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包饺子要买什么啊?”
阿姨特别热情,哐哐哐猛讲一通,等到彭星望拿着两糖葫芦回来了还在重复。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大哥生怕被小孩发现,连忙止住话头:“谢谢啊,以后我常来买肉。”
“好嘞!”
彭星望碰到这么一点点简单的家庭活动都特别幸福,特意踮着脚喂哥哥吃糖葫芦,自己也跟着咬一口,酸到腮帮子快咧开。
姜忘临场抱佛脚抱得不算成功,走到杂货店前又记忘了。
刚才说要高筋还是低筋面粉来着?中筋又是干什么的?
等一整套东西买全,回家已经接近四点。
姜忘教小孩怎么敲键盘用百度搜问题,跟他一块把和面过程过了一遍。
“啊呀,”彭星望反应过来:“咱们没买白菜!”
“我去买!哥你和面就好!”
面发的还算成功,馅也剁的像模像样。
一大一小围着茶几神情严肃地切面团擀面皮,每个步骤确认三遍再动手。
然后第一屉全部奇形怪状。
彭星望中途很想问一句哥哥你是不是也从来没包过饺子,但是怕被他削脑袋,又把话咽了回去。
姜忘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心里已经在想这笼不行就出去吃,起身中断了包饺子的进度。
“先煮一锅看看。”
……实在不行把剩下大半锅面和馅儿都送给邻居,别糟蹋东西。
他们两确实包的不够扎实,以至于水煮开下饺子之前还手沾面粉轮流紧了紧口,然后放进去搅。
等饺子浮上来以后,又点了三四次水,确保煮熟煮透。
然后一锅崭新的丸子碎肉白菜汤闪亮登场。
“罢了。”男人利落认输:“我搞不赢这种东西,出去吃,吃大份的。”
彭星望特别难过地扒在旁边看,看着锅里的饺子皮跟肉丸子一起浮浮沉沉,整锅汤跟呕吐物一样什么都有。
“不行,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包饺子。”小孩突然说:“我们找季老师救场吧,季老师一定会!”
姜忘板着脸:“你哥哥不要面子的吗?”
小孩虔诚看他:“去嘛,去嘛。”
五分钟后,一大一小抱着馅和面啪啪敲门。
“季老师
,你会包饺子吗?”
第16章
季临秋推开门,目光落在两人抱着的不锈钢盆上。
“我要是说不会,你们是打算抱着这一大锅馅再回去是吗?”
姜忘面不改色:“不,我拿去送楼下王大妈。”
“能耐。”季临秋笑骂一声,踩着人字拖转身:“你们先下楼,我换个衣服过来。”
“还用换衣服吗,”姜忘随意道:“都认识多久了,来呗。”
放了暑假,季临秋也不用随时一副斯文老师做派,在家就穿了件宽松纯白t恤,头发蓬松脚也光着,手里还端杯冰块乱晃的可乐。
说他是大学刚毕业估计都有人信,身上透着股青涩味儿。
季临秋眉毛一扬,算是把姜忘的话当作褒奖,回屋把收音机关了过来陪他们包饺子。
小孩抱着一大盆白菜肉馅挺好奇。
“季老师平时不看电视吗?”
“不看,”季临秋揣着兜往前走:“没劲。”
彭星望没见过老师这种风格,有点茫然。
姜忘反而放松很多,比平时在学校里碰见他要来得自在。
“平时不看个电影什么的?”
“加班完了偶尔在办公室看一会儿,回家以后只想睡觉。”季临秋打了个哈欠:“过两天又要教师培训半个月,没得睡。”
小孩入学快一年头回看见季老师打哈欠,眼睛圆圆看了半天。
三人重新洗手坐下,两人坐旁观位等着搭手,季临秋撑着头看面团。
“怎么包?”
姜忘表情一僵:“你也不会?”
“这不是来凑个热闹,”季临秋瞧见他电脑开着,起身去看了一遍视频:“哦,大概会了。”
再回来随便捻了块皮儿,试探着把馅儿揉进最里面,像模像样地捏了八个褶。
虽然没街头卖的煎饺好看,比先前那屉像样太多。
季临秋一钻研便认真起来,也不搭话接茬,只聚精会神地边包边摸索技巧。
半屉下去便利落不少,越往后包越轻快,十二个褶儿整齐又漂亮。
姜忘还真就被比下去了,坐在旁边看了会,啧了一声:“我就是这么包的啊?”
