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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祖母安。”
    许惜颜一个标准的福礼,侧身站在了路旁。
    许观海只得跟去,强行卖萌,“娘今儿好兴致,怎么有空过来了?这是才用过饭,想过来走走消消食?”
    柏二太太斜了儿子一眼,“你这耳报神,倒是快得很哪。”
    许观海赔笑呵呵,“对母亲上心些,那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呢。”
    柏二太太轻哼一声,看着刚端出去的饭菜,看向孙女,“打扰郡主用饭,可是我这老婆子来得不巧了。”
    许惜颜淡然,“不过少吃几口,比不上对长辈尽孝要紧。祖母从不是那等故意为难晚辈之人,这般晚了过来,必然有事,请进屋说。”
    没有刻意的针对,但这话说得太实在,也不大中听就是了。
    许观海还想补救,却见柏二太太瞧着女儿低垂的粉颈,似是双目被刺痛一般,脸色忽地越发阴沉下来,弄得他也不敢吱声。
    可这是为什么?
    许惜颜,更加不知了。
    她在外头忙了一日回家,自是想松散松散,便命丫鬟梳通了长发,只拿发带松松的系在脑后,正好现出头顶的两个发旋。
    跟柏二太太,一模一样。
    而柏二太太,又随了亲爹。
    小时候,柏父总是抱着柏二太太,骄傲又得意的说,小姑娘象他,头上两个旋。必会聪明伶俐,富贵一生。
    柏二太太自小,也深以为傲。
    偏偏她亲生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随她。那么些孙子孙女当中,也只有这个最不喜的孙女,随了她。
    从前许惜颜甫一出生,被婆子抱来给她看,她一看小姑娘头顶的两个发旋,就不想说话了,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
    但她心里却是明白,哪怕这丫头长得没有半分似她,哪怕这是她最不想要的孙女。可她千真万确,就是自己嫡嫡亲的孙女。
    如此,柏二太太就更不喜了。
    可正如许惜颜所说,柏氏自恃教养,从不是那等无故为难旁人的人。今日特特过来,于她已经算是很出格的行径,再让她如何针对打骂这个孙女,她也实在做不出来。
    于是,只能冷着脸,如许惜颜所请,扶着丫鬟,进屋了。
    许惜颜自然跟上。
    许观海发愁的看看母与女的背影,也跟上了。
    如果说许惜颜的教养与喜好,得自许观海的真传。
    那么,与亲自抚育了三个孩子的柏氏,自然也是一脉相承。
    柏二太太进了许惜颜的屋子,只觉一桌一椅,无不极合心意,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就连丫鬟捧来的香茶,也是她最爱的银针。
    看着细细的茶叶,根根如牛毛细针般,竖在清亮的茶汤里,茶香清雅,显是今年新贡上的春茶。整个许府都没这般好货,想是成安公主给女儿的。
    让柏氏这样爱茶之人,扔又扔不下手,喝又喝不下去,心中郁闷,更添一层。
    到底接了茶蛊,随手撂在一旁,才想发话,她瞟见几案上还没收起的那副对子了。
    打眼一看,柏氏到底上了年纪,眼神略花,不由又惊又怒,“你跟你爹学了这些年,就学了这样一笔字?”
    到底书香门第,首重学问。
    她把许惜颜写的,当成儿子亲笔了。要是许惜颜就能写出“柳絮飘飘”那四字的水准,那可真得好生说道说道了。
    成安公主那个不学无术的媳妇她管不了,可要是孙女也这般,可太丢脸了!
    许观海心知母亲误会,连忙解释,“那是三丫头写的,这是阿颜考较妹妹学问,作了个对子。我也才想去说说那帮孩子们的,瞧这一笔鸡扒拉字,不管不行了。”
    柏二太太面上这才露出几分霁色。
    再看许惜颜酷似许观海的笔迹,越发心思复杂。
    儿子为了练这笔字,吃过多少苦,她是知道的。
    只没想到,孙女也练出来了。
    一个女孩儿家,又不考功名,许惜颜又从不好出风头,显摆学问,却能默默练出这样一笔好字,足见心性坚忍,刻苦好学。
    这样的孩子,明理的长辈都很难讨厌。
    可要喜欢,还是不太容易。
    柏二太太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消下心头三分怨气,方开了口。
    “我今儿来,也不为了旁的,就为了你大姐姐及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能做到么?”
    许观海忙道,“娘这说的什么话?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我们哪有不尽力的道理?”
    若做不到,太为难,也请高抬贵手吧。
    柏氏瞪他一眼,“你少在这儿嘻皮笑脸!你要如何宠着你那些姬妾我不管,可子不教,父之过。我给你几月时间,年底把你那几个孩子的功课,都拿来我瞧瞧。要还是这样乱七八糟,你就去你父亲灵前好生想想,从前你爹到底是怎么教你们的!”
    许观海再不敢玩笑,老实缩成一只鹌鹑。
    柏二太太虽打小最偏疼他,但对他的功课,也从未有过一日放松。
    哪怕冬天再冷,夏天再热,做不好功课,就得在书房里关着。柏氏再心疼,也绝不会在教育子女的事情上,通融半分。
    否则,他那探花能是天下掉下来的么?
    背后下了多少苦功,只有自家知道。
    少女微微上挑的明眸,悄悄瞟了一眼她爹。对这位不苟言笑的祖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祖母请讲。”
    柏二太太不自觉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方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大姐姐要办及笄礼,我想请颜家大太太来当主宾。老太太听了,就赏了你大姐姐一只九宝赤金缨络。所以我想——”
    许大鹌鹑猛地抬头,“娘,这事跟她说什么用啊?我去。”
    柏二太太冷笑,“你还有脸去颜家?是嫌人家丢脸丢的不够,再去伤口撒把盐么?”
    许大鹌鹑又缩了回去,却忍不住小声辩解,“可这事,阿颜能有什么法子?她才几岁,能有多大脸面?”
    柏二太太怒道,“她不是皇上亲封的升平郡主么?连虎威大将军都能摆平,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吧?
    许观海想再劝劝,可许惜颜已经径直答应下来。
    “好,我去。无论如何,也把颜大太太给大姐姐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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