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的是,凭什么?自己那么努力,为何父皇偏心的一道圣旨,便彻底将自己的人生给打乱了。
他的所有付出,都似那往日光阴一般,有去无回。
他挣扎着身体要起来,蓝鲜儿担心他,急忙过去要搀扶,“殿下还是先好好躺着休息吧,御医说……”
只是蓝鲜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兆抓起身后的瓷枕朝她砸过来,“贱人,你我夫妻数载,你从不帮本殿下谋划半分就算了,怎么现在你还要阻止本殿下?是不是怕惹了你的心上人不高兴?”
蓝鲜儿离得近,那小婴儿一般大小的瓷枕砸来,正砸在她的头上,顿时鲜血迸流。
她只觉得李兆的笑容那样狰狞可怕,声音和话语都那样难听。单手捂着头上被砸伤的地方,一面强撑着要起身,“殿下慎言,妾身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与沈二公子更无半点过往纠葛。”
李兆一声冷笑,“呵,没有?你以为本殿下会相信你?本殿下可清清楚楚记得大婚那日,床榻上可没有半点留红。”
蓝鲜儿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落红。
可她敢对天发誓,她这一辈子就只有李兆一个男人。而且李兆从来不提此事,她以为李兆是相信她的,但却没有想到,原来在李兆的心里,自己便是个不贞不洁之人。
如今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兆,只觉得此人越发不可思议,这也就忽然明白,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李兆心里有自己这个妻子。
所以她会觉得他的笑容假得可怕。
也晓得他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后面,其实藏着狼子一般的巨大野心。
“殿下不信妾身可以,可却不该妄自毁坏他人名声。”她与沈昼言沈大人,不过是婚前之时,因他有公事到蓝家一趟,见过一面罢了。
而且他辈分之高,自己与他怎么可能?
可她的解释换来的却是李兆的冷笑:“怎么,就这么忙着维护你的情人?看来你还真那么爱他啊!”
李兆一面露出狰狞的笑容,一面从床上下来,鞋子也没有穿,一把揪着蓝鲜儿被鲜血染红的发,提着她就往床沿上撞去:“贱人!贱人!本殿下现在就将你的脸砸烂,看你还怎么去勾引别人!”
他疯狂的动作伴随着蓝鲜儿的挣扎和哭啼求饶声,不断地从屋子里传出去。
蓝夫人听闻二皇子府上宣了太医,担心女儿正连夜赶来。
正好遇着外孙李君檀,祖孙二人从府中下人口中晓得是二皇子晕了过去,便连忙来正房。
不想才踏进正院的院门,就见丫头嬷嬷跪了一地,而屋子里传出来的惨叫声,令这祖孙俩一下慌了神,顾不得其他,快步跑过去,朝房间冲了进去。
正好见着李兆红着双眼,一手揪着蓝鲜儿的头发,满脸狰狞地将给的脸和头不断往床沿上撞去。
如果不是还能辨别出那是蓝鲜儿的声音,单凭着那满脸鲜血,头发散乱的人,他们是不敢相信会是蓝鲜儿的。
“鲜儿!”
“娘!”
祖孙俩几乎是同一时间扑了上去。
李兆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像是魔怔了一般,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头发,只觉得黏糊糊的。
他连忙松开,只将沾满鲜血的手往床单上擦去,忽然被人从后门打了一下,回过头却见是自己的儿子李君檀,“你为什么要伤害娘?”
蓝鲜儿此刻气若游丝,躺在蓝夫人哭天喊地的怀中。
满脸血肉模糊,看不清楚了原来的容颜,她想张口喊母亲,只是才一动,一块被砸碎的唇肉就落了下来,打在蓝夫人的手背上。
“啊我的儿啊!”蓝夫人看着那落在自己手上的唇肉,痛苦地喊出声。
而跪在外面的丫鬟婆子们也进来了,见着这一幕无不被吓得面如土灰。
二皇子似乎也清醒了些,被蓝鲜儿砸烂的脸吓坏了,忙推开儿子,穿起鞋子,捡起袍子匆匆跑了。
宫中,李尚正高兴地陪着孟茯一起用晚膳,满脸慈爱地给孟茯夹着菜。
哪里有什么帝王模样,就只是一个寻常普通的老父亲罢了。
一面听着孟茯说自己在南海郡的趣事,忽然大总管急匆匆进来,“陛下不好了,二殿下不知为何发狂,将二皇子妃打了个半死。听说脸都砸烂了,肉一块一块往下掉。”
他单是说,看到那桌上的御膳里有肉,就觉得有些反胃恶心。
李尚也忙放下碗筷,“这个孽畜,可知缘由?”
大总管虽不清楚具体缘由,但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二殿下与一帮朝中大人在书房里的密室里‘赏鱼’,忽然听得三殿下,是镇南王被册封的消息,就晕死了过去,醒来不见身边有人,唯独只有二皇子妃,便对二皇子妃动手。”
“赏鱼?”李尚冷笑一声,当即放下筷子,“蓝大人进宫了?”
