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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果然被那登徒子气得够呛。
    第14章 “抓到你了,登徒子。”……
    听到赵晏那一嗓子,姜云琛便知大事不妙。
    古人语“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本朝正值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京畿富庶之地,百姓的正义感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被人欺负,家中有女儿或姊妹的都无法坐视不管,身后传来马蹄声,伴随着“站住”的叫喊,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昏招迭出,鬼使神差地跟来南市,赵晏现场抓包,却顾念颜面不肯跳窗,妄图从正门逃走,最后弄巧成拙,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当机立断从窗户翻出去,那么他早已功成身退。
    这要真闹到官衙,恐怕会承包京中百姓未来一个月的谈资,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升斗小民,都得笑掉大牙。
    太子当街非礼赵将军的女儿,被热心人扭送至官府……不是,那怎么就算非礼了?他事急从权,转瞬便放开了她,再者,若非她掀他斗笠在先,赵宏不由分说闯进来在后,他至于慌不择路吗?
    然而现在无处评理,他想象那幅难以言喻的画面,顿时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亏得他熟悉南市的布局,一路左躲右闪,直奔商铺林立的地方。
    人群愈发密集,马匹行动受限,他趁机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七拐八拐甩脱了后面的追兵。
    他不敢多做停留,抄近路绕去了望云楼后门。
    都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赵晏肯定想不到他会杀一个回马枪。
    她铁定没有认出他,否则也不至于反应那么激烈。
    但愿不要给她留下心理阴影,让她以为自己被一个陌生人占了便宜。
    而他——
    他付出这么大代价,被当成登徒子穷追猛赶,岂能一无所获地回去?
    至少得弄清楚她和霍公子的关系。
    -
    预料之中,追捕登徒子的人返回,面带歉意地表示跟丢了。
    赵晏谢过他们,与赵宏及霍公子上楼。
    进入雅间,赵宏连忙道:“阿姐,你还好吧?方才怎么回事?”
    “无碍。”赵晏摇摇头,“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想着去隔壁看看,然后就撞上了那登徒子……没什么,我以为我能制伏他,谁知被他摆了一道。”
    赵宏记得她这趟出门的目的,心中蹊跷,但念及霍公子在场,又不便多问。
    见她的神色恢复如常,才稍许放下心来。
    赵晏摸了摸衣襟里的信,所幸没有在打斗中弄丢。
    霍公子面露感激:“赵娘子平安无事就好,信件倒是其次。”
    他看向桌案:“饭菜有些凉了,在下让小二拿去后厨,帮忙热一热。”
    说罢,又颇不好意思道:“在下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并非对客人吝啬,二位若不愿意,可重新点菜,这些交给在下带走即可。”
    姐弟两人听得此言,对他好感倍增,赵晏起身道:“我去叫人来。”
    “还是我去……”赵宏正欲争抢,她已推门而出。
    赵晏与店小二说了加热饭菜的事,却未立刻回去,而是混在进进出出的顾客中,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门。
    她知道这座望云楼的归属,以前姜云琛带她和姜云瑶来过几次,为求低调,都是绕后门。此时她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一定还没走。
    果不其然,她透过敞开的门扉,看到了梁国公府的马车。
    今日是宋国公寿辰,姜云琛须得前去道贺,她和弟弟出门时,他必然已在宫外。那厮绝不可能乘坐东宫的车驾招摇过市,向梁国公府借车是最便捷的选择。
    她略作思索,转身离开。
    弟弟和霍公子还等她一起用午膳,总不好再继续耽搁。
    姜云琛费尽心思跟踪她,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目的,她倒要看看,他的耐心能坚持到几时。
    -
    姜云琛生怕重蹈覆辙,直接回到马车里,迅速换掉身上的衣服。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上车前让陆平多拿了一件襕袍以备不时之需。
    陆平看他归来,如释重负地松出口气。方才太子不让他跟随,他便留在下面等候,岂料没过多久,就听到赵娘子的声音,他大吃一惊,忙奔出去,只来得及望见太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显然,殿下出师不利,时隔三年再次与赵娘子交手,没能占得半点上风。
    姜云琛用锦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薄汗,接过他呈来的水一饮而尽。
    陆平识趣地没提刚刚的事,拿出扇子为他鼓风,请示道:“殿下可要回宫?”