季临秋看了眼在拿面团捏恐龙玩的彭星望,似笑非笑道:“你包一个我看看。”
姜忘当着他的面擀面捏馅,褶没捏完一半馅噗地挤爆出来。
“握掌不对,”季临秋用沾着面粉的指尖虚虚点了下他的虎口:“这儿要紧,旁边要松。”
然后跟讲六时态主谓宾似的,把前后几个要领清晰说给他听。
两人渐渐都驾轻就熟,屋子里放着《走近科学》,茶几上还排了一长排面团捏的迅猛龙霸王龙。
姜忘也没想到两男的能包饺子包这么好,手里忙着还有功夫看季临秋。
心里忍不住夸一句好看。
男人这种生物天生过度自恋,把自己跟吴彦祖金城武比时没有半点心虚,很难承认别人比自己帅。
季临秋眼尾线条舒展,轻眨一下有种魅感。
眉骨生得恰到好处,薄唇淡色皮肤玉白,
稍微包装一下,出道做个明星绰绰有余。
四屉新包的饺子煮一笼煎一笼,剩下一人一屉拿回冰箱冷冻,能顶两三天伙食。
小孩也是等饿了,醋都不顾着沾埋头猛吃,姜忘在一旁看了很久,还是不舍。
季临秋看出来什么,在分别时试探道:“姜哥怎么像心情不好?”
姜忘笑了笑:“小孩妈妈要回来了,搞不好打算接他走。”
“也不一定。”季临秋平静道:“小孩会选自己更喜欢的生活。”
“跟妈妈走能有什么不好的,”姜忘没多想:“结婚一年多,想来也是都安稳了。”
季临秋教书近七年,目睹过太多事情,此刻只缓缓摇头,挥手作别。
姜忘关门后看着专注看电视的彭星望,半晌走进阳台把门关好。
然后拨通了杜文娟的电话。
他这些日子和人打牌听了不少消息,略费了些功夫要到了小孩妈妈的新手机号。
杜文娟嫁了一个在事业单位上班的男人,从外省坐绿皮火车过来得四个小时,也从a城这边的亲戚朋友里听过一些姜忘的事。
姜忘成年后和这个女人也几乎没有接触过。
那女人老了以后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大概像是想找个养老的归属,但姜忘回应的冷漠简单,并无意再亲近半分。
小时候不在,二十年后也没必要再出现。
他在等待电话接通时,呼吸逐渐放慢到最低。
心跳一下一下的,有久违的不安。
这大概也是他自己人生里,第一次主动与生母联系。
“喂?您好?”对面传来年轻的女声,听着刚刚到三十岁:“是打错了么?”
“不是,”姜忘平缓道:“我是姜忘,目前在代为照顾彭星望。”
女人惊诧地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慌乱:“您好您好,我在朋友那边听说了您的事,刚好也打算这几天回来一趟。”
“他们说你是杜家这边的亲戚,”她说话仓促,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可能是我父母这边亲戚实在太多了,抱歉……我记得不太清楚。”
“你有一个表爷爷,家里人在香港做生意,有恩于我。”姜忘平缓道:“他们原本拜托我出差时过来看看小孩。”
“但我看到的情况……不太好。所以他们留我在a城发展生意,顺带照顾小孩。”
女人有些慌乱地连连点头,充满歉意道:“我妈妈那边有四五个兄弟,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但确实一直对我很好。”
“请您一定要替我转达谢意,我和爱人过来以后也一定亲自向您致谢。”她犹豫几秒,似乎感觉自己不配问这种问题:“星望现在……好些了吗?”
姜忘有一瞬以为她在询问自己的近况。
男人回过神来,沉默几秒才回答:“期末考了全班第二,长胖不少,很健康开朗。”
是很好的小孩子。
杜文娟接到这通电话时,所有身为母亲的失职都重新浮现脑海。
她感觉自己和对面这个陌生人聊什么都窘迫难堪,但又不得不拜托他再照顾几天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