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博物馆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了,路上我找了个黑车司机,被狠狠宰了一笔,因为这家伙根本没有身份证,用现在的话说,就叫黑户。
我也发现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时而眼神呆滞,时而迷茫无比,仿佛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童,对着天空在思考人生。
但他也有个爱好,每走一段路程都要让司机停下来,黑车司机不耐烦地看他拔了一大把草,上车之后就开始编青草戒指,一个接一个,一个续一个……
我问过他,这家伙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编这个,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事情,没有之一。”
我有些抓狂,甚至是无语。我问这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年龄知道吗?你怎么认识的胡不传?还有,你怎么会打手机,还知道我的电话?”
娘炮总会在这时迷茫地摇摇头,唯有我最后问他的那句话,他突然眼神十分坚定,甚至那一刻我觉得他不是迷茫的,反而十分专注。
我问他:“那你活着,除了编青草戒指外还有别的夙愿吗?”
“我要去两个地方。”他说。
我忽然别过头去嘲笑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能记住那两个地方怎么去?”
娘炮突然一扫之前的迷茫,说道:“我记得,那里有永恒的光,有永恒的暗。”
“那是什么地方?”
“黑白。”
我一挑眉:“黑白?这地方没听说过啊,怎么去?”
每到这个问题,他又会抬起头不予回答,似乎思想又已经飘离到九天之外了。
转眼几天过去了,期间吴教授打电话催过一次,我觉得磨盘出事也就是这几天了,毕竟大段时间又都过去了。至于那个纤细如女人般的家伙,他身手着实不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反倒觉得有他帮我们,这次的事情八成可以了结了。
这天晚上,我跟老汪还有小唐坐在一起,吴教授不玩,就连抽王八都没意思起来,那老头简直就是个算牌机器,我们三个年轻人合起来都打不赢他。
小唐有心扯上这个家伙一起,但他一直坐在旁边发呆,手里攥着编好的草指环,根本没把谁的声音听进去。
小唐有些不悦,撇着嘴抱怨:“这家伙不吭气不出声,整天面对天花板,问他也不答话,真是个冰窟窿。”
我一听就乐了:“冰窟窿?你还真别说,他也没名字,叫他冰窟窿真是比什么都合适。”
我还忍不住回头叫了那家伙几声,但冰窟窿真就是冰窟窿,理都不理我,直接就把脸别过去。
忽然,那种咯吱咯吱的磨盘转动声便在这时候响了!
我心里一动,下意识看表,已经是快到午夜十二点的时辰,刚才一直顾着玩倒把时间给忘了。
我立马就去屋里准备法器,准备死马也当活马医了。
我刚攥着桃木剑出来,便听到外面仓库大门又被攻破的声音,不想这次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我才刚冲出去,便听到轰隆一声,整个仓库大门便被掀飞掉。
顿时,外面无数的尸体拖着长长的影子,张牙舞爪便冲了进来,若是仔细看这些尸体脚上的编号牌,似乎正是当初丢失尸体的几个殡仪馆的。
我被这难以想象的画面差点吓傻过去,单是从外挤入的尸体就不下七八具,那这外面又堵了多少尸体?
我左手举着桃木大印,背插木剑,手中登时一大把符咒全都打了过去,但这些符咒飘飞而去,也只是将尸体暂时阻止了。
然而,此时从门外陆续进来的尸体一路狂冲,速度比上一次还快了不少,并且,来的尸体更加多了,转眼间走廊、楼梯口已经聚集了十多具蜂拥而至的尸体,外面还陆续有张牙舞爪的尸体不停拥挤而来。
而伴随尸体的增加,我的符咒在瞬间全部失效,登时这二十多具尸体径直冲了上来,来到了磨盘所在的大厅,且自那大门之外,涌进来的尸体还在不断猛冲,顷刻已经达到三十多具,且还有东西不断进来。
“这……”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甚至萌生退意,就面前这个阵仗,只怕是我还没冲上去,就被这些尸群上来给撕碎了。
这会儿也不只是我,吴教授跟老汪赶忙在远处吆喝:“罗晨,大尸潮你是断然没办法的,这么多尸体每具抓你一把,你身上那些肉都不够它们抓的,快进来。”
这时,就听小唐哭丧着脸喊道:“老爷子,这次这么多,咱们能撑到天亮吗?”
