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彤这才反应过来,感叹着:“是哦,人界一年不过洪荒一天。”
说着,她见苏晚晚熟练地夹起一块鸡翅,顿时诧异,“稀奇,你竟会用筷子了?”
要知道在胡罗山,为了苏晚晚用筷子吃饭这事,她和梅十方轮番上阵教了好久,可以说威逼利诱用尽了法子,甚至让人连着饿了好几天肚子,可苏晚晚这丫头就是学不会。
“嗯。”苏晚晚咬了口鸡肉,拍拍胸脯很是自豪,“夫君教我的!”
原来是李沧明啊。
丹彤垂眸,她看出两人感情甚笃,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夫君还教我认字,画画,种菜,可有趣了。”苏晚晚眸子发光,她摇摇丹彤的手臂,手舞足蹈道,“师姐你知道吗,我在凡间过得几年日子,比在胡罗山一千年的时光,都要有趣多了。”
见苏晚晚有些乐不思蜀,丹彤忧心忡忡看着她,提醒道:“可是,晚晚,你终归是要回胡罗山的。”
苏晚晚点头:“我知道的。”
“那你能放下吗?”丹彤握住苏晚晚的手,扭头望向还在昏迷的梅十方,心中有了几分担忧,“晚晚,实话告诉师姐,你是不是爱上李沧明了?”
“爱?”苏晚晚吐出鸡骨头,歪头问,“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再也离不开他了,就像你师兄离不开那个紫铃一样。”
师兄那样?
苏晚晚想起浑身是血的梅十方,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师姐你别瞎想。”
她咬着筷子,解释道:“我是喜欢和夫君在一起,但绝不会像师兄一样,找不到人就要死要活的。你看这次,夫君不在,我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啊!只不过偶尔有些想他而已。”
听完苏晚晚的话,丹彤微微放下心,她苦笑着说:“晚晚,人心这玩意儿,最是易变,也最能伤人。人之一世,于我们不过须臾瞬间,你就当做游戏一场,别动心,也别动情。”
说着,她抬手整理苏晚晚的发髻,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怀,“晚晚,师姐有些后悔了,不该让你经历这些。”
苏晚晚其实听不明白,什么易变和伤人?
但她看的出师姐脸上的担忧,于是点头保证:“师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回胡罗山的。”
反正人间几十年不过洪荒界数月,数着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丹彤呆了几月,最后实在是梅十方的身体还不见好转,担心继续拖下去会伤及根本,初夏的时候,她抱着人回胡罗山去了,山里有仙果灵丹,或许有些用处。
丹彤一走,又剩苏晚晚一个人了。
她每日都去村口石桥,在石墩上坐等好几个时辰。
有时遇见在村口摘洗菜的大妈,也会搬个板凳帮忙,偶尔还能拿些青菜回去炒了吃。
时间长了,村口的婶婶有什么活动,也会主动来喊她。
都说秋雨连绵,一阵更比一阵凉。
这日依旧淅沥下着雨,苏晚晚打伞站在村口石桥上,偶尔低头踢踢小石头,从桥这头到那头,也能自娱自乐地挨过些时间。
“李家娘子,又在这儿等你男人?”
是东村的林大妈,苏晚晚见对方手中垒得白菜比人还高,急忙上前取下几个,帮忙来回运了几次,这才把菜都转移到靠墙立着的独轮车上。
林大妈连连感谢,最后挑了个圆圆的白菜塞到苏晚晚怀里:“李家娘子,这还下着雨呢,你呀,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着凉。”
“好。”苏晚晚大大方方接下,脆生生应道,“林大妈也小心,下雨路滑着呢。”
林大妈推着车,笑呵呵应道:“好,知道了。”
等到傍晚,苏晚晚看太阳快要落下,这才转身准备回去。
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晚晚!”
下意识回头,竟看见李沧明站在桥上。
“夫君?”苏晚晚本以为是幻觉,可见对方朝她伸手,当即丢下手中白菜,喜笑颜开地朝对方飞奔去,“夫君!”
扑到李沧明怀里,她闻了闻,鼻尖涌入熟悉的独特墨香味。
当即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夫君,这次真的不是幻觉!
“我回来了。”李沧明揉揉苏晚晚头发,很是宠溺,“想我了吗?”
“想!”苏晚晚仰头看着对方,撒娇道,“夫君,你下次什么时候离开啊?能不能带上我呀?”
李沧明眼睛闪过一丝苦涩,不过苏晚晚并未发觉,或者说她看见了但是理解不了。
“不走了。”李沧明亲亲苏晚晚额头,盯着对方眸子,“晚晚,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真的?”
见李沧明点头,苏晚晚兴奋挽起对方胳膊,“那我们回家!”
“好,回家。”
两人走了数十步,苏晚晚才想起被她落下的白菜,她急忙把伞塞给李沧明,匆匆折回去,抱起白菜后跑回对方身前。
发髻被雨水打湿,她却毫不在意,只见她将白菜举到李沧明眼前,杏眼弯弯像是求表扬般:“夫君,我们的晚餐!”
看着苏晚晚托着白菜的模样,李沧明终于弯起嘴角,捏捏对方脸颊:“不挑食了?挺好,学会勤俭持家了。”
说着,他一把将苏晚晚拽进怀里,半搂着人嘱咐:“别着凉了。”
若苏晚晚敏锐,会发现这是李沧明回来后第一次笑。
可惜她向来迟钝。
直到无意中发现,李沧明晚上会偷偷起夜,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才回来。
作为兽类,她鼻子向来灵敏,每次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发现三次后,她终于意识到,对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又一个晚上,听见李沧明唤她:“晚晚?”
