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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着实无颜重提之后发生的一切。
    赵晏闻言,正要质问他是不是故意躲自己,却在话到嘴边时堪堪止住。
    她后知后觉地记起一些旧事,不由陷入沉默。
    姜云琛自认这套说辞滴水不漏,回想方才情形,很是追悔莫及。
    他分明有办法圆过去,还能旁敲侧击打听那位霍公子,也不知当时在慌什么。倘若他冷静些,一照面就这样与她解释,又何必狼狈逃窜、丢人现眼?
    而与此同时,一种莫可名状的忐忑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如果赵晏承认她与霍公子的关系非比寻常,他该作何反应?
    惊讶地询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行。
    且不说赵晏可能会羞于言表,就算她毫不避讳,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他也不想听她事无巨细地讲自己和霍公子相识相知、甚至已经互许终身……
    明明他与她结识在先,虽没有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可至少彼此熟悉,他应当是除了她的父母姐弟和阿瑶之外最了解她的人。八年的情分,难道敌不过个半路杀出的霍公子吗?
    淡定地道一声“恭喜”?
    也不行。
    三年前赵晏还对他“见之不忘、思之如狂”,转眼却琵琶别抱,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刚才他来去匆匆,都没看清霍公子是圆是扁,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让他泰然处之、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甘拜下风,他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
    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一想到赵家进宫请求赐婚,赵晏嫁给霍公子,从今往后都要以霍夫人的身份与之出双入对,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霍博士的才名他早有耳闻,霍公子想必也不差,将来定是入朝为官的料,待他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携妻带子参加宫宴,而自己须得称呼赵晏一声“霍夫人”……不行,他想不下去了。
    “霍公子不一样,殿下切莫误伤无辜,把他和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混为一谈。”
    赵晏突然出声打破安静,不知为何,语气似乎有些冷。
    姜云琛一颗心瞬间坠入谷底。
    她在生气吗?
    就因为他提了一句霍公子,她觉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忍不住出言维护对方?
    可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个霍公子,当真对她这么重要?
    心中千头万绪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又难以形容的感觉,让他莫名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赵晏心血来潮下厨做的樱桃饆饠。
    天晓得她是怎么把一道甜食变得又酸又涩,阿瑶尝了一口就不由自主地吐了出来,而他一边笑话赵晏,一边却又忍着咽了下去。阿瑶已经这么不给她面子了,他怕自己再吐,她会气哭。
    此时此刻,他心里就像塞了一块酸涩难言的樱桃饆饠。
    凉州深受胡风影响,饆饠更是常见,也不知道赵晏后来学会没有。
    但与他无关了,这份口福只能属于霍公子。
    “我今日来望云楼,是为帮家里人给霍公子传话。”赵晏见姜云琛久久不语,面色也不大好看,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便掏出信封,“这是霍公子的回信,虽然不能给殿下开启查验,但我可以保证,他没有存任何不可告人的歪心思。”
    姜云琛如梦初醒,反复体会了一下她这句话,才有些不自然道:“我并非怀疑他居心不良,只是忽然想到霍博士祖籍凉州,不知霍公子有没有与你提及。”
    “霍公子从小随家人定居洛阳,已经很久未曾回去过了。”赵晏将信封装进衣袋,深吸口气,最终没能忍住,抓起放在车帘外的一样东西扔向姜云琛。
    姜云琛的心情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
    果然,是自己草木皆兵了。赵晏既然喜欢他,又怎么可能与霍公子不清不楚。
    他今天就不该来南市!
    出神之际,冷不防一道黑影划过眼前,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口。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帘子一掀,赵晏从眼前消失,转瞬便没了踪影。
    唯有微微摆动的车帘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香证明她曾经来过。
    怎么就跑了?
    姜云琛满头雾水,垂眸看到手里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拆开。
    竟是一个犹在冒着热气的馒头。
    他怔了怔。
    这是……赵晏特地带给他的?