“唉……”吴教授重重叹了口气,眼见那些尸体一齐涌入大厅,分作两股朝磨盘和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冰窟窿这家伙眼睛忽地一扫,他指着这些尸体就问:“就是这个?”
我看他这表情也不知道他这意思打得过打不过,就率先提醒他:“这些尸体很厉害,小心为妙。”
“不用。”冰窟窿磁性的声音传来,随即我看见一枚一尺长铜针化作流光,嗤一声飞出,狠狠地扎进磨盘当中。
哗啦啦的血液流淌声清晰到了极致,我睁大了眼睛。
磨盘……磨盘竟然流血了!
汩汩鲜血轻轻流淌,在地上留下一片血红。
我看到眼前这一幕,再回头把冰窟窿仔细端详,忽然间觉得这人简直深不可测,他更像是个谜一般的人,在我的脑海里冰窟窿的形象竟逐渐变得高大。
砰……
磨盘停止转动,就像断了生息的死人,虚弱无力地转完最后一圈。整个地下仓库都安静下来,正从门外涌入的尸体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撑,全部倒地,化作寻常死尸,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凶残可怖。
看到整个仓库的尸体就此倒地,磨盘上插着一枚深深扎进的铜针,我觉得脑袋乱了起来。冰窟窿说是胡老道让他找我的,而这家伙又这么厉害!
“锁龙台的磨?”冰窟窿两下沉思,忽然又摇头,“它怎么会到了这里?”
他似乎在沉思,没想到冰窟窿竟然知道锁龙台,还知道这玩意儿来自于那里。
老汪跟小唐在房间听了会儿动静,等他们走出来看到外头的这副模样,心里也震惊不少,忙问冰窟窿发生的事,冰窟窿瞥了一眼磨盘,说道:“以后踏实了。”
老汪他们笑得简直合不拢嘴了,这玩意儿以前一直都是大家伙的噩梦,每次到了临出事的时段大家全都是心惊肉跳的,就害怕出啥大事,毕竟每次磨盘动起来那血腥场面太过于可怖,如今终于解脱,众人身上仿佛卸了块石头。
我也觉得身上这担子轻了不少,这下没了后顾之忧,可这会儿看着冰窟窿我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就在我身边,竟然来了这么个宝。
此刻看到一众尸体全部倒地,磨盘流血之后寸寸碎裂,我跟吴教授他们直到现在还觉得,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而这口磨盘和锁龙台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冰窟窿的铜针又怎么会有这么大威力?
而且,他怎么知道这是锁龙台的磨?莫非,他也去过那里?
而关于这个人的真实来历……
这一切的谜已经越发让人解不清楚,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过于渺小,而这个世界上绝对不是如我所看到的那样平静,就比如今天晚上……
我提着木剑、大印怔怔愣在原地,大概是太过于震惊,我甚至都忘记了去察觉周围的一切。恍惚之间我听见警报声,感觉自己双手好像被戴上手铐,随后似乎被打晕了……
砰砰砰!
“请进。”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十分柔和地响起,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
另一个冰冷的女声问道:“他醒了吗?”
“应该就在这两天。”那人话刚一说完,我不适地咽了口唾沫,正琢磨着自己这是在哪儿,是不是在监狱。
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看,他已经醒了。”
“那我带他去见龙王。”女人的声音终于有了丝温度,她走到我面前,我却不知为啥,并不敢睁开双眼,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气氛。
良久,她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听到声音,下意识把眼睛睁开,这是一间很干净的病房,里面的摆设简约却并不简单,四周的墙壁白得有些晃眼,甚至让我觉得这里的病房比外面都要优雅得多。
一个穿着皮衣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把我拉起来,给我戴上手铐,我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病号服,很薄的衣服,甚至连条内裤都没穿。
我急了,赶紧问:“谁替我脱的衣服?”
女人一愣,大概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厌恶地别过那张漂亮脸庞,声音重新恢复冰冷:“龙王要见你。”
“我要是不去呢?”我赌气说。
“你会被永久关在这里。”女声响起。我大怒:“你们敢关我,难道就没王法了吗?”
