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姥爷没想到林晏竟然是跟她们一伙儿的,尽是帮着她们说话,“晏世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不是那狐媚子,我那侄女和许安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就是!砸这里的东西,那也是她们活该!谁让她们做些买卖皮肉的勾当,把人好好的家都给勾散了!”
周长莺也哭哭啼啼的,“若是和离了,我哪还有活路?这不是要逼我去死吗!”
她哥哥立马劝着她,“妹妹,你先别急,舅舅肯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林晏见过的皇亲国戚都不少,还只有他周家有这般大的做派,还跑来唬他来了,“我说过了,一码归一码,人,自然不会交给你们,你们砸的东西,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周长莺当场就反驳了他:“你还帮她们说话!当年林侯爷在外养的外室,也是个风尘女,还给你生了个见不得光的弟弟,你母亲风栾郡主整日关在府里没脸子见人。你还流连花丛,与狐狸精为伍,你忘了你母亲当年受的委屈了吗?”
沈郁进门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番话,
林晏就正对着她坐着,手中的扇子忽然就不摇了,那张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望着周长莺的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冰渣子。
沈郁与林晏虽时常敌对,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从来都不曾用这件事去伤过他,更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更何况沈郁也算是风栾郡主一口饭一口饭给喂大的,她说不得,也听不得旁人嘲讽着她。
“谁给你的胆子?”沈郁沉声回应了周长莺的话,她走到周长莺的面前,听到她还想继续反驳,抬手一巴掌就给她打了过去。
周长莺整个人都被打蒙了,捂住脸满眼不可置信,她这辈子还没被谁打过脸,“你敢打我?”
“以下犯上,污言秽语。”沈郁冷冷地看着她,身后还站着一众侍卫,量她也不敢如何,“这一巴掌是替风栾郡主打的,皇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她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周姥爷,他向来都是欺软怕硬,遇到硬茬子,也不敢硬碰硬,这两小辈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家的人,真动起手来便是有理也是周家吃亏。
周家人私底下商量了一番,都决定先忍了,光是沈郁带来的侍卫就打不过,更何况那沈郁还是个当官的,不是善茬子。
周姥爷代表着周家,站出来谈判,“沈大人啊,您是有所不知,实在是那听音楼欺人太甚,勾引我侄女婿,害得人家破人亡,还要逼死我亲侄女!我周家再不济,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哪能如此被人欺压?我们要求也不过分,只是要他们交出犯事的狐媚子,我们周家便不再闹下去!”
楼妈妈怎么可能把青露交出去,况且这件事她也是知情的,实在是许安和周长莺之间的问题,把青露给牵扯了进去。
沈郁知道这件事,当时闹起来的时候她就在楼上,“青露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我知她性情,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便是有,那也是许安会错了意。”
周姥爷冷声道:“大人要包庇她?”
沈郁笑了笑,面色看着并不善,“实在不是我要包庇她,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话。我今儿也把话撂在这儿了,许安要跟她和离,那纯粹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便是没有青露,也会有红露、紫露,不可能因为你们家有问题,总把别人牵扯进来。”
周长莺一下子就急了,“没有那女人之前,我和安子一直都是好好的!”
“好好的?这俞都谁不知道,但凡他多看谁一眼,你都要冲上去与人扯皮,府中丫鬟就杖杀了,府外的人就闹得人鸡犬不宁,嫁娶不得……”沈郁越说声音越冷,说到最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许安是个读书人,你固然是口舌上占了上风,他心里也是不服你的,再看别的女子,难免与你做比较,自然是越看越生厌。”
要说这周长莺,真不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从来都不会把路走窄了。
她的话仿佛是戳中了周长莺的心思,她的委屈一下就放大了出来,“那我该怎么办?我周家本就是高攀了他,我若是再放任了他,将来还会有我的地位吗?”
“那你逼急了他,就有你的地位了吗?”
周长莺也确实是把人给逼急了,不然许安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许文常才刚提了几年内阁学士,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当头闹出丑事?许安承受的不光是周家的压力,还有他许家的压力。
若不是被逼到死路了,许安真没这勇气。
“你婆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也知道你是高嫁,是周家高攀了许家,你不给许家争光便算了,还尽做给他家抹黑的事?”
