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头七后陈葭恰好假期结束返校,袖臂上一朵显目的孝花,班里人瞧见都会把笑脸板成丧脸,生怕触到她伤心处。
刘俊之更甚,小话唠变成闷葫芦。
陈葭一星期瘦了一圈,别人定以为她伤心过度,其实是发烧没胃口。
她早注意到刘俊之的窘态,碍着堆积了不少作业没做,也没空逗她。
奋笔疾书到放学,陈葭把卷子往桌洞里一塞,趴下了。
刘俊之顷刻急了,半个身子扭来扭去,又是找纸巾又是找话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巾从她臂弯里塞进去,语气软得不像她:“葭葭,你还好吧…”
陈葭肩膀抖得更厉害。
“哎呀哎呀你别哭了…”说着已经带上哭腔,都说哭会感染,是真的。
陈葭这才猛得直起身。
刘俊之定睛一看,一张大大的笑脸,抡了她一拳:“去你的陈葭!!”
“哈哈哈哈——”
两人笑闹着往食堂走,陈葭说想死食堂饭了,刘俊之虽骂她贱骨头,但步子也跟着快了,她也想。
食堂队伍排得长,但也行得快。快到两人时陈葭踮脚探头,琢磨着自己点哪几样吃。一不小心碰撞到了边上的队伍,陈葭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撞到的是个浓眉小眼的男生,他随口说了句“没事”,余光瞥到陈葭袖口的孝花,立刻变了脸色啐道:“晦气!”
刘俊之不乐意了:“你说谁呢?”
前后不少同学偷偷瞄过来。
陈葭更不舒服,但还是拉了拉刘俊之,避免冲突:“到我们了,你吃什么,快点。”
刘俊之怒瞪他一眼才靠近窗口点菜。
两人满当当打了两份饭,端着找位置坐,刚要放下,陈葭被人重重别了下身子,手一抖,大半的菜洒了,肩膀微痛。
陈葭气呼呼地转头,是那个男生,她隐隐猜到了,抿了抿唇。
他正一脸挑衅地贱笑,眼睛眯起来眼白还是很大一片。
“你神经病啊?!一个男生用得着这么小器?!”刘俊之指着他疾言。
周边一群人侧过头来看热闹。
男生做出一副“我就小器了你拿我怎么样吧”的猥琐神态。
陈葭脾气噌的上来,冷笑一声,长腿一迈,手腕一转,餐盒稳当当地扣在了男生身上。
周围一阵喝彩声。
男生可能没猜到她会这么嚣张,根本没反应过来。可也就几秒,他巴掌就下来了。
陈葭刚要躲,眼睁睁看到他的手臂在半空被人钳住了。
“草!”男生恼羞成怒,挣扎着看去,对方个子比他高一大截,等瞧清一张熟悉的脸,他立马怂了,溜得比正准备逃跑的陈葭和刘俊之还快。再不走教导主任就来了!
四中的人都知道,教导主任是食堂最忠实的拥趸者,没有之一。
场面变化莫测,精彩纷呈,周边人看得津津有味,筷子下得都慢了。
“你们两等等!”
还能叫谁?陈葭和刘俊之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也不去跟“英雄”搭话,只双双埋头用纸巾清理着桌面和地面,余光却紧顾着后头。
刘俊之小声:“那不是狗哥吗?”
陈葭小小声:“是…怎么办,我要不要跟他说谢谢。”
干孝天抱臂审视着两女生,她们埋着头窃窃私语,半天没回头,他索性转了个弯,坐到了两人对面。
刘俊之和陈葭:……
干孝天人高马大,坐着也唬人,还一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两。
陈葭咽了下口水,被迫启唇:“感谢狗哥出手相救。”说的什么年代屁话,陈葭拧了把自己的腿。
刘俊之也跟着“感谢狗哥出手相救”。
干孝天刻意绷着的脸一松,哈哈大笑,陈刘两人顿时呼出一口气。
那天她们两无意撞见一中四中打架,当中狗哥正是四中的领头。她们两可是亲眼见过狗哥身手的,拳头跟吸盘似的,打哪中哪,一拳下去,七尺男儿也嗷嗷叫似美娇娘。
“走吧。”干孝天笑完突然说。
两人不约而同问:“去哪儿?”