“你只有三秒钟选择,一、二、三……”我听到最后一个声音:“打晕他。”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而一边有很多个玻璃围成的小单间,里面坐着好几个人,我竟然全都认识。
吴教授、老汪、小唐他们都在其间,他们似乎在对着我说话,但我却听不清楚他们的声音。
这时我看到一个肩膀上缠着绷带,穿着黑风衣的年轻帅小伙,他就坐在走廊这边,正在微微冲我笑着。看他笑得这么贱,我突然想揍他。
“你笑什么?”我问。
“像你这种人,进了这里就再也出不去了,你犯了什么事儿?”他贱笑的模样令我十分无语,揉揉疼痛的后脑勺,我思维散乱无比。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这家伙立马变得无比严肃,端正坐着,跟刚才笑嘻嘻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静静地看着,一个四十岁上下、长相平凡甚至可以说是极丑的男人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那个之前把我打晕,身着皮衣的美女。
男人看到我们,拿出一个档案袋,忽然朗声说道:“历史博物馆的事情真是令人震惊无比,你们四个现在由我调查,我需要跟你们商量些事情。”
此时我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小唐、老汪还有吴教授,可唯独少了冰窟窿。
我不由问道:“我们还有个同伴,他去了哪里?”
“抱歉,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先处理你们的事情。”
那个叫龙王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之后,又讲道:“官方已经辟谣,一伙不明身份人员欲潜入博物馆盗取镇馆之宝,被当场击毙。至于博物馆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秩序回归井然,你们继续回博物馆工作,记住我说的话!”
龙王把头从一边的话筒前偏回来,小玻璃单间里吴教授他们点点头,然后美女助理念道:“经调查,吴焕之教授曾参与锁龙台大墓发掘,汪东明与唐有才都是博物馆地下仓库保洁员,情况属实。”
“放汪东明和唐有才离开,剩下的人跟我进来。”龙王说完话,留给我们一个笔直的背影进了屋里。老汪跟小唐最后看了我们一眼,吓得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悄悄跟着工作人员溜了出去。
我们进到了一间很是优雅的书房里面,四面放置的全都是书架,各式各样的书都有,真是琳琅满目。但这都不是重点,龙王示意我跟吴教授坐下,然后跟旁边人交代了一句话,给他一份文件叫他回去参阅,最后,整个书房里就剩下我和吴教授以及这个龙王,我们三个人。
我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知道为何,我有种感觉,龙王似乎能轻而易举看透我心里的想法,这令我觉得极度不适。
“倒茶。”他吩咐一声,美女助理进来倒完茶又离去。龙王略微品了一口,一清嗓子,说道:“外面宣布的将会是今晚新闻播出的辟谣通告,但其实发生的事情你们两个都多少经历了些,罗晨罗先生,你的经历最是完整丰富,吴焕之教授,你已经是老朋友了,第一次来这里是在八年前,当时正是锁龙台大墓填埋之际,所以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直接问了。”
我心里一动,原来吴教授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那这里……就是那个神秘调查组织的总部吗?