她没答应。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就是关了内室的掩门声,听出来对方刻意放轻了脚步,害怕惊醒她。
听见人离开院子,苏晚晚掀开被子,化成原形后从窗户钻出去,一跃跳在树梢上,悄悄跟着李沧明。
她今天要瞧瞧,对方会瞒着她去干什么。
穿过一片葱郁的竹林,终于见李沧明停下,出乎苏晚晚的预料,竹林中竟还有一人。
是江夫子。
地上铺好了草席,江夫子见李沧明来,从身后拿出一坛酒,打开后递给李沧明。
苏晚吸吸鼻子,闻出就是李沧明回去时,身上带着的香味。
原来是酒啊!
真好闻,比她闻过的所有酒都要香。
苏晚晚见李沧明坐下,她也找到一个石头躲风,而且还能瞧见两人,虽然是背影。
听见江夫子笑呵呵道:“这酒还是我收你为徒时留下的,我当时就说,这小子以后前途无量定有所为。等你高中榜首入仕为官,老夫便带着这好酒去看你,也不算丢人。”
李沧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酒很好。”
“沧明,你既然已拒绝摄政王,也不必多想。再说,如今朝政倾轧,远离朝堂未必是件坏事。来,与老夫饮完这几坛酒,也算是祝贺你高中榜首。”
江夫子的话已经带着些醉意,甚至还有酒坛相撞的声音。
“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苏晚晚竖起耳朵,她从未听过李沧明这番语气,充满了苦楚和绝望,让她听着都心疼。
“可是……”李沧明顿了顿,“我是真的爱慕晚晚,我只要她是我的妻子,只她一人足矣。”
“我知道,”江夫子感叹:“只羡鸳鸯不羡仙,理解。”
“我舍不了她,放不下她,就算重来一次……”李沧明长吸一口气,语气颇为坚定,“我还是选择晚晚。”
听见这话,江夫子吃吃笑出声,他望着李沧明。
“既然不后悔,为何还与我这老头喝酒?甚至专挑晚上,还特意避开家妻?”
苏晚晚朝前迈了一步,她也好奇这个问题。
许久,终于听见李沧明回答。
“因为憋屈。”李沧明叹气,“我也怕晚晚见我这模样担心。”
怕她担心?苏晚晚歪头,听不明白。
喝酒有什么好担心的?
村头林大妈说,她儿子每天都要喝两碗呢。
难道是害怕她不接受?
她还没想明白,又听见江夫子的声音:“别的也就罢了,最让我无语的是,你每次喝完还不敢回去,非要在风口吹散了酒气才走,这深秋露重的,也不怕生病!”
苏晚晚这才明白,为何每天李沧明回去后,浑身都是冰凉的。
已经快入冬了,苏晚晚有些心疼。
“晚晚鼻子可灵了,我怕她知道我喝酒后难受。”李沧明声音带着些苦涩,“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番模样,我想让她认为,她的夫君,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原来是这样,苏晚晚明白了。
当下她便决定,明日就告诉李沧明,她见他喝酒并不难受。
在胡罗山时,师兄每次酗酒吐得满屋狼藉,都是她和丹彤收拾的。
不就是酒嘛,喝了又不痛又不痒,顶多辣辣嗓子,没什么好难受的。
第二日,苏晚晚买了两坛老酒。
回家后发现李沧明不在,她直接打开一壶,吨吨吨的饮下三分之一。
罢了抹抹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喝,倒是胃挺难受的。
难道是喝得不多?
想到这儿,她又连饮几碗。
直到发现酒壶变成了重影,苏晚晚揉揉眼睛,又觉得脑袋有些晕,啪叽腿软坐在地上。
感觉天旋地转,她想要爬起来,却提不起劲,刚站起就又倒在地上。
终于看见李沧明回来,她挣扎着站起,扶着椅子竭力保持平衡,望着来人呵呵笑着,“夫君~”
“晚晚?!”李沧明放下手中的腊肉,急忙抱住站不稳的苏晚晚,一下闻到浓郁的酒味,皱眉问,“你喝酒了?”
“嗯!”苏晚晚点头,想把酒坛递给李沧明,却怎么也抓不到,只能拍拍对方胸脯,“你也喝!我们一起!”
李沧明拿过酒坛,发现已经没了一小半,当下着急:“晚晚!怎么能喝这么多酒?”
“我陪你呀!”苏晚晚张臂抱住李沧明,歪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浑身皮肤早就变成粉色,带着几分醉意撒娇,“夫君,晚上别出去喝酒了嘛,现在夜凉,你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李沧明听见这话,已经明白对方察觉了,他内疚地望着苏晚晚,感觉对方要滑下去,急忙伸手扣住腰。
见人已经完全醉了,他叹口气,无奈抱人去床上休息。
苏晚晚觉得浑身燥热,嚷嚷着要脱衣服,脱了两件又觉得冷,死死抱住李沧明不肯撒手。
隐约听见李沧明说去打水什么的,怀中的暖意霎时消失,她朝前伸手也没抓住。
完全睡着前,她绞尽脑汁想着,要不要把尾巴变出来抱着。
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