周姥爷最听不得别人说周家高攀了许家,“那本就是定的娃娃亲,怎么能叫高攀?倘若当初许家没有高升,而是我周家高升了,那娃娃亲我们也是认的!”
沈郁顿时就不说话,这周家人怎么就看不明白,现在事实就是许家高升了,周家高攀了,没有那倘若。
第33章 整顿 便是失了公道,我也会……
周姥爷见她不说话,就以为她是怕了,到底是没经过事的小辈,三两句话就唬住了。他转身又去找楼妈妈的麻烦,专门挑了个软柿子捏,“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交出来?就这么磨磨蹭蹭地等官差来了,咱们周家也是占理的!”
楼妈妈也在想这官差怎么还不来,平日里打点的时候可没少送油水,“哎呀,周姥爷啊,人真不在这儿啊,再这么闹下去,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啊!”
“你还想做生意?我呸!就这档子事你还没解决干净,就想开门拉客了?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儿个不把事情解决了,我让你这里永远开不了门!”
林晏听完冷笑了起来,“周家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听音楼都开不了门?”
听音楼坐落在俞都这么多年,背后入资之人数不胜数,有权有势的也并不在少数,就连林晏自己都不敢在此处造次。
周姥爷不敢反驳林晏的话,只能拉拢着他:“晏世子,你可得帮我们评评理啊,风栾郡主最痛恨烟柳之地,你是她的儿子,你不该站在她们那边啊!”
林晏握紧了扇子,站了起来,他就站在周家人的面前,眼神像淬了毒一样,一个个地看过去,当真是一群不怕死的。
他忽然笑了起来,目光却冷得像利刃,“我母亲喜欢谁、厌恶谁,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吧……再说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周姥爷断然没想到,会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气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背了过去。
身后的侄子们扶住了他,自然要替舅舅讨回公道,“我舅舅怎么说也算是你长辈,你竟敢骂长辈不是东西!世子爷可真是好教养!”
“我母亲是风栾郡主,父亲是林侯爷,我的长辈都是皇亲国戚……周家还想与我沾亲带故?”林晏冷笑着,看着众人,“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周姥爷只是说论年龄算是他长辈,可从没说过要与他沾亲带故,这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们周家倒像是乱臣贼子了?
周家人慌得不行,又开始谩骂那说错话的侄子,互相责怪了起来。周长莺被沈郁打了一巴掌之后,现在都还没缓过来,瞧见沈郁往这边走,吓得瑟缩了一下。
沈郁走到周长莺面前,好心劝了她一句:“我方才所说皆为肺腑之言,你好好想清楚,错不在青露,而在你和许安之间,你还要看着周家人这样闹下去吗?”
周长莺也是个没主意的,他们周家向来蛮横,吃不得亏,她也是回娘家听了他们的话,才气得昏了头,如今想想,确实不能解决问题。
今儿个教训了青露,往后保不齐还有红露、紫露,总不可能天天跑来闹上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官差们来了,门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周长莺!你住手!”
跟官差一起来的人正是许安,他气色本就不好,如今面色苍白,看起来吓得不轻,“你到底还要怎样闹!你非得要让我死才肯罢休吗!”
周家人一见到他,险些将他给生吞活剥了,若不是官差护住了许安,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谁也打不过。
周长莺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不是你要逼死我吗!我不同意和离,你就给我写休书!你把我休了我还怎么活?我只有去死啊!”
官差头子瞧见沈郁也在,就跑过来把事情都给问清楚了,得知这就是许家和周家之间的矛盾,便将他们两家人都给请到衙门去吵。
听音楼总算是平静下来了,沈郁让侍卫帮着整顿,还特意嘱咐了楼妈妈以后多加些人手,莫要再闹出了事。
门外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跑出去躲避危险的人也都慢慢回来了。青露手臂上全都是伤,她一瞧见沈郁,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沈大人,这事怎么就让我给遇上了,我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沈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公道自在人心,便是失了公道,我也会替你讨回来。”
青露擦着眼泪点头,转身又瞧见了晏世子,心中的情绪又复杂了几分,她不愿多添伤感,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养伤。
林晏就站在沈郁对面,他谁也不看就看着她,看得沈郁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只好主动走了过去。
“晏世子还不回去吗?”
