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早上好。”
“早,沈医生。”
沈从泊踱着沉稳的步伐从医院的走廊里走过,过往的护士皆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一一颔首,藏在眼镜后的桃花眼含着笑,使得打招呼的小护士们害羞的红了脸。
无人知道沈从泊便是院长的儿子,沈从泊进来的时候受过不少非议,他年级轻轻,却一进来就被分配到急诊科,很多人极不服气。
急诊科向来是医院内神一般的存在,里面哪位医生都有着数十年的工作经验,如今随随便便塞了个毛头小子进来,急诊科的其他医生怎能没有怨言。
医生不比其他工作,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就是一条人命,走后门的事情万万不能出现在这里。
据说当时急诊科的医生全都怒气冲冲的进了院长的办公室,但不久后却又神情缓和的出来了。
又过了几天,由沈从泊主刀,成功挽救了一位在其他医生看来只有5%的成功率的病人,从此急诊科内,便多了一位年轻英俊,医术高超的沈医生。
只要是沈从泊的手术,不少资历颇久的老医生,甚至会主动要求当沈从泊的副手,为的就是观摩他手术时先进的手法。
沈从泊一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就收到一则短信,上面就霸气的写了五个字。
来我办公室。
这命令式的语气即使不看姓名,沈从泊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沈院长,找我什么事?”沈从泊进到院长办公室,便自然的在他的对面坐下。
沈院长今年六十多岁,但脸上并没有多少老态,即使他刚染黑的头发又隐隐冒了白。
“臭小子,你叫我什么?”沈院长瞪着眼问,显然很不满沈从泊的称呼。
“爸。”沈从泊从善如流的立刻改了称呼,“你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
沈院长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心里却是满意的紧,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孩子在医学这门上,确实为老沈家长了不少脸。
“s市第一人民医院那里转来个棘手的病人,院长季坤跟我是老朋友,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的事,让你过去帮忙看看。”这段话沈院长说的随意,心里却骄傲极了,“反正你也不是很忙,就过去看看吧,若是可以,就顺手帮人做的手术啥的。”
沈从泊眯了眯眼,笑着说:“老沈,这位季院长跟以前跟你什么关系,还得让你儿子到人家面前去显摆?”
沈院长咳了咳,这次没有注意沈从泊的称呼,“以前是带我的师哥。”
“明白了,行吧。但帮忙可以,就怕到时候给你丢了人,你可不能怪我。”
“你敢!”
“那可未必。”沈从泊推了推眼睛,满脸笑意,但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偏偏让人生气,“放心吧,虽然当年你技不如人,但这回,儿子替你找回场子。”
“你这个臭小子,谁说老子技不如人。”沈院长脸上略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道:“我那是不惜的跟他比。”
“得得,您厉害。”沈从泊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我什么时候出发?”
“当然越快越好!”沈院长瞪他一眼:“病人能等得起吗?”
“好嘞,我这就走。”
b市离s市不远,沈从泊直接开车过去。
s市第一人民医院,坐落在s市中心,周围有不少大型商场,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沈从泊此刻看了一眼前方显示还有26秒的红灯,看了一眼导航,上面显示前方左拐,再行三千米就是目的地。
距离不算远,几分钟的事。
此时绿灯亮起,沈从泊重新启动。
两百米后,沈从泊被迫停车,在车前方,倒下一名骑着电瓶车的男人。
沈从泊把车开到路边,才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对方驶来的方向,逆行且斜穿马路,对方几乎全责,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的男人,沈从泊蹲下扶人:“怎么样?没事吧?”
连续宅在家里数天,家里没有任何存粮了,胥西没想到自己出来买个东西都能被车撞。
“腿有点疼。”胥西本来心里正骂着脏话,看着面前蹲着的男人,平时在在嘴边的脏话,忽然就忘了。
这男人,长的可真他娘的好看。
“试试能不能站起来。”把人扶起来,对方身上有些味道,沈从泊皱了皱眉毛,但扶人的手却没松。
“嘶,不行,很疼。”胥西勉强站起来,这才发现对方居然高自己一头。
那双扶着自己胳膊的手,白的能看见里面的血管。
而自己被他扶着的胳膊,离他手不远的地方有一块明显的污渍,对比面前这人修剪得体的西装,胥西难得有些自惭形愧。
胥西被扶到路边坐下,看着对方又去把自己的破电瓶车推到一边,心里不禁感叹一声,这人真有素质。
做完这一切,沈从泊走到胥西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逆行斜穿马路,这场事故你恐怕要付全责。”
胥西此时才有空看了一眼对方的车,这是一辆阿斯顿马丁,售价在两百到三百万之间。
是男人就没有不爱车的,这辆车也在胥西的总有一天有钱要买的系列中。
但是此刻,这辆帅气的车的前面被硬生生蹭掉一大块漆。
而他的那辆破电瓶车,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胥西有些心虚,心中痛骂自己为何要逆行。
逆行发生事故要付大部分责任,这事胥西并非不知道,但他以前一向带着侥幸心理,此刻才开始后悔,受伤的腿的疼痛感也愈发强烈。
沈从泊看了一眼愈发苍白的脸和额头上隐隐冒出的汗珠,说:“我带你去医院。”
“啊,谢谢。”胥西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这得要赔多少钱啊?前段时间为了刷热度,他砸钱买了不少水军,这段儿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
沈从泊上前扶起胥西,朝自己的车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被他推到一边的电瓶车,“你的车需要锁一下吗?”
