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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火海中,羽纱看着被困在网中无计可施的青燕子,得意地大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青燕子的陷阱对付青燕子,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好到都盖过了心痛的感觉。
    这得多亏了阿南相助!只是牢狱中的青燕子,为何脸上还是那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心痛越来越明显,等她意识到呼吸困难,已经晚了。
    “阿南---阿---”
    黑烟钻进口鼻,窒息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窒息的感觉,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放心地去吧。”青燕子冷笑道,“倘若有人为你伤心流泪,我会安慰他说,不要难过,巧儿死的时候虽然很痛苦,但她笑得很开心---我会告诉他---你是因为太高兴,笑死的---”
    “你---”
    再一动气,两眼一瞪,她竟真的去了。
    ——
    巧儿既死,这场虚无的大火势头渐弱,那张网自然也消失了。青燕子出了牢房,想着得把巧儿挫骨扬灰才是,不然说不准她还会卷土重来。正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刮得她睁不开眼。这风甚是讨厌,方才便是因为风中有漩涡,她才进了牢中。
    等到四周安静了,巧儿也不见了。不用想青燕子也知道,定是阿南那个胆小鬼干的。
    阿南那家伙聪明得很,只在青燕子还弱小的时候与她正面交手,之后便一直躲躲藏藏,就算出手也都是些卑鄙的暗算手段。青燕子走出火海,阿南已不知去向,花九重还在和黑衣人厮杀,又弄得满身是血。青燕子靠近一个惨死的黑衣人,揭开黑衣人的面纱,对花九重说:
    “一个你想救我,无数个你想阻止你救我---花九重,你可真有趣---”
    花九重看清黑衣人溃烂的半张脸,大为震惊,身边的黑衣人也在这一刻化作泡影。这些黑衣人本来就是他内心矛盾激化后产生的心魔。
    ——
    “青燕子,我想救你---我真的想---”
    “我知道。”她说。
    否则这个“他”不可能杀得过那么多个“他”。
    说明想要护她的决心,还是很坚定的。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事实,他的‘救’不过局限于眼前。他还是自私的,如果涉及到切身利益,他还是会选择牺牲她,达成他的目的。
    所以那晚,她没让他把那句话说出口。
    喜欢?
    哼!
    何必玷污这倆词呢?
    “花九重,我的长生,可不能成为你自我宽恕的借口---”
    ——
    “你恨我---为何不杀了我?”
    他红了眼眶,眼底的情绪更加矛盾了,像是愧疚,又好像在埋怨什么。
    以她现在的身手,杀他又有何难?
    “哼。恨你?你也配!”
    闻言,花九重自嘲地笑了。
    是啊,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刽子手罢了。
    是的,他不配,不配占据她的恨。
    ——
    一道青光划开一道门,青燕子吁了口气,心想:
    【总算是来了。】
    她朝着那道门走,擦肩而过时,她对他说:
    “做个普通人,娶妻生子,难道不好吗?”
    就是报了仇,死去的人也回不来。
    她穿过那道门,消失了。
    无人的幻境,孤零零的身影在颤栗。有热泪从眼眶里涌出,花九重摸着湿热的眼睛,在心中喃喃低语:
    【是的,就算报了仇,死去的人也回不来。可我见不得他们逍遥。我生来便不懂,什么叫作大度---】
    或许曾经懂,可曾经已经成为过去。
    他已经无路可退,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悬崖。
    除了往下跳,他别无选择。他不奢求能长出一双翅膀,度过这一劫,只希望能拽着仇人一起,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
    穿过那道门,青燕子来到劫缘沙漠。
    青光落地,化作青衣男子。
    青盏长吁了口气,看得出来,自打她入幻境,他就没安心过。
    青燕子看向沙坡脚下,牧九川还躺在那里,不停地重复: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这个呆子,这句话到底念了多久,不会傻了吗?
    “奇怪了,巧儿死了,为何幻局还在?”
    环顾四周,找不到半点破绽。
    ——
    “幻境不破,定是还有棋子沉浸在幻局中,无法醒来---”
    青盏虽然这样说,可他也是毫无头绪,到底是谁还沉浸在梦里?
    不对劲,就算是幻局中有隐藏的棋子,主力已败,一些残兵如何维持阵型?此时青燕子心中忽然生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从一开始,她便错了。她将视线转向牧九川,心想:
    【或许真正引我入局的,是他的梦魇---】
    如今还深陷噩梦无法醒来的,只有牧九川。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该后悔,没在最开始的时候,劈了这个祸害!
    ——
    青盏走到牧九川身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感受了一会儿,道:
    “他被梦魇缠住了。是一些往事。梅长雪---狗---还有他娘---”
    什么?
