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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宜宁闻言,不自禁的看向定国公夫人。昭韵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知道,可是外祖母为了将昭韵司送给她,竟然用良田和铺子与大表哥做了交换。也难怪方才外祖母提起时,表姐妹们的神色都有些不同。
    孙氏也有些惊讶。
    她着实是想不到,不过是一个才刚回家来的丫头,与自己娘家人又说不上熟悉,怎么就会这样讨人喜欢?还能让自己母亲这般大手笔。
    “母亲,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这昭韵司着实不合适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来经营,正如我方才说的,昭韵司里那么多达官显贵,万一真的开罪了谁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她才回来,大字儿还没认全呢,哪里配经营什么产业,相府里又不缺她吃少她穿,她回家也没见她祖母给银子给铺子的,凭什么要咱们家这般大手笔。”
    前半段话,说的还像些样子,后半段话却让定国公夫人眉头蹙起,在场之人也都略微尴尬。
    定国公不愿意参与这些事,闻言便叫了几位表哥出去了,将暖阁留给了女眷们。
    一瞧自己父亲竟然这么走了,孙氏就意识到自己或许说了什么定国公不爱听的,自小定国公就是这个习惯,每当他们兄弟姐妹犯错,定国公都会避开来,留了空间给定国公夫人施展。
    待到男子们一走,定国公夫人果然沉声开了口:“你才刚说的那话不妥。怎么出门子这些日子,就学会了这些攀比的伎俩?你身为母亲,不知言传身教的道理吗?就不怕你的女儿与你学会了那些掐尖儿要强与人攀比不知和睦姐妹的市侩气!”
    孙氏听的不服,低着头不吭声。
    秦慧宁听的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定国公夫人这么说,岂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吗!
    大舅母和二舅母见定国公夫人动气,忙劝说道:“母亲莫要动气,菡姐儿不过是小孩心性,心直口快罢了。”
    “小孩心性,心直口快?她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这般不知长进!”定国公夫人揉着额头斥责道:“那日我与你说的你是都忘了!”
    一看母亲动了真怒,孙氏心里委屈却不敢顶撞,低头认错。
    定国公夫人深吸两口气,这才道:“你拎不清,亏得你有这个好命,身边有宜姐儿这个看事明白的。往后你也多长点心,不要谁说了什么你都信,遇到你们秦府里有大事儿,你可以多与宜姐儿商议。这昭韵司我也相信宜姐儿经营起来手拿把攥,你自己没能力,难道你女儿也没有?你别忘了宜姐儿是谁的女儿!”
    孙氏被训的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喘一声儿,心里虽然不平,可是又有些莫名的与有荣焉之感。保不齐秦宜宁就随了她爹的聪慧呢?
    秦宜宁见外祖母训教女儿,没有自己插嘴的份儿,也只能干着急罢了。见话题终于告一段落,忙与大舅母和二舅母一同去劝。
    定国公夫人的气本来也不是冲着别人,为免众人尴尬,有台阶儿也就顺着下了。
    “宜姐儿,你刚回来,昭韵司那个地方想来你还不大了解,我叫包妈妈去给你说一说昭韵司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另外待会儿让包妈妈将铺面的账册和文书等物都吩咐人给你送家去。”
    “是。”秦宜宁乖巧应是。
    包妈妈笑着屈膝行了一礼,“姑娘,请跟奴婢来。”
    “有劳包妈妈。”秦宜宁避开她的礼,也回了半礼。
    二人客客气气的离开暖阁,往外走去。
    定国公夫人和两位舅母瞧着他们的身影,都满意的笑了。
    一瞧孙氏正低声与秦慧宁说着什么,定国公夫人便又觉得头痛,忍不住又开始了训女大业:“我看宜姐儿是个极为知道进退的。这个外孙女最和我的眼缘,你往后……”
    **
    且不说孙氏被定国公夫人教训那些老生常谈。
    单说秦宜宁跟着包妈妈到了院子当中无人之处说话儿。
    “姑娘,昭韵司的来历,想必您还不清楚吧?”
    “正是呢,劳烦妈妈告知,这是个经营什么的产业?”
    包妈妈笑着道:“昭韵司此处有些类似于前朝的教坊司,却又有所不同。姑娘应该知道,有些大臣获罪,会带累家族吧?”
