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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是大兴城中那座硕大的书房。
    杨英的脸色无比凝重,开口问道:“苏师,各朝各代都是吏治败坏才导致的亡国,可那秦子玉为何会说钱、粮才是重中之重?”
    苏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长叹道:“这小子还真是不留情面...”
    “世家大族除了把持做官的方法外,他们还有什么?无尽的钱粮。”
    “大隋数千万人口,真的缺钱缺粮吗?可为何陛下还要以身作则,提倡节俭?”
    “这...”杨英愣住了,沉思片刻道:“南陈乃富庶之地,大隋虽然广袤,却很贫瘠...”
    “错了。”
    苏师毫不犹豫的打断让杨英有些不知所措,问道:“苏师,哪里错了?”
    “大隋不穷,固然无法和南陈相比,但也一点都不穷,只是这钱粮不在陛下和大隋的手中。”
    苏师苦笑道:“就如秦家庄一般,秦风之父虽被免官,秦风也基本断绝了仕途,但五品家世还在,他家便无需缴纳赋税,那一庄子数百户同样无需缴纳赋税。秦毅那人我也见过,十分清廉,他家尚且有五百亩良田,其余世家呢?”
    “整个大隋的世家加起来,每年要少多少的赋税,而那些庄户在世家的庇护之下,心中只有主家,可有大隋?”
    “把持仕途其实没什么,但这钱粮...可笑史书以为,吏治崩坏才是一个王朝崩塌的开始,昏君才是亡国的原因,可笑!”
    “那秦子玉...唉!”
    说到秦风,苏师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惆怅,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
    “夫君,那位杨公子是哪家的?”
    秦风不知道刘婉婷以前在自己家的时候什么样,但自成婚以后,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在烛火的映衬下白里透着红,仿佛熟透的水蜜桃一般,让人垂涎欲滴。
    这个时代的夜晚十分无聊,婉儿在一旁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仿佛一只正在啄米的小鸡。刘婉婷则在绣着荷包,荷包上的戏水鸳鸯已经绣好了一只,另一只也只剩下了一半。
    秦风摇摇头,无所谓道:“我没问,可能是弘农杨家的子弟吧,反正就是一个被关了太久的毛头小子,连螃蟹都不认识,以后定然没什么出息。”
    “弘农杨家?”
    刘婉婷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风。
    “怎么,弘农杨家你都不知道?应该很有名才是。”
    “夫君,咱们让弘农杨家的公子下河摸鱼,还生火,明天不会有人来封了咱们的庄子吧?”
    刘婉婷这么惊讶一点都不奇怪,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永远也不会清楚世家大族的力量,五姓七望说起来简单,可代表的含义却非同寻常。
    弘农杨家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但看杨坚都得把自家归到弘农杨家里就知道,这个家族虽然不是皇族,但也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怕什么,一个啥都不明白,还喜欢问东问西的富贵子弟罢了。”
    “睡觉,睡觉。”
    秦风一把抢过荷包,然后把灯熄灭,抱着刘婉婷就进了后堂。
    刘婉婷惊呼一声,有些羞涩道:“夫君,婉儿还在呢。”
    “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一个,咱不管她。”
    ...
    清晨的鸡鸣声格外准时,东边不过刚刚泛起鱼肚白而已,嘹亮的鸡鸣便响彻了整个秦家庄。
    “该死的公鸡,待会就把你们炖了汤喝。”
    床上肢体交缠在一起,看起来一片狼藉,刘婉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秦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双眼中的火热几乎能把人融化一般。
    “我去...跑步了。”
    在刘婉婷的笑声之中,秦风挣扎半晌,以他莫大的毅力坚持着下了床,然后在婉儿的伺候下开始洗漱。
    “少爷,这个牙刷比柳条好用多了。”
    满嘴白泡的婉儿看起来有些憨傻,平添了几分可爱。
    秦风没有开口,但心中却在暗笑,一千多年以后的东西若是还没一根破柳条好用,那后人可太失败了。
    随意喝了一碗白粥,和刚刚赶到的秦朗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巡视。
    清晨的秦家庄显得无比冷寂,大豆在种下以后无需过多操弄,所以田地里根本没几个人。
    沿着田埂中间的小路肆意漫步,秦风有些不解道:“朗叔,怎得没有一家升起炊烟,大家都还没起吗?”
