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就见亲爹许观海,很积极的在府门口等着,又很殷勤的亲扶女儿下车。
“阿颜你累了吧?亏你想的野鸡汤,老太太吃着甚好,夸咱们父女有孝心。格外给咱俩都赏了一碗,给你留着呢。你先吃饭,吃完了爹还有正事跟你商量。”
许惜颜拍拍他手,“二哥哥有话问父亲,回头再来找我吧。”
然后,她就这么走啦。
然后,憋了一路的许樵,只好逮着亲叔,把二妹妹在尉迟家大杀四方的英勇事迹,巴拉巴拉说了。
末了眼巴巴的问,“三叔,你说二妹妹到底要他家祭祀什么?”
许观海摸摸英俊的下巴,琢磨一阵,忽地恍然,“高啊!”
再看大侄子一眼,不觉生起气来,“你这一路都没想出来?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再回去好生想!明日若还想不出来,你自个儿去书房关上十日,我还要写信告诉你爹!”
许樵,许樵好想哭。
关就关呗,还告什么状呢?
小孩子才告状呢。
可父亲不在,亲叔为大。他若要管教自己,母亲也救不了他啊。
于是许樵都来不及去跟长辈请安,只让下人过去传个话,给他送些饭菜来,便一头扎进书房去了。
祭祀属礼,翻翻礼记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尹二奶奶听说离家一天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却又不知为何,被三叔吓去了书房,只当出了什么事,想去看看,却被许桐拦住了。
“三叔为人虽肆意不羁些,但规矩学问皆是一等一的好。哥哥撞到他手上,想必是真有些不周到,吓他一回,用用功也好。娘若管得多了,三叔往后倒不好管了。”
尹二奶奶听着有理,忙亲自吩咐一回饭菜,想他一日在外,特特多加了汤水,让丫鬟好生送去了。
然后进屋,方跟女儿笑道,“亏你提点着。否则我这关心则乱的,弄得跟你三叔生分了,反倒不美。要说丫头你这点最象你爹,凡事大气。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领情。”
许桐听着母亲有怨,让丫鬟们下去方问,“母亲说的,可是二妹妹?”
尹二奶奶翻了老大白眼,一脸不悦,“今儿一早,在老太太那里,你当众护她,她也没给半个笑脸儿。原本你祖母的意思,是想请颜大太太做你及笄礼的主宾。可老太太听了愣是没接话,却赏了你这副九宝璎珞。唉,东西虽好,可这意思……”
尹二奶奶没说下去了。
许桐望着匣子里,一副镶了九颗大小不等红宝石的赤金莲花璎珞,心中明白。
颜家数百年书香门第,颜大太太是长子宗妇。丈夫是礼部尚书,官居一品。父母公婆俱都高寿,儿女双全,且全都站住了,这是很难得的。
象许桐,她原还有过一个嫡亲妹妹,可惜六个月时胎死腹中,险些没要了尹氏的命,后来再不敢生了。
而颜大太太名声又好,于是,便成了京城贵族家有喜事时,最愿意请的全福太太。
柏二太太想请她来,自是疼爱孙女的一番好意。
原本颜许两家世交,许观海当年在被逼娶成安公主之前,已跟颜家姑娘议亲了。
后出了这档子事,闹得彼此极为尴尬,走动也少了。
但若许太夫人肯开口,颜家无论如何都会给她面子,来做这个主宾的。
可老太太不接话,却送了她这副贵重的璎珞,自是婉拒。
其实尹氏心中也明白。
不是许太夫人不疼许桐,只真若请了颜家人来,只怕许惜颜就要尴尬了。
偏今天许桐帮了她,她还一副不怎么领情的模样,难怪尹氏不高兴了。
明净的灯下,许桐低头默默,随即长眉舒展,到底释然。
“娘,我也不是真那么大方,只是一事归一事。今儿早上,若让二房挑唆,坏了咱们长房的情份,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便请不来颜大太太,我的及笄礼又不是不能办,无非是少些体面罢了。但能体面一时,岂能体面一世?到底还是得看自己的造化,想想便也没什么了。”
尹二奶奶动容,“你这孩子,当真心地豁达。你要没造化,那就是苍天没眼!”
许桐笑着吐舌,“话可不能乱说,当心老天爷听了不高兴。”
尹二奶奶也笑了,“算了算了,听你的,不争了。她虽没意思,咱们就看你三叔的份上罢了。哎,你歇着吧,我去瞧瞧你祖母。”
但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及笄礼也就算了,但女婿人选却坚决不能马虎。一定得跟婆婆商量,给女儿挑个最好的才罢。
只她决意退让,婆婆却不乐意。
柏二太太拿簪子,拔动着小香炉里的香灰,眉眼淡淡。
“从前我也是跟你这般,想想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什么呢?呵,可你退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所以想要最好的,从一开始,你就绝不能退让半步!”
尹氏难得听婆婆说这样重话,吃了一惊,却见柏二太太很快又收敛神色,依旧平日模样。
“桐丫头还小呢,这些事就不必跟孩子说了,让她安心打理好衣裳首饰就是。其余的,自有我们这些长辈操心,你也回去歇着吧。”
尹氏倒有些后悔,不该来婆婆这里多嘴。
“娘,要不还是算了吧……三叔……”
“没事,有我呢,回去吧。”
尹氏只得告退了。
转头柏二太太叫来许观海的心腹石青,“今儿三爷和郡主出去,都干什么了?”
石青一怔,“也,也没什么啊……就是,就是尉迟将军家眷到了,郡主过去,帮着料理了一下。”
柏二太太笑容浅淡,“就料理了一下,回头却把德安府卫家哥儿领了一个来。还让二哥儿一进门,被他三叔关进书房用功了。我这孙女,还真是挺能干的哦。”
石青背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太太这是对郡主不满吧?
可,可这祖孙斗法,是他一个下人能掺合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