    “知道。”秦宜宁点头。
    包妈妈道:“有些大臣获罪,被叛斩首、流放等罪,家中女眷不论是八十岁老母还是三岁**,都一律充为官伎,姑娘注意,这个伎并非女字边儿的那个妓。”
    “是。”
    “从前,朝廷里自个儿经营教坊,这些官伎就都充到了教坊去,算得上是各司其职看各人能力吧,年纪大的做不得台面上的活,便分派一些厨房、柴房、洒扫、跑堂之类的活计,年纪小的女孩就暂且养起来,年纪相当的,就会被送到教坊前头去待客。”
    “别看本朝推行礼教,可是那些达官贵人去逛教坊,还专门喜欢挑选那些曾经同僚的家眷,专职羞辱之事。大部分人又都不点现银,赊账成风,所以教坊一直是在赔本。”
    “还有这种人!”秦宜宁听的目瞪口呆。
    包妈妈笑了一下:“大千世界,什么人没有呢。这教坊原本是太上皇的买卖,太上皇他老人家怎会容许自己的买卖总是亏本?所以一怒之下关闭了教坊,赔了本的银子又不能去找人追回,就都打了水漂。那些犯妇没有地儿处理,又不能不养着,后来下面的人给出了个主意,就有了咱们现在的昭韵司。”
    “太上皇重开教坊,但是教坊已经不对外做生意,只是单纯养着那些大家族获罪的犯妇。而昭韵司负责经营明面上的生意,但是昭韵司下所有产业的用人,除了几个掌柜之外,都要从教坊里来租赁。”
    秦宜宁听到此处一下就懂了,点头道:“这主意出的真是绝了,这样一来,太上皇的教坊养着这些犯妇,将犯妇租赁出去,又不会赔本。而昭韵司经营用人左右也是要雇人的,雇佣了这些犯妇,有了劳力不说,还算是一大经营特色。”
    “果真夫人说的没错,姑娘聪慧,一点就透。实不相瞒,这个主意就是老定国公他老人家给太上皇出的,太上皇一高兴,就将昭韵司赏给了老定国公来经营,就这么传到了现在,交到了大爷的手中。不过,大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说到此处,包妈妈叹息道:“原本昭韵司旗下经营的产业,有两家酒楼,两家客栈,两家妓院。可是大爷性子倔强,见不得那些污秽之事,一上手就将两家妓院给关闭了。”
    “所以,如今传到姑娘手上的昭韵司,旗下就是三家酒楼和两家客栈,大爷将原本的一间妓院翻修之后开了酒楼。经营的是风生水起。不过因为这些年打仗,大爷无心经营,现在还有一间妓院的房产正闲置着。”
    到此,秦宜宁已经彻底明白了昭韵司的来历了。
    怪不得孙氏方才竭力反对。
    如今昭韵司旗下三家酒楼、两家客栈、还有一处不动房产,这可是一大笔的银子!
    不说那处房产,就说如今正盈利的酒楼和客栈,每年都要有多少银子?这一下子就都成了她的体己钱了?
    还有,昭韵司向皇家教坊租赁犯妇是一大特色,那么酒楼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是犯妇。这些犯妇有可能从前是某位大家的老太君,有可能是某个倾城绝色的千金小姐,没准儿客栈里倒茶的都是从前某个内宅里掌对牌的当家人!
    这些人虽然被家族带累获罪,可是在秦宜宁看来,这些跑堂杂役的来头略大……
    “姑娘,您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包妈妈看秦宜宁蹙眉沉思,禁不住问。
    秦宜宁笑着摇了摇头,道:“果真外祖母给了我一份厚礼,我虽受之有愧,但定然不会辜负外祖父与外祖母的一片苦心。定会好生经营,也会善加利用其中的人脉。”
    包妈妈闻言心中一震,眼中精芒闪过,连连点头道了三声“好”。
    “姑娘如此聪慧,果真不辜负夫人的期望,如此老奴也就放心了。”
    二人回去又闲聊了片刻,看天色不早,孙氏就带着秦宜宁和秦慧宁告辞了。
    包妈妈就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回给了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闻言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表姑娘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透,老奴只说了昭韵司的来历,还没有细说,她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要紧之处,真不愧是‘智潘安’的女儿啊!”包妈妈赞不绝口。
    定国公夫人闻言也笑起来。
    “老夫人,大爷来了。”外头的婢女撩起了暖帘,就见孙禹快步走了进来,给定国公夫人行了礼。
    “祖母。”
    “鸣哥儿,快过来坐,暖和暖和。”
    孙禹自己搬了个交杌挨着定国公夫人身边坐下,开门见山的问:“祖母,我才听说昭韵司这两日出了点事儿,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定国公夫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知道了。”
    “表妹初来乍到的,又不懂其中的症结,您就这么不处理一番,直接将昭韵司给了她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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