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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天吴嬷嬷服了药仍旧不见好转,甚至比先前更严重了,开始咯血。
    府里又去寻其他大夫来看诊,得出的结论跟金恒差不多,解毒排脓。
    大夫走后,吴嬷嬷精神恍惚地躺在床上,愈发觉得胸闷气急。
    王府家奴多数跟她感情深厚,见她一病不起,整个府里都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阴郁。
    趁着李珣不在府上,她忽然跟老陈说想见见林二娘。
    老陈愣住。
    吴嬷嬷沙哑道:“你抽空替我走一趟林府,我想跟二娘说说话。”
    老陈:“要去你自己去。”
    吴嬷嬷:“我如今这身子,只怕熬不了几日了,我想跟林二娘说几句话,想在临死前走得放心一些。”
    老陈喉头一堵,“你又说丧气话。”
    吴嬷嬷有气无力道:“你瞧我这样子,像说丧气话吗?”
    老陈闭嘴不语。
    吴嬷嬷:“莫要让郎君知道了,你偷偷地去,我不想让郎君知道我见过她。”
    老陈:“那就是个刺头,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吴嬷嬷摇头,“你不懂,女郎家的心思,只有女郎才懂。”
    老陈偏过头,吴嬷嬷道:“抽空悄悄走一趟,说不准她还不会来呢。”
    见她这般坚持,老陈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林秋曼正同周氏商事,突听家奴来报,说晋王府陈管事来了。
    她颇觉诧异,起身道:“快去请进来。”
    不一会儿老陈被仆人带到正厅,周氏已经避开了。
    老陈行了一礼,林秋曼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坐到椅子上,客气道:“老奴原本是不想来打扰小娘子的,但架不住吴嬷嬷再三嘱托,这才背着郎君走了这趟。”
    听出他语气里的凝重,林秋曼问:“是吴嬷嬷有什么事吗?”
    老陈点头。
    莲心上来侍奉茶水,待她退下后,老陈才道:“吴嬷嬷病了。”
    林秋曼皱眉,“病得很重?”
    老陈沉默了片刻,才道:“是肺痈,频发高热,胸痛气急,还咯血,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瞧,开了药也不见好,整个人日渐消瘦,精神恍惚的,只怕已经油尽灯枯了。”
    林秋曼的心沉了沉,她不懂什么是肺痈,但听这症状倒很像肺癌。
    能在短时间内消瘦,可见是很严重的。
    “太医院的金恒医术了得,他又是如何说的?”
    “金恒说解毒排脓,开的汤药服了也不管用。”又道,“郎君在去淮西前她就发过一次高热,当时以为是风寒,服了药也痊愈的。岂料这回郎君从淮西回来,才不到半月光景,又反复高热,还咳嗽,人也瘦了不少。”
    林秋曼沉默。
    老陈继续道:“近些日已经在咯血了,成日里水米不进的,枯瘦得不成样子。她只怕也知道自己熬不久了,想在临终前见见你,跟你说说话,又怕被郎君知道,故才让老奴偷偷来的林府。”
    林秋曼沉吟片刻,“吴嬷嬷平日里待我也不错,是该去瞧瞧,不过我眼下走不了,明儿还要上公堂,待我把这桩案子了了,再去瞧她,如何?”
    老陈展颜道:“小娘子愿意去瞧她自然是极好的,她还担心你有所顾忌。”
    林秋曼摆手,“背着晋王没关系。”
    老陈高兴道:“那到时候趁郎君去政事堂,老奴再派人过来知会小娘子一声,如何?”
    林秋曼:“可行。”
    老陈似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没坐多久便匆匆走了。
    林秋曼送他出府。
    回来后,周氏过来探情形,试探问:“晋王府的人怎么忽然上门来了?”
    林秋曼叹道:“吴嬷嬷病了,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周氏吃了一惊,“她看起来不是挺硬朗的吗,怎么就病成了这般?”
    林秋曼:“病来如山倒,能在一月半月内极速消瘦的病,多半都是恶症,药石无医的。以前我跟晋王闹腾时,她对我的态度也还好,从不端架子。如今她既然开口想见我一面,我自然得走一趟。”
    周氏:“你去见她,那晋王知道吗?”
    林秋曼:“背着他。”
    翌日裘氏案开堂审理,当林秋曼主仆抵达府衙时,却见裘娘子跟焦大娘厮打起来,引得不少人围观。
    她忙让忠叔去拉开二人。
    谭丽娘吓坏了,恐惧地躲在角落里一个劲哭。
    林秋曼去安抚她的情绪,她犹如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抱住她,哭道:“怕,丽娘怕。”
    林秋曼温言哄道:“丽娘莫怕,看我等会儿让明府打你继母的板子,打死她。”
    厮打的两人好不容易被人们拆散,裘娘子的衣裳被撕烂了一块,头发也散了,脸上还有指甲印。
    焦大娘在一旁跳脚唾骂,无比凶悍。
    林秋曼忙上前去看裘娘子的情况,皱眉道:“你二人怎么打起来了?”