    “我歇一阵再说。”姜云琛靠上软垫,假意闭目养神,“你看着些,他们走的时候告诉我。”
    陆平明白他说的是谁,领命退了出去。
    车厢内归于安静,视觉关闭,思维却变得异常清晰。
    赵晏的身手大有长进,看来在凉州并未荒废功夫,她长高了不少,还好他也没落下,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脑袋恰好抵在他的肩膀。
    那个“拥抱”纯属情急之下迫不得已,他立马就收回了手,但她的体温竟固执地停留在他的掌心,长久挥之不去,连带整条手臂、乃至胸前都有些发烫。
    他想到与她初次相见,粉雕玉琢的女孩站在满园琼花玉树间,像个漂亮而精致的娃娃,一双水蒲桃似的眼睛黑白分明,嗓音清脆悦耳,坚持要帮朋友找回丢失的首饰。
    彼时他完全不相信,应选还没开始,阿瑶怎会与她成为朋友?
    何况那么一段距离也不算近,她自称一路跑来,却脸不红气不喘,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把她默认成和阿瑶一样的女孩,五岁的小娘子,怎可能有这么好的体力?
    换做阿瑶,走的快些都会呼吸急促。
    然后,她用切实行动证明,是他低估了她。
    或许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把她当做寻常的小娘子,而是势均力敌的对手,除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的对决,比武更是家常便饭,所谓“男女大防”,于两人而言形容虚设。
    直到三年前——
    他忽然想起什么,忙不迭打住,但却适得其反。
    驱散回忆,刚才的画面反而不合时宜地浮上脑海,少女身形挺拔、姿态矫健,却又有着不可思议的柔软,分明是很矛盾的感官,竟巧妙地融为一体。
    到底是和以前不同了。
    周遭的空气莫名有些灼热,姜云琛睁开眼睛,从手边的橱柜中抽出一本书。
    他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再胡思乱想,可真要变成个登徒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怀疑赵晏已经趁陆平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赵娘子,赵娘子您留步……”
    是陆平的声音。
    姜云琛神思凝滞,想要躲藏却已来不及。
    马车的车窗并不足以让他逃出去,下一瞬,车帘被人一把掀开。
    一阵泛着清幽香气的风涌入,赵晏红衣似火,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面前。
    “抓到你了,登徒子。”
    第15章 她的鼻尖几乎与他相贴。……
    陆平阻拦失败,在旁无奈道:“殿下,赵娘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陆平:“……”
    打扰了。
    他识趣地转身离开,被姜云琛叫住:“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再敢放进来一个,我就把你丢在望云楼洗盘子。”
    “是。”陆平应下,一溜烟跑走。赵六娘他没办法,旁的还是不成问题。
    霎时,只剩两人四目相对。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最终,姜云琛率先出声打破沉寂:“赵晏?真巧,你怎么会在这?刚刚你说什么……登徒子?哪里有登徒子?”
    他望着她,神色中流露几分真情实感的无辜与疑惑。
    赵晏:“……”
    她凝视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发现些许端倪。
    车厢中的光线半明半昧,他的眼瞳宛如纯粹不掺一丝杂质的墨玉,泛着清透色泽,纤长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眼角的泪痣给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平添了几分诱惑。
    窗帷掀起一角,旁边的桌案上扣着本书,他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中,面容愈发显得轮廓分明,昔日少年的稚嫩逐渐褪去,精雕细琢的五官恰似上天最慷慨的恩赐。
    他依旧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郎君。
    当初,她便是被这张脸蛊惑心神,一时冲动,写下了《凤求凰》中的那句话。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因为美色当前而放他一马,悠悠在地毯上盘膝落座,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叹息道:“方才有个登徒子藏头露尾、窥伺我的行踪,我把他揪出来之后,本想押去官府,岂料他发现自己打不过,就用了些不上台面手段暗算我,简直无耻至极。”
    姜云琛:“……”
    他轻咳一声,点头附和:“是挺可恨。”
    赵晏却不肯善罢甘休,她从袖中拔出匕首,在细长灵活的指间转动把玩:“我真后悔手下留情,就该给他一刀放放血,或者往那里狠踹一脚,让他永远别想再作案。”
    “赵晏,赵娘子,”姜云琛叹了口气,表面一本正经,耳朵尖却不易觉察地染上绯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讲话能不能含蓄些?”
    “我向来如此,殿下头一天认识我吗?”赵晏笑意盈盈,不答反问,如愿以偿地看到那抹嫣然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蔓延开来。
    姜云琛难得哑口无言,顿了顿,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还要去抓登徒子,别耽误时间了。”
    “可是我亲眼看到他跑来这边,消失在殿下的马车附近。”赵晏环顾四周,“你确定他没藏进车里?他能在我手底下逃脱,还算有点本事,我怕你一不留神被他伤到。”
    姜云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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