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目狰狞的李焱,林越恨声道,“就算要死也是你先死。”
林越的剑送出剑气森然,李焱避无可避,剑刺进胸口之时,李焱仰天狂笑,“都去死吧……”
李焱倒在林越的剑下,引线也已经燃到了所剩无几,林越再无回天之力。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光,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满大殿的人都要命丧于此,燕揽月忽然将裤子一脱,对着引线便是一泡童子尿浇了过去。
所有人对着燕揽月以及被浇灭的引线瞠目结舌,须臾,欢呼声四起,一场任何人都没法化解的危机,竟然被燕揽月一泡尿解决了。
燕揽月被欢呼声臊得面红耳赤,提着裤子羞涩地躲在了觉远身后。林越长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燕瀛泽抱着白子羽掉进了密道中,他害怕白子羽受伤,将白子羽护在怀中落地之时又垫在了白子羽身下,被砸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子羽正想起身,忽然上方又一团黑影。李玉宵也跟着掉了下来,燕瀛泽再次被砸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玉宵爬起来便想上去,燕瀛泽一把拉回了他死死按住。
“燕瀛泽,你放开我,我要上去,父皇还在上面……”
李玉宵拼命挣扎,燕瀛泽被摔得本来就有些岔气,李玉宵此刻如蛮牛一般,燕瀛泽差点拉他不住。
白子羽一针将李玉宵定住,李玉宵目呲欲裂,“白子羽你放开我,我要去救父皇啊……”
没想到白子羽这边刚定住了李玉宵,燕瀛泽却飞身便朝上而去,白子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燕瀛泽拉开白子羽的手道,“揽月师父林越都在上面,我必须上去。”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白子羽松手,恰巧这时外面传来了欢呼声。
白子羽道,“□□若是爆炸,不会等到现在,”
燕瀛泽也觉得奇怪,他们摔下来时李焱便点燃了引线,不可能等到现在还没有爆炸,除非,有什么变数。
又等了片刻,燕瀛泽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不要动。”
白子羽再次牵住了燕瀛泽的手,“怎么,你又要不守信约么?”
燕瀛泽握紧了白子羽的手,白子羽取下定住李玉宵的针,三人爬出了洞口。
李玉宵最先爬出来,可是接下来看到的却让他呆立当场。李焱胸口插着一把剑,剑透胸而出,血流满地。
“父皇……”李玉宵声嘶力竭连滚带爬到了李焱面前。李焱气若游丝,看着涕泪横流的李玉宵渐渐没了焦距。他嘴唇张了张,李玉宵附耳过去,李焱声如蚊呐断断续续道,
“宵……儿,父皇……不……不能再……护着……你……你了……”
“父皇……”
李玉宵的嘶喊声响彻大殿,李焱的头垂下了。
窃国篡位的大将军王李焱,丰国的皇帝李焱——就这么死在了他死不放手的金銮殿上,而那把象征着天子威仪的龙椅斜斜倚在一边,像一个笑话。
“父皇……父皇……父皇……”
李玉宵抱着李焱的尸体呼唤,只是李焱再不会睁开眼睛了。
李玉宵就那么呆呆的抱着李焱,燕瀛泽在他身旁蹲下,看着满脸泪痕的李玉宵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焱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十恶不赦,可是他却是李玉宵的父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李玉宵看着燕瀛泽凄苦一笑,“这江山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都要得到他。你知道么,我连禅位诏书都写好了,我知道父皇活不久了,本想等父皇归天,我便将这皇位还给赵天麟。为何,为何你们不再等等呢?我本不想登基,可是……可是知道你……”
李玉宵将藏在袖中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登基为皇写过的唯一一份圣旨,拿去吧……你们是要连我一起杀掉么?动手吧!”