林晏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沈郁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他以前总是笑脸迎人、笑脸藏刀,这一下子不笑了,感觉怪不习惯的,“晏世子怎么不说话……”
他还是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了,看得沈郁莫名其妙的。
帮着楼妈妈处理完听音楼的事,再去宫里已经来不及了。沈郁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九千岁的事还没做,赶紧派了人去宫里,找了个宫女替她送板栗。
沈郁回到府中,天色都晚了,已是累极。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吴主事说有人在□□,侍卫们把人给拦住了,让她过去看看。沈郁赶紧提着灯笼过去一看,这不是晋小将军吗?他正挂在墙头上,里里外外都是侍卫给围着。
“晋小将军,你在我墙头做什么?”
将军府离沈侯府本来就挺近的,晋斐也是趁虞夫人不在,刚翻出来,等会儿还要翻回去。
他提着一个鸟笼子,递给沈郁,里边还“咕咕咕咕”地叫着,“给你抓的野鸽子,算是给你赔不是了。”
沈郁接过笼子,还特意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实是野鸽子,“你那两只斑鸠在我府里住上了,怎么都不肯走,你若想要,就去我后院抓吧。”
晋斐赶紧摇头,“我不是想跟你交换,我娘不让我养,带回去也得给我炖了,就让它们在你府上养着吧,挺好的。”
沈郁笑着道:“那就谢谢你的鸽子,早些回去吧,老在墙头上挂着也不好看。”
晋斐抓了抓头,乖乖地爬下去。
沈郁把笼子递给酸菜,酸菜美滋滋地抱着下去,看她那欢蹦的样子,估计都在想留着几号炖汤。
今日天气凉快,沈郁倒是睡得早,只是睡得并不舒服。她在梦里老是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想醒过来,又感觉身体无比得沉重,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她这是被鬼压床了吗?
沈郁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体都有些疲惫,不想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宫,便派人去宫里找昨儿送板栗的宫女,让她今儿再去送一次。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信了,说昨儿送板栗的宫女送完之后就被吓晕了,被人抬着回去又大病了一场,现在都还躺着床上起不来身。
剩下的宫女听说是给九千岁送板栗,全都吓得抽了过去,不是晕了,就是厥了,总之就是找不到一个送板栗的人。
沈郁听完,简直觉得闻所未闻,这九千岁到底是在宫里做出了什么事,能让她们怕成这样?
带着疑惑,沈郁硬是拖着疲软的身体爬了起来,坐着马车来到了宫里,她倒要看看能把人吓到晕厥的九千岁到底有多恐怖。
御膳房煮起了板栗,沈郁就坐在边上看着,瞅见一个宫女,就让她过来,“忙不忙?”
“沈大人有事吗?”
“去给九千岁送板栗。”
宫女一听,当场就晕了过去,旁边的宫女瞧见沈郁又看向了她们,赶紧扶着晕过去的宫女离开,御膳房本来有十几个宫女,走到最后一个都不剩了。
沈郁就不信邪了,又把主意打到了小太监身上,“你去给九千岁送板栗?”
煮板栗的小太监望着沈郁的眼睛,就跟要哭出来了一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
“让你去送板栗,又不是让你去送命。”
“可不就是去送命,哪个进了桃花林的人,还能完整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没了,能晕过去抬出来的都算是好的……”
沈郁还真就不信了,“那桃花林我就去过,不也好端端地出来了吗?”
“大人您是皇家的人,自然有神明庇佑,哪像我们这些没福没分的人,命根子轻……”他说着说着,都开始抹眼泪了,就像要送他去火葬场一样,看得人于心不忍。
“行了行了,把板栗给我装上吧。”
沈郁提上板栗,穿着宫女的衣服就去了。她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都还在想,到底是自己眼睛看到的是真的,还是耳朵听到的是真的?
桃花谢尽之后抽了一些嫩芽,平添新意,本该是夏清秋爽之际,这林中不仅无人,甚至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沈郁走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奇怪,这里会不会太安静了一些?
走着走着,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沈郁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僵硬的乌鸦,还翻着白眼,大白天的把她给吓得够呛。
又想起那些宫女们说这桃花林吃人的传闻,不知真假,但还是觉得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