“蓝大人如今就在御书房外跪着。”只怕是要陛下给一个公道。
李尚听罢,歉意地看了看孟茯,“阿茯,父皇不能继续陪你了。”
说罢匆匆往御书房去。
只是才出了这玉簪宫,便朝大总管夸赞道:“老东西,做得不错。”
大总管眯着眼睛笑了笑,“只要能为主子们分忧便好。”
原来,去李兆府上的御医,在去李兆府上之前,暗地里见了大总管一面,当时大总管只给他递了个荷包,又低语了几句。
那荷包里的香味是很淡的野花香,很难让人察觉出来。
而这香味再添上另外一味药,便可让人短时间里失去理智。
那一味药,就顺理成章放在李兆的药里。
他先吸了些香,又喝了药,毒便发作了。
只是这时候御医已经走了,香囊也烧了。
而李兆如此残忍伤害自己的发妻,蓝大人之女,即便是不要他的性命,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站起来了。
还有他暗地里结党营私,从前李尚没管,是想着将来也许有用。
但现在,他已经不想留李兆了。
他要为自己和玉簪的孩子们扫清一切障碍。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儿子。
想想当年蒙桓为自己养了女儿几年,那他就投桃报李,给蒙桓养了儿子多年。
孟茯对李兆并不算熟悉,只是听了觉得那蓝鲜儿可怜,可惜两人在宫中,也无人可用,打听得来的都是写零碎消息。
隔日柯子瑾进宫来看她,与之说起孟茯才晓得。
“他看似只求那闲散日子逍遥自在,可暗地里却是野心勃勃,听说昨晚父皇便让人抄了二皇子府,在他书房后的暗室里,发现了许多还没彻底烧毁的密信,都是与朝中各大臣结党营私的证据。只是断然没有想到,会有阿茯你这个变数,我们家王爷也忽然回京,他醒来不见那些大人们一个不在,心里气愤觉得他们见风使舵,寻我们王爷去了,气急败坏之下,就动手打了伺候在床榻边的二皇嫂。”
柯子瑾怕吓着孟茯,没敢跟孟茯说那蓝鲜儿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只道:“如今人还没醒来,但是整张脸听说是见不得人了,鼻子嘴巴都变了样子,好在没伤着眼睛。”可这样就算活着,只怕也是生不如死之人了。
柯子瑾说着,一面提醒着孟茯:“昨儿晚上他便跑了,如今还没抓着人,你虽在宫里,但还是要仔细一些。”
孟茯颔首应了,柯子瑾昨日才和李琮回京城,府上诸多杂事要处理,也没有多留便回去了。
下午些孟茯就听说令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了。
缘由孟茯没有多问,只怕是与二殿下脱不了干系的。
母妃和皇兄都落了难,李蓉心里难免是害怕,心惊胆颤过了几日,发现父皇没责难她,才松了一口气。
没曾想她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哪里晓得这日一觉醒来,枕边空荡荡的,正要询问伺候她的那些男人去了哪里。
就见心腹侍女急匆匆进来,红着眼睛哭道:“公主,不好了,他们跑了。”
不但一夜之间全跑了,还将府上值钱的所有物件都拿走了。
李蓉吓得不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光着脚就下床,却发现自己这寝楼里如今也有些空荡荡的,架子上那些古玩摆件一个不剩下,更不要说她的金银首饰了。
“库房呢?”库房的钥匙她可一直放在枕头底下。
却忘记了,昨晚三四个俊俏的面首陪着自己一起玩耍到半夜呢!
枕头被子扔了一地。
好不癫狂。
所以不用等丫鬟的回答,已经晓得了答案。
顿时心凉了半截,半晌才反应过来,“报官!”
“公主,这可使不得。”从前大家也晓得公主养面首,但那到底是私底下讨论,若如今真摆了平面上,只怕偏爱那弘月长公主的陛下,也要趁机将公主贬为庶民了。
李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虽是万分不甘心,但眼下又能如何?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扔了。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不是还有这些侍女忠心耿耿地陪着自己么?只觉得患难见真情,往后自己必然待她们和气些。
只安慰了侍女几句,让她去打水给自己洗漱。
没曾想却听侍女哭道:“盆也被带走了。”
气得李蓉一口老血险些堵在心里。
但她也还没真走到穷途末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也没让侍女出去,只将自己拔步床里的机关打开,取出自己的私章,“你是晓得的,我在京城最大的钱庄有不少银子,你去给我取一些。”
侍女接了章子,“奴婢这就去,公主您等着奴婢。”
殊不知才出门转过两条街,就遇着了阿亓。
“拿到了?”阿亓问着,一面朝那侍女伸手过去。
侍女只将章子递给他,“阿亓公子,您可说好的,会成全我跟欣哥的。”
“放心好了,这钥匙给你,样样都给你们备齐了,想成亲立刻就可以,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变卖京城的所有产业去别处生活。”阿亓只将一把钥匙扔给她,随后摸出两张地契,“庄子和铺子,自己看清楚,另外的一份在欣哥那里。”
要说这欣哥是何人呢?原是李蓉府上一个马夫的亲弟弟。
却因李蓉跟别的贵女起码比赛输了,气急败坏之下就一下打死了欣哥的兄长。
所以当李蓉广收面首的时候,他就以姣好的面容入选。
早前他哥哥就是为了挣钱给他读书,指望他出人头地。
他哥哥去世后,他便一心想要给他哥哥报仇。
进入府里后,与这李蓉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有了来往,一步步让她成了李蓉的心腹。
但两人这点事情,哪里瞒得住谢淳风?谢淳风还琢磨着重建归云堡,银子哪里来?当然是从李蓉这里出。
所以才有了李蓉一觉醒来,府上被那些面首们搬空的场面。
而这会儿阿亓拿了李蓉的私章,只让人将李蓉的私房钱都取出来不算,还到各家铺面里去佘了不少贵重物品,全盖了李蓉的章子。
李蓉在府里没等来侍女买盆洗脸,反而等来了一大堆天价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