李玉宵将圣旨丢在了燕瀛泽脚下,闭上了眼睛。
燕瀛泽将丢在地上的圣旨捡起来,许久后才开口,“李玉宵,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你父皇他做下的恶必须要付出代价,这样的结果从当初他弑君窃国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我不会杀你,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一直拿你当朋友,子羽亦然。哪怕,你是他杀父仇人的儿子,他都从未有过半分害你之心。”
燕瀛泽的话说完,李玉宵睁开了眼睛,他目光有些惨然,,“这江山给你们了……父皇,宵儿带你离开这里……”
李玉宵吃力抱起李焱的尸体,步下御阶。没有人去拦他,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了他曾经所向往的宫墙之外。
燕瀛泽打开手中的圣旨,目光有些复杂,白子羽走到燕瀛泽身旁,燕瀛泽将圣旨递给了他,“子羽,赵家的江山夺回来了。”
白子羽却只是一笑,将圣旨抛出,那份李玉宵写的唯一一份旨意,便化为了几块碎片落下——名医……禅位……
“子羽……”
燕瀛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走过去静静揽住白子羽,白子羽靠在他的靠在他的肩上。
这便是结果么,杀了李焱,夺回来江山,报了仇,却赔上了燕瀛泽。这样的结果,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白子羽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如果可以,他只想这样,倚着燕瀛泽,直到地老天荒。
白子羽与燕瀛泽不出声,林越也在旁边发愣,沾了李焱鲜血的剑还握在手中,林家满门血仇终于报了,可他竟然心中空如旷野,无丝毫快感。
蓝可儿走上御阶,来到林越旁边,握住了林越的手,林越反握住,给了蓝可儿一个虚浮的笑意。
姬秋和倚着龙案,看着失去生命的雌蛊叹息了一声,将雌蛊收进了袖中。
觉远抱着揽月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摇头而去。
大殿上莫名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气氛中,过了许久之后,战战兢兢的群臣终于反应过来了,齐齐跪地,对着白子羽叩首,“太子殿下!”
群臣的山呼声将白子羽从沉默中拉出来,他木然的对着殿下群臣,没有任何表情。燕瀛泽牵着他的手转过来,“子羽,国不可一日无君,择日登基吧。起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君临天下,也算不遗憾了。”
白子羽却似乎并未听到燕瀛泽的话,而是从燕瀛泽手中抽出手,一步一步走下了御阶,将跪着的群臣一一扶起来了。原本提心吊胆的群臣,这下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白子羽定然会像李焱一般清前臣废旧吏,将整个朝堂全部换血的。
可看眼前的样子,白子羽似乎并未有这样的打算。
白子羽扶起群臣,一言不发走出了大殿。殿外的日光十分刺眼,本以接近黄昏的日光,竟让他有些无可忍受了,他双目涩然,在刺目的日光下,滑出了一滴清泪。
他并不停下,只是一步一步朝前走,走了许久之后,他站住,回身。
燕瀛泽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走到离白子羽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抬手将白子羽眼角残余的泪水拭去,邪“我以为子羽不要我了!”
燕瀛泽的红眸在夕照下有一股奇异的妖冶之美,像彼岸花开。
白子羽唇角勾起,牵了燕瀛泽的一片衣角,“怎会,我的下辈子都抵给你了,你脸皮这么厚,我肯定甩都甩不掉的。”
“是,缠住你生生世世,不止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燕瀛泽牵着白子羽的手往前面走,他不问白子羽要去何处,因为他知晓白子羽要去往哪里。
二人迎着夕阳走了许久,果然,看到宝相寺巍峨的山门时,燕瀛泽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宝相寺依旧香火鼎盛庄严肃穆,白子羽带着燕瀛泽在缭绕的烟雾中穿梭,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掌长明灯前。
长明灯前是三个空白的牌位,白子羽跪下,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燕瀛泽跟着跪下,心中默念,“虽然你们对子羽不起,将他当棋子来利用,但子羽给你们把大仇报了,若是你们真的在天有灵,便保佑子羽日后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再无灾难,也算是你们还了他一点债。”
许久之后,白子羽站起来,身后传来念佛声,“阿弥陀佛,公子,久违了。”
白子羽躬身还礼,“大师,有礼了。”
“恭喜公子大仇得报。”慈恩宽厚一笑,白子羽随着他往前走,二人来到不远处一株垂柳下坐着。燕瀛泽却停了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安安静静等着与慈恩谈话的白子羽。
白子羽与燕瀛泽走出宝相寺,一路往回走,期间燕瀛泽却并未开口问白子羽,他与慈恩都谈了些什么。
走出一段距离后,白子羽道,“我以为你会问的。”
燕瀛泽看着遥远的山门一笑,“我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好饿。”
白子羽停下,看着燕瀛泽道,“我问大师,报仇了我又该如何。”
“哦?那大师怎么说?”
