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动静,二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刘青在外面躬身道:“请小王爷与国师随奴才前去太庙。”
燕瀛泽不动声色道:“我们不用沐浴斋戒,就这样去太庙么?”
刘青躬身道:“皇上的旨意。”
燕瀛泽与白子羽跟在刘青后面往太庙而去。
太庙前面,文武百官肃穆而跪,山呼声一浪一浪传过来。
燕瀛泽二人一路走过去,却并未有何异常。
太庙前面的祭坛下,李焱身着衮衣头戴珠冕长身而立,十二梳的珠冕将他阴鸷的面容遮住,辨不清神色。李玉宵立在他的身后,遥遥看着燕瀛泽二人往前走。
刘青将燕瀛泽与白子羽带到了恒帝面前,二人下跪行礼后,恒帝对白子羽道,“今日祭天,依旧由国师来吧。”
白子羽微微躬身行礼,“臣今日未曾斋戒,怕冲撞了帝神。”
“无妨,按朕说的做吧。今日一切从简,祭奠死去的将士,让他们能魂归故里。”李焱摆手。
白子羽领命,跟着李焱走上了祭坛边。刘青将身后内侍手中端着的玉帛接了过来,双手捧到了白子羽面前。白子羽接过来,一切按部就班而行,四周乐声响起,李焱对着诸神行三跪九叩之礼。
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常无异,可是燕瀛泽就是觉得说不出哪里奇怪。他偷眼环顾了四周一下,总算找到了奇怪的地方了,祭天大典上竟然没有看到燕天宏。
燕瀛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耐着性子等着大典结束。好不容易白子羽将玉帛在帝神面前焚烧了,李焱再次三跪九叩,送走了帝神。燕瀛泽松了一口气,便想着趁乱溜了。
可是燕瀛泽还没开始溜,祭坛边的李焱便发话了,“今日祭天从简,只因为后面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青再次走上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了一壶酒,三个酒杯。他将酒斟满,端到了李焱面前。
李焱端起一杯酒对刘青道:“请朕的护国大将军上来。”
刘青领命去请,燕瀛泽跟着刘青上了九十九步上面的御阶,来到了祭坛边上。李焱端着酒杯对他二人道:“将军与国师辛苦了,朕代表丰国的子民敬二位一杯薄酒。”
燕瀛泽与白子羽行礼谢恩端起酒杯,李焱的眸中闪过一泓冷光。
等二人放下酒杯,李焱对刘青挥了挥手,刘青便对着御阶下尖声道:“奉陛下的命令,今日祭天大典结束。陛下请众位大人移步午门。”
燕瀛泽再次与白子羽对望了一眼,心中均是一震,往常祭天至少五日,可是这次祭天竟然只用了两个时辰。这就已经让人觉得奇怪了,为何现在竟然要去午门?午门可是斩首死刑犯之地。
李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朝着午门而去,燕瀛泽稍稍退后了几步。李玉宵正好看过来,他对李玉宵使了个眼色,李玉宵便也稍稍后退了几步来到了燕瀛泽身旁。
燕瀛泽低声道:“你知不知道燕老头今儿为何没来?”
李玉宵摇头疑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祭天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看到王爷。”
燕瀛泽皱了眉头,他本想同白子羽说话,可是白子羽却陪在李焱的身旁。
眼看着午门将至,燕瀛泽有些难受地扯了扯衣服,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本想停下稍稍歇一歇,却不料李焱回过头遥遥道:“瀛泽快过来。”
燕瀛泽无奈,走过去与白子羽一左一右伴着李焱而行。燕瀛泽遥遥望着午门口,那里已经被重兵把守住了。
刘青扶着李焱坐下后,尖细着嗓子道,“带犯人!”
很快便有四名犯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被套着头带上来了。燕瀛泽更加吃惊,面前带着犯人上前的人根本不是天牢中的狱卒,竟然是李焱身边的贴身御林军。
御林军将四名犯人压倒跪下后,李焱淡淡对燕瀛泽与白子羽道:“瀛泽与国师知道下面的犯人是何人么?”
