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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氏病倒了。
    自从那日被夏月初顶了嘴,她便开始做噩梦,梦里铺天盖地都是薛壮当年被拉走时的哭喊。
    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那声音就像长了脚一样,自己就会钻进她的耳朵里。
    所以没过两日,她就一脸菜色地起不来炕了。
    薛良平请了大夫来看,也只说是忧思过度,心郁难舒。
    这个病到底是如何来的,盛氏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年薛壮被带走之后,她那一整年都心绪难安。
    但是她自己的四个孩子当时都小,每日忙个不停,渐渐就也把这种不安抛诸脑后了。
    夏月初再次揭开这段陈年旧事,尤其是那句因果报应,让她再次心虚起来。
    因为没有了盛氏找茬儿,夏月初和孙氏这几日都过得很是舒坦。
    尤其是夏月初,说完心里痛快了,心情越发好起来,那日跟薛壮的尴尬场面也被她抛诸脑后,觉得不是个事儿了。
    尤其当她听薛良平说,清明前需要去镇上一趟,越发高兴起来,见家里的活儿都做完了,便找出背筐上山,准备多挖点小根菜到镇上去卖。
    她走得脚步轻快,根本没发现身后远远还缀着一个人,正是那日在崔家起过冲突的郑春妮。
    郑春妮一路鬼鬼祟祟地跟在夏月初身后,见她上山后找了处朝阳的草地开始挖小根菜,这才沉着脸折回去。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山坡上的小根菜简直就是迎风就长。
    前几日来挖还只有两寸来长,如今有些已经长得像小毛葱似的,细细绿绿地迎风舒展着身体,看着就觉得喜人。
    夏月初一边挖一边整理,把枯枝烂叶都择出去,只在根部留点儿泥巴保鲜,一把把整齐地放在背筐里。
    正忙活着,就听到身后传来略有些重的脚步声。
    夏月初回头,只见一个并不认识的男人正大踏步地朝自己走过来。
    她有些警惕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握紧了铲子的把手。
    男人见她回头,一脸熟络地说:“是大壮媳妇吧?”
    “是我。”夏月初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这样称呼自己的,肯定是村里跟薛家认识的人。
    男人又上前几步,嘴上道:“大壮的身子怎么样了?”
    “有些好转,还要继续吃药才行。”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男人突然一改刚才和善的面容,恶狠狠地说:“觉得有男人给你撑腰,就开始欺负别人了是吧?”
    他说着就一拳朝夏月初打来。
    夏月初吓了一跳,好再她一直有些戒备,猛地一矮身子坐在地上,这才狼狈地躲过了男人斗大的拳头。
    男人见一击未中,抬脚便踢。
    夏月初就地一滚,抬手用铲子去砸男人的小腿,正砸在迎面骨上。
    男人疼得咧嘴,怒气更胜,目露凶光,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柴刀。
    “大哥,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就算要砍了我,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夏月初把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完全想不出自己得罪了谁,竟值得人来下这样的狠手。
    “那春妮儿跟你什么怨仇,你当着那么多人给她下不来台,还把她从崔家撵出来。”
    “春妮儿?”
    男人提到崔家,夏月初才想起这个春妮儿是谁。
    “春妮儿回家哭了两天,你倒跟没事儿人似的!”男人见夏月初还一脸茫然,更是来气,“既然你男人身子不好管不了你,那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
    男人说着,手里的柴刀就朝夏月初直劈下来。
    夏月初身后是一棵大树,此时已经避无可避。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抬手去挡,只觉得小臂一阵疼痛。
    但是刀却并没有狠劈下来,像是被什么拦住了。
    紧接着,夏月初就听到秦铮的声音。
    “我嫂子好得很,用不着你替我大哥管教!”
    夏月初急忙睁眼,就见秦铮已经与那男人打在一处。
    那男人虽说比秦铮高大壮硕,但到底只是个庄稼汉,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怎么会用。
    秦铮却是正儿八经上过沙场、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人,几招下来就夺过了男人手中的柴刀,一个扫堂腿将人绊倒在地,膝盖直接压上对方胸口,柴刀架在颈间。
    “有种你再说一遍,是谁教训谁?老子现在就解决了你信不信!”
    这男人还算是有几分硬气,虽然没有再口出狂言,却也不肯服软认错。
    秦铮便扭头问夏月初道:“嫂子,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啊?”
    夏月初捂着被划破的胳膊,皱眉道:“是郑春妮叫来收拾我的人。”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李大山,你有什么只管冲我来,与春妮儿无关。”男人一听这话,梗着脖子嚷道,“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春妮儿,所以自己来教训你的!”
    “你这人好没道理,她自己做事不谨慎,摔破了主人家的东西才被赶出来,与我什么相干?”
    夏月初手臂疼得厉害,想也知道那柴刀肯定不干净,也不知会不会得破伤风。
    她越想越是郁闷,不愿跟李大山再纠缠,招呼秦铮道:“阿铮,你帮我拎着东西咱们回家,跟这种浑人讲不出理来的。”
    秦铮这才看见夏月初受伤了,赶紧松开李大山,把他撵走之后懊恼地说:“都怪我来晚了,回去之后大哥肯定要骂我我了。”
    “我就是蹭破了点皮儿,没事的。若不是你及时过来了,我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夏月初见秦铮一脸郁闷,便玩笑道,“比起我这点小伤,我倒是更心疼自己这件棉袍,就这么一身还算齐整的棉衣,如今染了血不说,还被划开这么大一个口子,也不知还能不能缝补上。”
    秦铮听了这话却更加心酸,哽咽道:“大嫂,都是我没用,我明天就出去找事做!”
    “多大的小伙子了,这点事还值得哭鼻子。”夏月初没想到秦铮居然连眼圈都红了,赶紧哄着他道,“别急别急,嫂子这几日正在琢磨呢,到时候保管给你想个赚钱的法儿。”
    夏月初越是这样,秦铮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是一肚子话却无法言说,他只得默默地背起背筐,陪着夏月初下山回家。
    薛壮见夏月初带着伤回来,果然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一顿骂。
    夏月初替秦铮分辩道:“你这人讲不讲理,若不是阿铮正好经过,我说不定都死在山上了,你怎么还骂人呢!”
    秦铮涨红着脸道:“嫂子,大哥骂得没错,你就别替我说话了,大哥让我过去帮你,是我太磨蹭出去晚了……”
    夏月初听了这话才明白,秦铮根本不是无意中路过救了自己,而是薛壮让他去的。
    想来也是,现在雪要化不化,山路泥泞得很,若不是有事,谁好端端的会去山上那种地方溜达。
    夏月初扬起脸冲薛壮一笑,道:“今日可多亏你了。”
    薛壮不自在地扭开脸,掏出一盒药膏丢进夏月初怀里道:“一天涂三次!”
    待夏月初回里屋去涂药,秦铮又被薛壮狠狠教训了一顿,灰头土脸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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