胥西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心里一阵复杂,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修养二字。
这人这般有钱,却同样尊重别人的财产,即便这财产放在路边,连偷车贼都不会看上一眼。
“不用。”胥西故作幽默,“这破车恐怕给人,都不会有人要。”
说完瞥见对方并没有笑,胥西才讪讪的闭嘴。
胥西被扶到后座,这才得以窥见这辆阿斯顿马丁的内部风光。
车厢里隐隐约约有一种淡淡的像是消毒水的味道,不算好闻,胥西一向不喜欢去医院,连带着这种类似的味道都让他联想到生死,但这会儿他却莫名对这不讨厌。
沈从泊坐到驾驶位,抽了一张湿巾,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手。
胥西见状,脸忽然红了,不是害羞,是窘迫,他忽然想到那双血管清晰的手,以及不远处自己衣服上因为很多天没洗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污渍。
这种无情中的对比,尤其让人无地自容。
“不好意思,我洁癖很严重。”沈从泊无意间从前额的镜子里看到后座上的人忽然的难为情,想了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了个解释。
说完又怕人家会多想,又多说了一句,“我是个医生。”
医生并非一定得有洁癖,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沈从泊觉得这句话会为自己的行为增加一定的说服力。
各位同仁就麻烦背个黑锅吧。
知道对方是医生后,胥西心里好受不少。
他就说嘛,对方这样优秀且特别,合该有个不一眼的职业才对。
医生,救死扶伤,真厉害。
医院里,沈从泊全程陪着胥西就诊。
虽责任不在他,但对方伤成这样,而他毫发无伤,沈从泊并不准备究责。
不是他心善,而是像医生这类光环比较大的职业,应该要习惯比常人觉悟高。
而沈从泊还多了一种心态,他还算有钱,不在乎这点损失。
“伤势不算严重,但你恐怕也得修养一段时间了。”当着为他诊治医生的面,沈从泊为了不让他难堪,刻意说的委婉,“但经过这次,下次一定要引以为戒。”
“我知道的。”胥西挠挠头,难得心里过意不去,“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你那车估计修要不少钱,回头多少钱,我给你。”
“不必了。”沈从泊说完,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他跟季伯父约了见面的时间,这会儿已经晚了。
胥西看到他的动作,意识到他可能赶时间,也许就要离开,但要留联系方式被拒绝,他实在不好再开口。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可能......”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响了,沈从泊掏出手机一看,正是季伯父打来的,“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喂,季伯父,我已经到了,现在......”
沈从泊话还没有说完,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一看,拍他的人穿着白大褂,正举着手机,笑眯眯的看着他,而他后面站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季伯父?”
“哈哈哈,小沈。”季院长看了沈从泊一眼,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没想沈建白居然有个这么一表人才的儿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季伯父过奖了。”沈从泊虽然在自己老爸面前没大没小,但在外人面前一向谦逊有礼。
“来来来,去我办公室里说。”
“伯父,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朋友说一声。”沈从泊说。
“当然可以,怎么,你朋友在里面?”季院长一听很是热情,“走,我跟你去看看。”
沈从泊不好拒绝,只好带着季院长,连同他后面的一群医生。
给胥西包扎的那位医生,一见这么多领导进来,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院长?”
“别停,你接着包扎啊,我就是过来看看小沈的朋友。”季院长说这话时又拍了拍沈从泊的肩膀,给足了他面子。
胥西看了一眼沈从泊,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脸上并没有被人看重的喜悦。
“这是沈建白院长的儿子,叫沈从泊,在国外学习了几年,最近才回来。”季院长介绍到这里,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有意给他造势,总之他异常刻意的问沈从泊,“你跟着谁学习的来着?”
这季伯父不亏跟老爸师出同门。
沈从泊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十分谦逊,“有幸跟尤金·戴维老师学了几年。”
胥西虽然不知道尤金·戴维是谁,但从这群人赞叹的目光来看,这位叫尤金·戴维的外国人一定在医学界享有盛名。
“这次让小沈来的目的,大家想必也知道,希望小沈在这儿的时候,大家也能帮着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最好能把人留在这儿,让沈建白那个老小子自个儿哭去。”
这话说完,在场的人均善意一笑。
沈从泊知道这是季院长怕自己初来乍到,别人会以为自己资质尚浅而欺负自己,同样也是为了让自己后面参加重要手术铺垫。
“这位小朋友,我就先把小沈领走了?”季院长对着胥西和蔼的说道,他当真以为两人是朋友,故而临走前,特地跟胥西说一声。
胥西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并非是沈从泊的朋友,只是因为逆行事故同这人偶然产生了交集而已。
跟沈从泊做朋友,人家连联系方式都不肯留一个。
沈从泊临走前向胥西颔首示意,意为告别。
胥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有些失落,那人一身西装,虽没有穿上那具有标志性的白大褂,可依旧能轻易的融入那群人之中。
而他,注定跟沈从泊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