    裘娘子全然无视身上的抓痕,啐道:“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贱妇,等会儿上了公堂还跟她打。”
    林秋曼:“你都打成了这样还跟她打,等会儿上了公堂,我让马县令打她,拿杖板打,会打死人的那种。”
    裘娘子:“……”
    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轮到这桩案子堂审。
    马县令坐在公案后,传原告上堂。
    裘娘子跪到原告石上,磕头道:“奴大安镇人裘芯,拜见明府。”
    马县令公事公办道:“裘氏,你所告何事,仔细说来。”
    裘娘子:“奴要状告良坪村河湾口的焦芸芳,毒打虐待奴的女儿谭丽娘数年。丽娘仅仅只有八岁,耳朵却被她打聋了一只,且身上不见一块好肉。奴心中不服,要将丽娘的抚养权讨还回来,还望明府成全。”
    马县令看了看诉状,“你在状纸上说你与良坪村河湾口的谭启辉因为不能替谭家生育儿子,故双方才和离的,可是属实?”
    裘娘子:“属实,奴生下丽娘后,小产过一回,损了身子,至此以后便难以有孕。前夫家盼着儿子,奴没那个本事,便与谭二郎和离了,当时丽娘是留在谭家的。”
    马县令又问:“四年前焦芸芳嫁到谭家,你说她在那时候就开始毒打虐待丽娘,可有证人亲眼所见?”
    裘娘子:“有,焦芸芳在良坪村是出了名的悍妇,且风评差,性格泼辣暴躁,但凡不顺心,便在丽娘身上出气。”停顿片刻,“奴从丽娘和邻里口中得知,刚开始她还稍微收敛一些,待到她替谭家生下儿子,更是变本加厉,丽娘的耳朵也是在那时候被打聋的。”
    马县令捋了捋胡子,“传被告。”
    焦大娘上堂,跪到被告石上,道:“奴良坪村焦芸芳拜见明府。”
    她的个头比裘娘子要矮些,不过体态丰腴,面目凶恶,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马县令问:“焦氏,裘氏状告你虐待她的女儿丽娘,可有这回事?”
    焦大娘瞥了她一眼,说道:“回明府,奴脾气躁,有时候孩子不听话打了几下,若说虐待,那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此话一出,裘娘子愤怒道:“贱人,你休得睁眼说瞎话!”
    马县令拍惊堂木,“肃静!”
    裘娘子闭嘴。
    马县令道:“有没有虐待,把谭丽娘传上来一看便知。”
    下面的衙役道:“传谭丽娘!”
    那孩子胆怯怕生,不敢上公堂,林秋曼左哄右哄,折腾了许久才把她带了上来。
    谭丽娘一看到焦大娘就哭,林秋曼把她护到身后,携她跪拜。
    马县令皱眉,指着谭丽娘道:“焦氏,为何这孩子一见到你就怕成了这般?”
    焦大娘大言不惭,“丽娘性子胆小怕生,平日里奴对她严格了一点。”
    林秋曼撩起谭丽娘的衣袖,露出被烫伤割伤的胳膊,大声道:“诸位请看,这位继母焦大娘是如何对继女谭丽娘‘严格’的。”
    看到那伤痕,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
    马县令问:“还有其他伤吗?”
    林秋曼:“若明府还记得被家暴的卫娘子,那丽娘的情形跟她不相上下,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还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裘娘子边哄边把谭丽娘的衣裳脱了给众人看,干瘦的身躯上布满了新伤旧痕,刺人眼目。
    马县令瞧得揪心,“焦氏,这可是你虐打的?”
    焦大娘连连摆手,“明府冤枉啊,丽娘这孩子调皮,经常磕磕碰碰的,奴对她只是严苛了些,但不至于虐打。”
    裘娘子抹泪道:“请明府替丽娘做主,她才只有八岁啊,哪会磕碰出这身伤痕,当我们都是睁眼瞎不成?!”
    马县令抱手道:“传谭启辉。”
    谭二郎上公堂来,磕头跪拜,马县令问:“谭启辉,我问你,你家丽娘是不是经常被焦氏毒打?”
    谭二郎沉默了许久,才木讷道:“丽娘调皮,偶尔会挨打。”
    裘娘子正要发作,却被林秋曼制止。
    马县令继续问:“丽娘的耳朵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谭二郎摇头,“当时我外出营生,不知情形,回来后听说丽娘耳聋,像是摔了一跤才导致的。”
    一直蜷缩在裘娘子怀里的谭丽娘忽然哭道:“爹……撒谎,撒谎……”
    她忽然出声,倒把众人惊了一头。
    似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她低头喃喃自语,“怕,丽娘怕,撒谎,怕,怕……”
    裘娘子眼泪花花,“奴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被他夫妻二人折磨成了这般。谭二郎,丽娘可是你亲生的呀。虎毒不食子,你却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折杀,你还是人吗?”
    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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