白子羽摇头,“大师反问我,想要如何?”
燕瀛泽饶有兴致,“那子羽想要如何?”
“我么?”白子羽悠然一笑,“我想要看桃花,听说有个傻瓜给无忧谷种满了桃花。”
“唉,你看你。”
燕瀛泽叹了口气,“这么才思敏捷又痴情的夫君,竟然被你说成傻瓜,我是否要振夫纲了。”
燕瀛泽伸手朝白子羽腰间袭去,白子羽侧身避过,二人朝前跑去。
在回头的一瞬,白子羽隐了笑意,慈恩后来只说了四个字,“苍生何辜。”
二人再次来到王府水榭,静默了许久之后,燕瀛泽道,“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也该让燕老头与二娘入土为安了。”
白子羽与他并肩,天边满月,一府静谧。
白子羽侧头看着燕瀛泽,红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他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不敢去面对的问题。
“你还有多久可活?”
燕瀛泽将白子羽的手牵起,一根一根掰开了他攥的死紧的手指,然后十指紧扣,“大祭司说,如果能好好压制雄蛊,我还有三五年可活呢。”
“燕瀛泽,我要听实话。”白子羽握着燕瀛泽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两年。”
白子羽松开了燕瀛泽的手,静静看着他。
燕瀛泽道,“子羽你就假装相信一下嘛,”他痞气一笑,继而收了笑颜,“我老实交代,大祭司说我虽然先前服了无极丹,能让雌蛊苏醒得慢一些,也最多不过一年可活。”
白子羽低了头不再言语,燕瀛泽心道了无数声对不起。他不想骗白子羽,可,他更不想白子羽知道他不过两月可活。
“所以子羽,你快些登基,让我看看你君临天下的样子。”燕瀛泽低头细语满目期待。白子羽却仰头望着一轮满月,眸中泛起了水光。
当晚他二人便宿在了王府中,很安静的夜晚,没有任何人打扰。皇宫中的事情,白子羽知道不用他费心,善后的事情林越与徐天正一定会处理好。
躺在燕瀛泽怀中,白子羽呼吸平稳却心乱如麻,他对着黑暗默念,老天,若能让燕瀛泽活下来,我愿意倾尽一切……
第二日燕瀛泽将燕天宏与宋妙兰送进了燕家祖坟,最后一抔黄土掩上,燕瀛泽与白子羽跪在了他二人的墓前。
燕揽月念经的声音有一丝哽咽,忍了许久,终于还是留下了眼泪,燕瀛泽将揽月拥入怀中,一切尘埃落定,前尘旧事都付黄土,对也好错也罢,不过是往事罢了。
觉远将燕揽月带出去,燕瀛泽在燕天宏坟前前再叩了个头,“燕老头,子羽大仇得报,夺回了赵家的江山。我将他带来送送你与二娘,请你与二娘做个见证,从此子羽便是燕家人了。”
白子羽跟着叩了个头。
燕瀛泽拉起白子羽,望着墓碑默念道,“燕老头,你与二娘走慢些,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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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