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夫人做主,让府里的人去城外的白马寺,吃斋念佛,祈求身体平安康健。
楚静姝由于待嫁,天天锁在屋子里,跟着宁王府派来的教养嬷嬷学习礼仪,早就腻了,自是欣然应允。
而楚妗则是众位女官见她天天待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学习,担心闷坏了身子,特意准了假,催促她前去的。
这次楚江涛等家里的顶梁柱也会一同前去,一路上浩浩荡荡,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三四个时辰,才到了白马寺。
白马寺占地广阔,因为靠近京城,香火鼎盛,是大燕极富盛名的寺庙,每日里人流如织,香火不断。
因着是端午节,白马寺的人更是密集,听住持说今日会有身份极为尊贵的人要来上香,提前预订了很多香房,香房所剩不多。
还是因为定国公府往年捐的香油钱多,白马寺的住持才左拼右凑地腾出了一个小院子,只是定国公府的人口众多,安排下来,恰好还有一人没有房间。
一番商议下来,最后的安排便是老夫人一间,王清荷与楚静姝住一间,二夫人柳氏与三夫人钱氏住一间,楚江涛三兄弟住一间,其他几个小辈也分了三间,老夫人刚打算让楚妗与她挤一挤。
院子外面忽然走来了一个小沙弥,说:“寺里的那位贵客让我来转告一声,他的清风院里有多余的香房,可以让贵府的二小姐前去暂宿几日,可以待到寺里有多余的香房再走。”
清风院与寺庙里的清晖院、出云楼、听雨阁并称白马寺四大名院,里面的布置清雅,位置极佳,向来只提供给身份煊赫的人。
老夫人一愣,拄着拐杖,试探地问道:“小师傅,还容老身多问一句,不知是哪位贵客?您也知道,老身的孙女还未出嫁,闺誉最是重要,老身不可能随意让她去一个素不相识,不知品性的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表面说得很是关切,其实心里另有算计,定国公府虽说不是极为显贵,但也在京城里排的上号。这般都只能得了一个小院子,而能够让白马寺这般大方的腾出了一个大院子,那人身份呼之欲出。
除了太子殿下,她也想不出其他人来了,但是她还是要确认一番才能放下心来。
小沙弥为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能随意透露贵客的消息,还望楚老夫人见谅!”
他愣了愣,忽然一拍脑袋,说道:“那位贵客让我给二小姐带句话,说是府里的蜜饯没有了,问二小姐家中可还有?”
楚妗一愣,抿了抿唇,就知道是顾沉宴了。
她走上前,低声对着老夫人道:“是太子殿下。”
老夫人其实有些迟疑,两人还没有成婚,住在一个院子里多少也有些不妥。
但那一丝理智瞬间又被她压了下去,这是寺庙,香房不够的情况下,连挤在一个屋子里的事也时常发生,更何况那么大一个院子。两人住在不同的香房,佛门清净之地,也引不出什么流言蜚语。
老夫人温声对着小沙弥说道:“那小师傅替我与那位贵客道谢了。”
小沙弥打了个佛偈,领着楚妗离开了。
寺庙里到处绿树成荫,清风微拂,带来檀香的气味,还有隐隐约约的诵经声,让人的心不知不觉便沉淀下来,安定一片。
渐渐的,周围的环境越发清幽,小沙弥停在一块青石板上,合掌道:“施主往前,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便会看到清风院了,那位贵客喜静,我不便再往前走,便先行告退了。”
小沙弥转身离开,楚妗一愣,拾步走上青石小路。
走了大概一盏茶,入目便是一座院子,入口有侍卫持刀而立,楚妗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长剑见到楚妗,抱拳行礼:“属下见过楚二小姐!”
楚妗颔首,浅浅应了声,不自在地问道:“太子殿下呢?”
距离上次醉酒亲吻,他们已有十日未见,听说是南方发来急报,南方多日暴雨不断,许多河流都发生了决堤,洪水肆虐,已经死伤了数百人。
朝中接到急报,君臣皆大惊,建安帝派了许多钦差大臣前往治灾,顾沉宴则是召集了许多大臣商议对策。
楚妗也是无意间听楚怀璟提了一嘴,她身居闺阁,这朝中的事也无从知晓。
顾沉宴正在处理这件事,是以都抽不开身来定国公府找她。
楚妗倒是希望顾沉宴多忙一会儿,最好成婚之前都不要来找她。
她如今想到当初是她主动,都恨不得抽醒自己。
长剑道:“殿下在屋内。”
楚妗轻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温声问道:“我的屋子在哪儿?”
长剑一怔,呐呐问道:“您不先去见殿下吗?”
楚妗绕过长剑,耳尖微红,尽量稳着声音,淡淡道:“他有什么好见的,我来这里,只是来借宿的,与他无关。”
长剑只好领着她往左边的厢房走去,楚妗做贼一样地觑了一眼主屋,见里面没有动静,心里闪过一抹庆幸。
顾沉宴应该不知道她来了吧?
长剑将手里的行李递给楚妗,拱手道:“这里便是您的房间,如此,属下便告退。”
楚妗轻轻颔首,待长剑走远了,这才转身推开了门,这间屋子里的装饰很是清雅,外室与内室用一架八折花草云母屏风隔开,外室供人打坐参禅,墙壁正中央写了一个“禅”字,下面放了一个蒲团。
楚妗绕过屏风,刚打算将行李放下来,就看到罗汉床上静静的侧躺着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惊慌的转身便要出去喊人。
床上的人动了动,半转过头,声音沙哑,带了一丝困倦,“你来了?”
楚妗脚步一顿,试探地问道:“殿下?”