    虽说起来也没什么事干,但秦风还是不满意,毕竟作为秦家庄的主人,他秦大少爷都起来了,庄户们却还在睡懒觉,这可不像话。
    秦朗苦笑一声道:“少爷,普通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如今刚刚清晨,哪里会有炊烟?况且如今也没什么事做,乱跑只会耗费体力,大家自然也就不会出门了。”
    秦风被闹了一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可不行,这样吧,稍晚一点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就说少爷我要翻修沟渠,愿意来的人家,每人每天给五斗面。”
    白给不是不行,仓库中的东西数不胜数,就秦家庄这几百户人家,秦风养他们一辈子绰绰有余。
    但秦风却清楚,白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前几天的米还可以说是他刚刚大婚,让全庄上下沾沾喜气。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庄户们势必都会变成懒汉,甚至有一天你不给的时候他们还会造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相反,用翻修沟渠这个名头正好,既给庄户们找了点事做,又能把粮食给他们,翻修好的沟渠还能方便种地,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秦朗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犹豫道:“少爷,虽然刚收回来租子,可这么花销,怕是等不到下回收租,那些粮食就要耗尽了。”
    “无妨。”秦风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少爷我有的是粮,放心去便是。”
    得,虽然不知道秦风哪来的底气,但秦朗却清楚自己的身份,只好点头去通知大家。
    秦朗脚步很快,在闻讯而来的秦华帮助下,基本上所有的庄户都得到了消息,可让秦风意外的是,有一户人家,不管是秦朗还是秦华都没有通知,这让他颇为疑惑。
    “朗叔,那户人家怎么不通知?”
    秦朗开口解释道:“少爷,这是魏家...”
    见秦风都动怒的倾向,秦朗连忙道:“少爷,和魏军那厮没关系。”
    秦风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魏家听说是前两年从巨鹿郡逃难过来的,家里男人不在了,只有孤儿寡母,当时老爷看他们母子可怜,便让他们在庄上住下了。”
    “那你们怎么不通知这魏家,欺负孤儿寡母?”
    听着秦风话里有些许的怒意,秦朗连忙解释道:“少爷,我们哪敢,只是那家的小子才不过十岁,据说每日读书,他娘根本不让他干活,我们去了也是白去。”
    秦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科举的雏形,但和普通百姓定然没有半分关系,就算你读再多的书,做不了官有什么用,难不成这魏家还是破落世家?
    “这么说来,他家应该也没地,那靠什么过活?”
    秦朗笑道:“少爷,那魏李氏手巧,曾经做些针线去城里卖,庄子里有需要也会让她来做,倒也能养活他们娘俩。只是今日听说那魏李氏卧病在床,管家正准备找个大夫给她瞧瞧。”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就在秦风和秦朗两人说着这家人的时候,柴门忽然打开,一个青衫浆洗的发白,上面还布满补丁的少年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本书。
    那书看起来无比的残破,纸质发黄,装订书籍的绳子多有磨损,仿佛下一刻就会断开一般。
    少年的面色看起来无比的苍白,身躯十分的瘦弱,仿佛一阵风便能把他吹跑一样,可还没长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没有一点卑躬屈膝。
    秦风干咳一声,笑道:“你就是那个魏...”
    话说到一半,秦风才想起来秦朗根本没跟自己说这少年的名字。
    “小子魏徵,多谢秦公子对我母子的关照,小子感激不尽。”
    因为是收留的缘故,魏家和其他庄户不一样,和秦家并没有从属关系,所以这少年并没有称呼秦风为少爷,而是叫了一声公子。
    “对,魏徵啊...”
    秦风突然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倔强的小子,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你叫魏徵?”
    这一下把魏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小子正是魏徵,秦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魏徵好啊,这个名字真好!”
    秦风一脸笑意,虽然还不确定面前这个穷小子是不是那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魏徵,但万一呢?这么一条大鱼放在自己的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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