燕瀛泽与白子羽摇头。
“你们去看看吧。”李焱的声音冷了下来。
燕瀛泽一步一步朝着跪着的犯人走去,与白子羽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走到跪着的第一名犯人面前,他伸手去揭犯人的头套,手竟然有些发抖。
燕瀛泽颤抖着手将头套拉开,面前的人披头散发,燕瀛泽将面前人的头发拨开,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燕瀛泽一把将手中的头套扔在了地下。转而将另一个头套取下,平南王妃宋妙兰原本端庄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迹。
“二娘!你怎么样了?”燕瀛泽将被绑着的燕天宏与宋妙兰松开,起身看着李焱沉声道:“陛下这是何意?家父犯了什么错了?”
李焱并未回答燕瀛泽的话,而是对白子羽道:“怎么?国师不看看面前的是何人?”
白子羽将手伸出,缓缓揭开了面前人的头套,然后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再次揭开了另一个的头套。白子羽五指微曲,将手中的头套捏紧,看着恒帝道:“臣不认识他们。”
恒帝点头,“哦?是么?国师不认识,难道说这两人不是丧门的手下?”
燕瀛泽原本有些怒气的脸在听了李焱的话后,倏然变色。回头看了燕天宏一眼,燕天宏轻轻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痛楚的愧疚。
白子羽的眉头微皱,燕瀛泽与白子羽并肩而立,李焱道:“小平南王,你不是问你爹犯了何罪么?现在知道了么?”
燕瀛泽不语,李焱对白子羽道,“朕的国师知道么?哦,不,应该是丧门的少主,前朝的余孽。你知道燕天宏所犯何罪么?”
白子羽看着李焱,“子羽不知道陛下是何意。”
“你不知道么,前面跪着的两人是丧门的人,前朝余孽,既然你不知道朕的意思,那你便将他二人杀了。”
李焱走到白子羽的身旁,将旁边的御林军的刀拿过来递到白子羽面前,“国师,请吧。”
白子羽接过李焱手中的刀,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稍稍将刀抬起来,李焱已经笑了起来了:“赵天麟,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再装下去又有何意义?来人,将他拿下。”
李焱一挥手,白子羽便与燕瀛泽便被团团围住。
燕瀛泽与白子羽靠背而立,面前的御林军已经攻上来了,白子羽侧身避过一击,再想回击,竟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白子羽面色一变,燕瀛泽亦是察觉到不对,回身扶着摇摇欲坠的白子羽,二人勉力支撑才不至于摔倒,而御林军的刀已经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李焱走到白子羽面前,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低声道:“赵天麟,不用着急,不过是对你用了一点软筋散而已。朕还不会如此简单就要了你的命的。”
“皇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你不知道没关系,等到丧门的人来救你,你就知道朕说的什么了。”
白子羽闭上了眼睛,李焱却松开了他低声道,“朕岂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朱蕴倩和秦九还没有抓到呢。”
“李焱,你要杀就杀,何必再玩花样。”走到这一步了,白子羽知道谎言再也继续不下去了,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便被李焱识破了。
李焱转而走到了燕天宏面前,“你二十年前放走了他,如今还是逃不出朕的手心。燕天宏,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
燕天宏低头不语,李焱冷冷道:“别急,等我将丧门的人一网打尽之后,再来同你算算你的欺君之罪。”
“皇上,您说过不会为难王爷的。”宋妙兰膝行至李焱面前叩首道:“属下都已经替您找出了丧门的秘密了,如今白子羽已经落网,您放过王爷吧。”
“二娘……你在说什么?”燕瀛泽看着宋妙兰,有些不知所措,他再回眸去看白子羽,白子羽转开了眼眸,不再看向燕瀛泽。
“皇上,我有话要问他。”燕瀛泽看着跪倒在地的白子羽,李焱一挥手,架在燕瀛泽脖子上的刀拿开了。
燕瀛泽撑着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白子羽面前,白子羽跪在地下,燕瀛泽蹲在他的面前厉声道:“白子羽,我再问你一遍,你老实回答我,你真的是前朝的余孽吗?”