顾沉宴手搭在眼睑上,闷闷的应了一声,声音暗哑,带着浓浓的疲倦,像是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好觉了。
楚妗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床边,温声问道:“殿下您怎么跑我房间里来了?您要睡觉的话,可以回主屋睡呀!”
顾沉宴半掩着脸,露出白皙的下巴,他懒洋洋地说道:“不去。”
楚妗如今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不想跟他共处一室,就想着等两人把醉酒的那件事忘了,到时候再见面。
楚妗咬了咬唇,小声道:“可是我等会儿要整理行李,这走来走去的动静肯定有些大,您在这里睡也会睡不安稳呀,还不如回您的……”
楚妗忽然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力,将她一扯,她身行一晃,便不由自主地栽进顾沉宴的怀中。
顾沉宴的动作太过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懵懵地趴在他怀里。
在她愣神的时候,手腕被顾沉宴松开,微微一动,腰间随即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稳稳环住。
她的脸贴在顾沉宴的胸前,耳边是低缓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像是敲击在她的心里,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小脸霎时爆红,手忙脚乱地开始撑着床想要爬起来。
顾沉宴轻轻“唔”了一声,鼻间满是倦意,他懒洋洋地睁开了眼,垂着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羞红,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低声道,“别动,让我睡一会儿,我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说完,他抱着楚妗转了个身,清隽的面容朝着楚妗,手臂搭在楚妗腰际,换了一种更为舒适的姿势。
楚妗闻言,挣扎的动作一顿,缓缓将手放下,只是两人身体相贴,她的手无处安放,她只能尽力僵着手,搭在自己身侧。
没一会儿,顾沉宴的呼吸变得清浅而绵长,睡梦中他好似也睡不安稳,眉峰浅浅蹙起。
楚妗微微出神,她心里想着,江南的水患定然是很严重。
顾沉宴阖着眼,双目的轮廓狭长,闭着眼的时候,全身的气势都仿佛消散了,微垂的眼尾无端让他看上去有些无辜。
顾沉宴这个储君做的应该也是很辛苦吧……
楚妗试探地抬起手,细白的小手落在顾沉宴拢起的眉峰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抚平。
……
顾沉宴沉沉睡了一觉,朦胧中发现自己的左手有些麻,他轻轻动了动,耳边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他心下一跳,倏然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清滟的脸窝在他怀中。
她睡得香甜,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梦见了什么好事,小手虚虚握成拳,搭在他的胸膛上,睡得毫无防备。
顾沉宴垂着眼,眼底划过一抹笑,当真是个傻姑娘,在一个男人怀里睡得这般香甜。
他本来打算抽回手的动作一顿,放软身子,让她枕得更舒服一些。
“唔……”
楚妗忽然从喉间溢出一抹呓语。
第83章
顾沉宴呼吸一滞, 立刻闭上了眼,假装未曾醒来。
楚妗轻“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玄色绣暗纹锦衣,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脑子还有些发懵,随即她抬起头, 就看见了白皙如玉的下巴和微突的喉结。
楚妗一僵, 刚想要惊呼, 意识到顾沉宴还在睡, 连忙把到嘴的尖叫声咽下去, 懊恼地在心底暗啐了自己一下。
刚开始她明明是打算等顾沉宴睡熟了,到时候自己悄悄离开, 没想到她跟着一起睡了一觉。
她觑了一眼顾沉宴,见他阖着眼,呼吸沉稳,顿时放下心来, 现在离开也是可以的。
楚妗垂首看了一眼搭在腰间的手,轻手轻脚地握住手腕,缓慢地搬开。
这束缚解除了之后,她无声无息的坐直身子, 因为方才顾沉宴抱着她转了个身,如今她睡在了里侧,顾沉宴身量颀长, 往这罗汉床上一躺,便结结实实不留空隙了,她想要离开只能从他身上跨过去。
楚妗纠结了片刻,随即合掌小声道:“殿下,对不起呀,我这是无奈之举,您应该不会怪我吧?”
楚妗小心翼翼地探起身子,先是将左手放到顾沉宴另一侧,有了支撑点后,她随即将左脚放了过去,她悬空趴在顾沉宴身上,再一旁看,便像是她要附身亲下去的感觉。
楚妗视线落在他的唇上,脸微红,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脑子里的旖念,却不料,许是动作大了些,一绺本来束在发顶的青丝掉了下来,准确的拂过顾沉宴的眼睛。
随后楚妗就看到他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霎时,入眼流光溢彩,似有星河坠入其中。
楚妗手一软,狠狠地砸在顾沉宴身上,她的唇落在他喉间的喉结上,温软的唇触碰下,仿若燎原之火,带着汹涌的热浪,让顾沉宴全身的血都涌向脖颈处。
顾沉宴眼皮轻轻的搭在眼睑上,垂着眼看她,眸底的眸色渐深。
她今日所着荷粉色的衣裳,如今铺展开来,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楚妗惊觉自己闯了祸,立刻手忙脚乱地下了床,神色紧张地站在地上,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觉得那些解释很是无力。
难道要她说她刚才打算从他身上横跨过去吗?
大燕夫妻同床,向来是女子睡在外侧,男子睡在里侧,最是忌讳女子从男子身上横跨过去,民间有说法,说是女子从男子身上跨过去,会把男子身上的气运都给带走。
虽然楚妗不相信这些说法,但是女子从男子身上跨过去,多少有些不雅。
更何况如今被抓了个正着。
顾沉宴支着脑袋,侧眼看她,见她局促地扭着袖子,很是惊慌。
“你方才在干什么?”顾沉宴刚睡醒,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嗓音还带着慵懒。
楚妗见他语气愉悦,似是心情极好,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砸到了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顾沉宴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她,心底嗤了一声,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