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府中,一派喜庆,屋檐红灯,走廊红纱,窗前红纸,无不昭示着“喜事”二字。
然,嬉笑着众,落寞者寡。
宋淼淼,真正的侍郎嫡妻,竟是个落寞者。
她坐在小院窗前,抱着白色猫儿,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脸上挂满了心事。
不远处,两个婆子热烈讨论着。
“夫人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出身商户,满身铜臭味,进门五年无所出,老爷都不曾怪她。此次纳妾,竟然又哭闹又上吊,真真是丢脸。”
“可不是,京圈里有几个官太太是商户女?前年老爷就为夫人请了诰命,如此的荣宠,夫人竟还不满足!”
“索性此次进门的是相府小姐,这才配老爷。”
“可不是,说不准府上马上就有公子小姐了!”
宋淼淼耳朵好得很,把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自嘲轻笑一声,原来周遭的人都是这么看她的。
她出身于皇商宋家,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本不想嫁入官家,但敌不过丈夫迟勋的苦苦追求。
大昀朝一向重视门户,宋淼淼自然清楚,可年少时,迟勋口口声声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动了心,不顾家人反对,带着丰厚嫁妆嫁入败落的官家。
入门后,才知道迟家欠了万两黄金的外债,迟勋万般道歉讨好,宋淼淼想着夫妻和睦最为要紧,便主动拿着嫁妆填了窟窿。
迟家好奢靡,多年来,她不得不一直那嫁妆填补。
迟勋待她不多,多年来甚是殷勤,但这在他考入进士后就变了。
宋淼淼不止一次在丈夫眼中看到了嫌弃,也不止一次被他的言语所伤害,她心中委屈,顾念着夫妻情谊,一直忍耐。
直到丈夫说了要纳妾,且对方还是个名满京城的相府小姐!
宋淼淼百般拒绝,迟勋从来不听,甚至还出手打了她一巴掌……她的心早早碎了。
迟勋为了守寡的相府小姐,竟亲自去向圣上求旨,自此京都之中都知道侍郎家有一个善妒的商门悍妇。
府内府外,多得是嘲讽宋淼淼刁蛮任性。
想着想着,泪水滑下,宋淼淼耳边传来喜乐吹奏声,前厅的婚宴已经开始了,她伸手擦了擦泪水,起身换衣装扮,在铜镜前描眉画唇。
夫君纳妾,她这个正妻还要露面。
宋淼淼装扮好,脸上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抬步往外走去,却被下人拦住。
“夫人,老爷说您今日身体不适,命您在屋中好生休养。”
“什么!”宋淼淼震惊,“这不可能!本夫人不喝请妾茶,这妾如何入门?”
下人眼中意外,上下打量了宋淼淼一眼,嗤笑一声:“夫人,今日娶得是平妻,相府小姐尊贵,老爷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呢?”
瞬间,宋淼淼的眼中被泪水聚满,夫妻五年,夫君不舍得相府小姐受委屈,就舍得委屈她!
哈哈哈!纳妾也好,平妻也罢,婚礼之日,迟勋竟不让她于宾客前露面,这是害怕她闹事,还是根本上就是要落她的面子?
哈哈哈!
好,甚好!
宋淼淼哭着转身,往前走了一步,门被人粗暴关上,守门的小厮还说了一句“麻烦”。
她错愕转身,怎么都想不到,她是做错了什么,竟让夫君这般嫌弃,连下人都敢如此奚落她。
宋淼淼坐在桌前,哭得不能自己。
门外,喜悦声音越来越大,守门的丫鬟小厮一个个离开,为了防止宋淼淼出去,还特地锁上了门。
重重的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黑夜渐渐落下,灯光喧闹处,人声鼎沸,后院寂寥处,灯光寥寥。
无人关注的地方,三四人搬着柴草而来,堆在门口,拿出火折子,慢慢吹大,随手一丢,大火直接燃起。
只见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屋中,宋淼淼察觉到了不对,哭着拍门:“救命啊!来人啊!”
门被锁住了,根本推不开,她走到窗边,却始终打不开,窗户无一例外,全部被狠狠锁死。
屋中烟雾越来越重,空气越来越稀薄,宋淼淼脑袋越发昏沉,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起来,但眼皮子越来越重。
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是无人救,眼睛彻底闭上……
忽然,一块石头从窗外砸入,直接破了口。
一个蓝衣男子从窗口翻身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儿,大声呼喊:“大小姐!你醒醒!醒醒!”
宋淼淼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他的脸:“佑宁……”
……
三日后,早晨,阳光正好,一束阳光从窗楹照进屋中,落下一地斑驳碎影。
丫鬟冬墨跪在床前,低声哭泣。
许是这哭声太大,吵到了躺在床上的人儿,她眉头微微皱起。
宋淼淼睁开眼睛,开口,嗓音嘶哑难听,“水。”
“夫人,您醒了!呜呜……您终于醒了!”
宋淼淼挣扎着爬起,慢慢喝下冬墨送来的茶水,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从阎王手里逃过一劫了!
“夫人,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宋淼淼点头,可片刻后,冬墨哭着回来。
“怎么了?”
“大夫正在二夫人房中请脉,小厮竟然说让夫人等着,呜呜……他们太欺负人了!”
闻言,宋淼淼的手握成拳,她发觉冬墨一直低着头,觉得不对,“冬墨,你过来。”
“奴婢再给夫人倒杯茶吧!”说着,冬墨就要转身。
宋淼淼眼睛下压,用了重音:“过来!”
冬墨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颤着身子转过来,右半张脸高高肿起,五指指痕异常明显。
“谁打的?”
“夫人,奴婢不要紧的。”
“别再逼本夫人问第二次。”
闻言,冬墨猛地抬头,看到夫人脸色惨白,但目光坚毅,眼神近乎冷漠。
宋淼淼抬起头,直视着她。
冬墨猛地打了个寒战,夫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颤声道:“是二夫人身边的寒霜。”
宋淼淼闻言,伸手摸索许久,从枕头下摸出令牌,“去把老爷请来。”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