    这几个词儿串在一起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可有办法破解?”
    “我只能试试---“青盏给牧九川注入清气,语调放柔放缓,以慈父般的口吻说道,“我相信---狗不是你杀的,人更不是你杀的---狗是老死的,人还活着---”
    啥?
    这是在哄小孩子吗?
    方法虽简单老套,但甚是管用。
    一直喃喃念着‘我不是故意的’的牧九川,双目渐渐有了焦距。
    ——
    幻境动荡,青燕子拽住青盏的衣袖勉强维持平衡。
    “不要杀她——”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恳求她放过血魔,有病啊。
    “晚了,她死了——”
    闻言,花九重气急,两眼一瞪,又闭上了眼睛,即将破碎的幻局便在这瞬间恢复了原样。
    ——
    “你就不能骗骗他吗?”
    “开玩笑!”
    别说欺骗他了,就是几句安慰的好话她也不愿说。她现在一腔怒火,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揭他的伤疤,数落他的罪状,让他羞愧到不想活,然后幻局自破。
    或是直接杀了他破局!
    以德报怨这种事,她可不擅长。
    ——
    “你不乐意骗他,那你走远些,我来吧——”
    青盏又开始用那慈父的口吻跟昏迷的牧九川沟通,道:
    “死对她而言是种解脱。她不用再做别人的傀儡,也不需要整日担心受怕。她会轮回转世,再世为人——”
    牧九川慢慢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
    “那你发誓,若是骗我,天打雷劈——”
    额!
    “找死!”
    忍无可忍的青燕子一脚踩下去,胸骨碎成渣。伴随着牧九川的惨叫声,幻局破碎,夜的光芒降临。
    ——
    出了幻境,便是客栈卧房。青燕子特意跑去检查牧九川,气息平稳,脸上带笑,睡得可香了。至于八侍卫和邱景那几个局外人,睡下去就没起来过,从头至尾没发现半点异样。青燕子也去了听书阁主的房间,里边没人,桌上留了张字条:
    【回京后,记得来找我,拿月钱——】
    青燕子想起来,上月的月钱还没结呢。
    ——
    “血魔、怨魔均死在幻境中,唯独不见白面郎君,你可有感受到他的气息?”
    青盏对她的问题表示诧异,道:
    “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
    什么时候,她怎么没印象?
    “林俏妃---”
    青盏一直窥探幻局,寻找机会和青燕子取得联系,自然熟悉幻局里的人和事。
    ——
    “怎么会是她?”
    白面郎君,不是个男人吗?容貌跟之前也差太多了吧。现在回想起来,她大概能理解为何幻局里林俏妃总是处处针对她。
    “到底是谁下的毒?你可看见了?”
    青盏的神情有些古怪,憋了半天,才道:
    “花九重---但---是巧儿下的命令---”
    “为何?”
    “因为白面郎君入梦太深,忘记了如何使用惑心术。刚好当时你有苏醒的迹象,巧儿便杀了白面郎君,夺取惑心术,好阻止你离开幻境---”
    原来如此。
    ——
    “对了,还有个人,要不要除掉?”
    “你说的可是听书阁主---“
    “嗯---”青盏道,“听书阁主虽然是人,但他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数次加害于你。他身负血光,心魔已成,只怕他还会帮着巧儿来对付你。”
    “暂且留着他。”青燕子看向窗外,阴冷的风在夜里呼呼作响,“他心思缜密,精于算计,若能为我所用,倒也不亏。至于巧儿和阿南那两只丧家之犬,不足为惧。”
    真只是这样吗?
    眼睑微微下垂,青盏想起幻局里的种种,问:
    “你留着他,可还有别的原因?”
    这酸涩的语气使得青燕子愣了一下。
    ——
    “好了,夜深了,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有一事想问你---“
    “你问---”
    “过了这么久,以前的事,你还没想起来么?”
    “没有---”
    青燕子叹了口气,再次转向窗外,喃喃道:
    “我真是傻了。你要是记起来了,也就不会帮我了。”
    “这是为何?”
    不帮她帮谁呢?
    “因为见死不救,是你的一贯作风。只是,你忘了。”
    见---死不救?
    瞳孔放大,一滴血落在心头,炸成一朵花。
    ——
    青盏走后,青燕子仍没有睡意。
    她躺在床上,盯着摇晃的床帘,恍惚间似乎瞧见了一袅柔美的倩影。
    【不要恨他,替我---照顾他---】
    汪洋火海,吞噬了那抹倩影。
    她如同被热浪灼伤似地,倒吸一口凉气,呢喃唤道:
    “妙香姐姐---”
    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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