白子羽看着燕瀛泽,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别开了头:“是的,我隐瞒了身份。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你手中的兵权。只不过没想到,现在功败垂成了,哈哈哈,你是不是很愤怒?你现在可以杀了我啊。”
燕瀛泽的双拳握住,胸膛剧烈起伏,“那……那你说过的那些话呢?你说……你爱我……也是骗我的?”
白子羽冷笑一声,“小王爷,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我是利用你的,又岂能有真话。”
“你别说了……”燕瀛泽往后退了一步,软筋散都不曾让他倒下,这一刻,燕瀛泽两眼一黑,便跪在了地上。
白子羽的声音再次冷冷飘来,“更何况,你是个男子啊!我堂堂黎国太子,岂会喜欢男人!”
“别说了……”
“看着聪明的燕瀛泽,竟然会被我骗得团团转啊,哈哈哈……真是可笑……”白子羽的声音犹如利刃,将原本安静的空气划了一道口子,远远站着的百姓已经在开始窃窃私语了。
“我最恨人骗我,白子羽,我杀了你!”燕瀛泽目呲欲裂,一错身将旁边侍卫手中的刀□□直直刺向白子羽,白子羽闭上了眼睛。
燕瀛泽的刀已经挨到了白子羽的颈窝,一丝鲜血蜿蜒而下,他只要再将刀往前一送,白子羽便毙命当场了。燕瀛泽捏紧了刀,眸中的杀意让原本燥热的阳光都多了一丝冷意。却忽然‘铛’的一声,燕瀛泽的刀被打偏了,燕瀛泽直直看着李焱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既然是前朝余孽,那就该死,臣杀他为何皇上要拦着臣。”
李焱走过来看着燕瀛泽,“瀛泽,你不知道他是前朝余孽么?”
“皇上,若是臣知道他是前朝余孽,依着白子羽的城府与心机,您认为此刻臣还会站在您面前么?是不是早就趁着赤黍变节的空当,来个鸠占鹊巢直捣黄龙了。”
燕瀛泽抱着手臂将头偏向了一旁看着燕天宏道:“更何况若是我知道他是前朝太子,与他串通一气的话,您认为燕老头还能这样被抓到这里来么?”
李焱来到燕瀛泽面前,直直看着燕瀛泽,良久后,燕瀛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狼狈,跪在了李焱脚下,“臣知罪,臣不该对白子羽有别样的心思,差点铸成大错……。”
李焱回头,对着身后的御林军道:“将赵天麟捆在城楼上示众,明日问斩。”
御林军将白子羽拖了下去,经过燕瀛泽身旁之时,燕瀛泽始终盯着面前的方寸之地,未曾回头,只是在错身而过之时,燕瀛泽的声音冷冷而不带感情的传来,“白子羽,我会让你后悔欺骗我的。”
燕瀛泽的声音不大,只不过这些话一字不漏都进了李焱的耳朵。李焱再次道:“将平南王押入天牢。”
“皇上,您不能放了我爹么?”
“瀛泽,等这件事情过了,朕再来讨论你爹的事情。”李焱将跪在地下的燕瀛泽扶起来:“瀛泽,你是不是恨极了赵天麟?”
“皇上,您不恨欺骗您的人么?”
“好。”李焱冷眸看着燕瀛泽:“明日午时处斩赵天麟,你既然如此恨他,朕就让你亲自杀了他,你觉得如此可好?”
“如此甚好,正合我心。臣谢陛下恩典。”燕瀛泽眸中杀机迸现,“白子羽,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好,朕拭目以待!”李焱转身,“将小平南王送回昭阳殿。”
李焱走下了法场,对着身旁的刘青冷冷道,“将那两人就地斩杀,暴尸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