擦拭干净了就会杀人……
    宫女吓得站都站不稳,根本就不敢过去,她小心翼翼地食盒放在地上,“九、九千岁,您、您的糕点……”
    凤千瑜停下了拭剑的动作,缓缓回头,他周身都有一股冷冽的煞气,白玉面具上染了鲜血,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话本中的恶鬼一样嗜血可怕,看你一眼,便是人间地狱。
    “啊——!”宫女吓得转身便跑,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身体一口气跑了好远,就像后面有恶鬼在追她,一直跑出桃林才瘫软在地上,腿根子都没有气力。
    凤千瑜习以为常,他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一下又一下,直到擦干净上面所有的污血。面具上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他却像是浑然不觉,起身一步步走向食盒,用长剑挑开了盖子。
    食盒里放着一叠栗子糕,还有一壶桃花酒,耽搁的时间太长,都失了热气。
    他沉下了眸色,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更显得诡异可怕。
    忽然,他瞥见盒子里有一包不一样的东西,用剑挑起,里面“哗啦啦”落了好多的板栗出来,饱满粒大,剥得很完整。
    凤千瑜缓缓蹲了下来,他蹲在食盒边上,用长剑撑地,看了许久,然后他就这样蹲在地上慢慢吃着剥好的板栗,慢慢地,一颗一颗地吃着。
    面具上的血缓缓滴落,落在他白皙细腻的手背上,他似是早就习以为常,镇定自若地端起桃花酿,仰头一饮而尽。
    在这夜里红与白焦灼不分,犹如皎皎之月华,又如冥冥之血月。
    ——
    沈郁回府的第二天,宫里的御厨就送到她府上了,她忙着上朝,便留酸菜在府中安顿他,莫要怠慢人家,指不定人家从皇宫里跑来这小小府上做厨师心里有多怨恨呢。
    早朝之时,多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俞都向来太平,边境也算得上安稳,正值初夏,百姓们也无灾无难,现在皇上唯一关心的事就是编制图的事,多问了几句嘴,还顺带又夸了一下沈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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