“废话这么多。”
原来是带她们下馆子,陈葭也没客气,闹了一出早饿得馕腹空空,跟刘俊之两人乱七八糟点了五六道菜。干孝天没阻止,最后在菜单上加划了叁瓶啤酒。
服务员离开,陈葭和刘俊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得就差对手指。反倒是狗哥那边,小饭馆里进进出出不少人看到他都会打声招呼。
啤酒先上,叶孝天在启瓶的时候陈葭睨过去一眼,黧黑的手臂,上面有不少烟疤,五官细看还不错,勉强算个阳光少年。
刘俊之显然也在观察,两人在桌底下打手语。
菜一道道上,陈葭和刘俊之大快朵颐,干孝天一杯啤酒下肚,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有对象不?”
东北口音,陈葭微微吃惊,回道:“你问我啊?”
刘俊之也抬头看他。
干孝天盯着陈葭点头:“问你。”
陈葭筷子一顿:“没有。”
“没有?”干孝天尾音一挑,有些不信。
“对啊。”陈葭不愿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手上怎么那么多烟头?”
叶孝天不以为意:“不想参兵。”
野啊,陈葭默默感叹。
如果陈葭能先知狗哥会追她,她编也要编一个男朋友出来。
倒了血霉了。
因为狗哥追人很夸张。
他一下课就大咧咧地往他们班门口一站,中气十足地飙一句:“陈葭,出来!”
整个走廊能探出密密的一排头来。
中午在食堂门口堵她,美其名要跟她共进午餐,陈葭吐血,他要不要再摆个烛台用个刀叉啊!
夜自习课间约她逛操场,去小卖部强买给她零食,还顺带“威胁”老板:以后这牌子的酸奶多进一些,听见没有?她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
陈葭不堪其扰,东躲西藏,可还是免不了被狗哥七七八八的小弟各种打小报告,行踪一览无余。
最过分的是她拒绝后他直接上他们班来了,自修课都敢坐班里!
陈葭欲哭无泪,一周后终于受不了,好言软语地求他:“拜托你别找我了,我不想谈恋爱。”
干孝天不满:“我不帅吗?”
“帅帅帅!”陈葭猛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干孝天在这方面完全一根筋,可怕的是他身边提建议的人更猛浪。
“我配不上。”陈葭摆低姿态。
“我觉得你配得上。”
陈葭骤起鸡皮疙瘩,你觉得个头啊!
“我都说了我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他歪了下头,是真的不理解。
陈葭要奔溃了,眼尾都耷拉下来:“没为什么!你再缠着我我去告老师了。”
干孝天抱臂,不屑地一笑:“你去啊。”
陈葭见他软硬不吃,没了耐心,恶狠狠瞪他一眼掉头就跑。
干孝天被她那一瞪软了半边身子,愣在原地半天没动。本来只想把到手玩玩,没想到尖果儿娇娇俏俏,还挺得劲儿。干孝天磨了下后槽牙,喉咙发干,他点了支烟抽。
教导主任远远见有学生明目张胆杵在路上抽烟,奋怒地迈大了步子。等走进看清了是哪个刺头小子,步子又慢了,两手背在身后,作饭后散步状。
经过的时候意思意思咳了声,干孝天也意思意思叫了声“老师好”,烟还明晃晃吊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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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孝天和陈葭的事情很快被班主任知道,她被叫到办公室谈话。
陈葭半点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告状:“老师,是他骚扰我。”都到这地步了,也不管怕不怕他报复了。
班主任将信将疑,试探地问了句:“怎么认识的?”
这个陈葭也不心虚,一一把经过交代了。
班主任听完松了口气,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就让她回去了。
陈葭脚步轻快地往教室走,开心这桩苦事终于告一段落。半路碰上急匆匆跑出来找她的刘俊之,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了,就被刘俊之一把抓着手往楼下跑。
陈葭边跑边问:“去干嘛?”
“你哥跟狗哥在打架!”
这下是陈葭拉着刘俊之跑了,楼梯跑出了滑梯的速度。
陈葭那一刻没想别的,脑海中就一个念头:千万别出事,陈广白还要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