    她知道他一中午东躲西藏滴米未进,兴师问罪之余,还不忘捎上这个。
    心头阴霾烟消云散,他不禁一笑。
    赵晏说过的话逐字逐句浮上脑海,他福至心灵,骤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霍公子是给她的长辈传讯,她断不会三缄其口,用“家里人”代称,十有八/九,是她的某位姐妹与霍公子定情,托她这只“青鸟”做信使。
    他对诸位朝臣及其子孙的姻亲关系了如指掌,仔细一想,燕国公六位孙女、四人出嫁,如今待字闺中的除赵晏之外,还有她的堂姐赵五娘。
    是了,一定是她。
    赵晏陡然变脸,许是念及霍公子与赵五娘鸿雁传书,从而想到她写给他的那张石沉大海的字条,责怪他没有给她回应。
    可那是因为……
    他默然叹了口气,轻轻咬下一块馒头。
    甜的。
    他庆幸自己跟来南市了。
    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
    赵晏一路走到明月楼,心绪才稍许平复几分。
    只是想到那个馒头,又深感后悔。
    她就不该对姜云琛大发善心,应当在里面塞满盐巴和胡椒。
    齁死他!
    她总算明白了他今天的行为缘何奇怪反常,归根结底,是他讨厌她、不想见到她。
    所以才一照面就跑,所以才那么排斥她的靠近。
    三年前,他亲口说过,在这个世上,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
    她只顾着考虑正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真是丢人。他拿着那个馒头,心里指不定如何嘲笑她呢。
    或许还觉得她一厢情愿、不自量力,觊觎太子妃之位。
    可她一时气上心来,手边没有别的东西,只能用馒头砸他。
    她越想越委屈,恨不得转身回去揍他一顿,但又被理智制止。
    罢了。既然他不想看到她,她又何必自取其辱,让他以为她故意在他面前晃悠。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除非进宫时迫不得已,她再也不要主动跟他说一句话了。
    “阿姐。”赵宏的声音突然响起,赵晏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明月楼,正巧与从里面出来的弟弟迎面相遇。
    “怎么样,东西买好了吗?”她问道。与霍公子道别后,她说想去首饰铺逛逛,差遣弟弟去明月楼买点心,等她过来与他会合。
    赵宏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在这呢。阿姐,我左等右等不见你来,就先行找到店小二……”
    他将赵晏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我说自己是燕国公府的仆从,他当时就愣了,告诉我昨天也有个自称为燕国公府效力的人,向他打听孟公子……呸,孟洲的事,他出于对祖父和阿爹的敬重,一五一十地复述了整个经过,还请人家务必教训一下孟洲那无知纨绔。”
    “我怕打草惊蛇,便说那是我的同伴,我消息滞后,没想到已经有人来过了。”
    “阿姐,你可还要再进去一趟?”
    “不必了,你做得很好。”赵晏倍感欣慰,心中顿时由阴转晴,“胆敢冒充燕国公府的不多,很可能是陛下或者那个谁宫里的人。走,我们回去吧。”
    那个谁……
    赵宏心领神会,点点头,与她各自翻身上马。
    -
    回到府上,赵晏想着找机会把霍公子的信交给堂姐,然而一进大门,却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她与赵宏对视一眼,按捺疑惑,问管家道:“吴伯,出什么事了?”
    吴伯欲言又止,摇摇头:“没什么,小娘子和小郎君快进屋歇歇吧。”
    赵晏也没再追问,对弟弟道:“阿弟,你先走,我去堂姐那边一趟。”
    赵宏应下,赵晏却被吴伯叫住:“六娘子,五娘子她……现在可能不大方便见您。”
    第18章 “晏晏,你有喜欢的人吗……
    吴伯叹息道:“五娘子与大少夫人起了些争执,大少夫人罚她禁足一个月,好好闭门思过。”
    一个月?赵晏惊讶,堂姐从小被伯母严厉管教,性格腼腆,与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不知为何竟惹伯母发这么大的火。
    莫非……是因为霍公子?
    “祖父和祖母怎么说?”
    二老素来疼爱孙辈,绝不会让堂姐遭受这么重的惩罚。
    吴伯看穿她心中所想:“大少夫人正在与老爷及夫人交谈,旁的老奴也不太清楚。六娘子近些天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五娘子,以免火上浇油。”
    赵晏只得答应,与赵宏各回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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