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城揉开惺忪睡眼,将自个儿从大床上对侧深陷下去的人形臂弯中抽身而出,从堆迭在小沙发上的衣服中捏出手机,走进浴室。
“……我还在出差,估计下周才能回去。”
他对着镜子涂抹上剃须膏,青刺在泡沫下露头,泄露出几周来的倦怠。
电话那头声音骤然提高,“许南城!不见的人是辛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好不好!”
辛黛辛黛,永远都是这个名字。
和许南城联系在一起的永远都要是这样一个名字,连姓氏笔画中都遮不住她艳光四射。
他放下剃须刀,镜中的男人眼下一片青灰。
“她又闹什么脾气了?”许南城问。
应舒似是愈发恼火,“你搞清楚状况许南城!这是辛黛!她已经整整五天没来上班了,打电话不接发邮件不回,你就不害怕又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吗!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
他要担心什么,许南城失笑。
甚至在心里某个阴暗角落,他倒想合手祈求上帝希望辛黛当真是一了百了的消失掉。
场面话还是要说。
“我知道了,我也尽量打听看看。”语气平静,又激起应舒的不满。
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下那一边,证明他到底对这个未婚妻有点关心,不至于是形同陌路的装模作样。
可许南城和辛黛捆绑在一起,不是装模作样又是什么?
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还是辛黛的时装秀台?
或者是许家盛大的回光返照,还是辛筠满世界环游留情时一个归家探望的理由?
他从来都不能做自己,辛黛又凭什么能永远肆意妄为,许南城近几年时常这样想。
有时他回同自己下注,有时会与半睡半醒的伴侣打赌,名媛辛黛需要几年,才能熬成他妈许太朱英。
和辛黛最开始在一起时,是高中时双方家长的默许,看在他眼中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包办婚姻。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性格互补、体贴体谅。
瞧瞧,漂亮话谁不会说。
于是他们就要做一对涂抹着鲜艳色彩的壁人甜心情侣,舞会开场一支华尔兹,她穿烈火般的红色层迭纱裙,他于理就要配上一条橙绯条纹领带,辛黛闪着金粉的唇釉靠近,许南城不留痕迹地避过接触,只在脸颊上留下美人唇形。
唯一庆幸,按照许家意思的订婚程序走完后,他得已借海外业务拓展逃往欧洲,得一线生机,喘一口气。
几乎是存着默许的心思,许南城很难不在发现辛黛与张幼臣并不能称得上谨慎的来往中推测出两位友人的关系演变。抱着愧疚与自卑的混合心情,他灌下酒精后向张幼臣发问是否每次都做好了安全措施。
不出意外,许南城免费得来右颊上居留时间达两周的一片青紫。
许南城只需要确保,辛黛会生下许家的长孙,这一点足以成为他未来四十年五十年的免死金牌与随性执照。
至少朱英这样向他保证过。
豪门婚姻向来不都是这样,心照不宣的各自为营,表面上和气相敬二叁十年已实属不易,尽完繁衍一道程序后便向囚徒终于刑满释放,一个个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太子公主,哪个肯低下头屈尊降贵包容另一位,哪个敢心存幻想找到一位同样情投意合的昏头蠢蛋坠入爱河。
许南城是相信这个的。
但张幼臣似乎是例外。
他最开始时不是没想过成人之美,后来想想若是朱英再张罗来的下一位倒不一定能有辛黛这般好说话,他们到底一同长大,许南城多少心里有底,倘若这一局搅黄了,难保再来一位要他百分百婚姻妇男的新娘。
可最后促使许南城下了决心的,是他仅存的一点良心。
辛黛或许有她的缺陷与坏处,外表端庄大方的名媛小姐面皮下或许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张幼臣是条疯狗。
居高临下的地位,却偏偏带无辜神情,棕发柔软,套着卫衣,摆手就是天文数字般的救火资金,一定是他注资自己因为投资失误而枯竭的信托基金时轻巧签字动作太轻巧,以至于许南城那时没成想到他这是在同魔鬼做一庄不可反悔不可撤销的交易。
张幼臣买了他的命。
更可怕的是,张幼臣将这条命拱手送上奉给辛黛。
“怎么了,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
思绪被打断。
身后一把温柔男声传来,许南城揉揉太阳穴,紧皱眉头瞬间肉眼可见地舒展了些。
掬一把凉水,微冰的触感重新启动了大脑。
“没事,你不用担心。”许南城回道,语带安慰。
闻言,面前的男人也似乎安心许多,他一张眉目深邃的面孔上挂了浅浅的笑容,碧蓝色的眼睛如若装了半片大洋,平静而温柔。
被如此目光注视着,许南城打字的手微微加速,不愿再在电子空间的一亩叁分地浪费时间与精力。
【Nancheng:小黛,如果方便的时候联系我一下,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及时享乐是对的,安东尼。”
他放下手机,报以纵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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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人物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叁观。
骗婚同性恋不过是把灾祸转嫁在了一个女人身上,是自私逃避,和爱情与妥协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