我刚想到这儿,龙王忽然提醒道:“罗先生,您走神了。”
我一愣,越发不敢往多了想。龙王这才看着我们两人,说道:“那口磨盘,我们掌握的信息其实并不多,跟你们一样,很可惜,我们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作用以及其他用途,但你们又是最直接接触那东西的人,所以这些事情一定要保密,一旦泄露出去,就会造成外界恐慌。”
“当然,这磨盘当初就是我们的人运走的,实际上,八年前的行动也是我们的策划,那次进入地宫的小队原本是打头阵进去探查,但后来出现了意外,至于后面发生的事……”
龙王一清嗓子,示意我们不要问,继续说道:“至于具体原因,请恕我们保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接触它这么久以来,你们觉得那口磨盘究竟是个什么异类,或者说你们认为它的来历是怎样的?当然,在此之前我要对之前为你们添的麻烦表示歉意,并代表我们这个集体向你们表示感谢。”
龙王给我们鞠了个躬,一时间让我跟吴教授都有些错愕,但吴教授毕竟见多识个,反应不像我这般明显。
吴教授回忆良久,最后摇摇头,说道:“我们认为这口磨跟传说中的阴曹地府有关,虽然这个结论在您这里并不一定会被相信,甚至有人会觉得我们是疯子。”
龙王摇头,微笑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相信?继续说下去。”
吴教授诧异了下,点点头把我们的分析一一道来:“众所周知阴曹地府有一种刑罚叫鬼磨,甚至民间传说中阴间专门有一层鬼磨地狱,小鬼们将犯错的鬼犯押解至磨盘,用碾子将他们磨得粉碎,受尽痛楚以示惩戒。而这口磨和传说中的地府鬼磨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也是我们唯一能想到的来源,只是……”
龙王示意吴教授继续说下去,吴教授叹气道:“地狱、阴曹这些东西大多来自人们的虚构,或许说起来太过于虚幻了,根本就是看不见够不着的东西,所以这种说法难免是站不住脚的。”
龙王忽然摇头道:“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就连我们也无法确定。”
吴教授一愣:“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有关地狱的线索,你会不会感到震惊呢?或者是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成立,再继续调查下去?”
龙王忽然轻敲了桌子三下,对走进来的美女助理说道:“去,取第八二三号绝密档案过来!”
美女助理离开的那一刻,我心里想着:果然,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必须瞒哄下来的,就比如鬼神之事,大概很多事情还是不让大众知道要好得多。
而此刻吴教授大概也没想到龙王会做出这个决定,取出一份绝密的档案给我们看。
而我这个人天生就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极感兴趣,不由期待起来。龙王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但依旧坐得笔直,让我不由在想,这家伙平常都是这么严肃,这么无趣吗?人倘若都活成他那模样,那也真是够惨的!
很快,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逐渐近了起来,那份所谓的八二三号绝密档案被美女助理递给龙王,然后经由她再递给我和吴教授,这一刻我便有些失去了兴趣。
我想,这绝密档案既然绝密,上面肯定要写上一行小字,譬如:“擅自打开,格杀勿论”之类的话,但这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档案袋,只是贴着红色封条的位置上异常显眼地标注有三个字母“sss”。
毕竟我只有十九岁,哪里懂得这些。倒是吴教授看到这封档案袋的时候,竟下意识地颤抖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龙王说道:“拆开看看吧。”
吴教授颤抖着手,我帮他把档案拆开,美女助理忽然在这时送来两份协议,便是那大名鼎鼎的“保密协议”。
吴教授看都没看,在上面盖上手印,我瞅了两眼,心思都在档案上,也就跟着把手印按了。但等到内容被抽出来的那一刻,我跟吴教授都惊呆了。
这份绝密档案仅仅两页,但里面记录的信息量则是庞大的,因为其中包含的东西简直太多了。如果说道家所谓阴曹地府只是另外一个世界,抽象地告诉你魂魄方可以进去的话,那么这张纸则清晰地标明了所谓的地狱方位、深度、估算面积大小甚至无数猜想……
当然,这上面的一切都只是猜想,因为最后那个地方没有人真正下去过。
龙王见我们都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张口解释起来:“一九八三年的时候,中美关系逐渐缓和,双方联系逐渐增多,包括一些商业运作、外交关系的发展,当然,很多暗中的东西也是要一并合作解谜的,就比如说一些关于地壳探究的东西。”
“西方的教士研究专家认为,西方的魔鬼来自于地狱,而在中国的道教、佛教甚至外国的其他宗教之中都普遍存在类似地狱一样的存在,因而他们有个大胆的设想,试图找出这个地方,或许这里将是那些魔鬼的巢穴,如果可以毁灭掉它们……”
龙王说道:“当时的大背景之下,经常出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所以双方很快达成共识,但是请原谅,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件我无法为你们一一举例,但在此之上还有另一项任务可以一并进行,打穿地底探察地狱的同时,双方都可以深度合作,探察地心、研究地质,甚至是深层发掘地底矿物,可以说这是当时一个双方合作、共同探究共赢的机会。”
我跟吴教授点点头,静静地听龙王接下来的正题。
龙王接着说道:“双方各自派遣专家到达彼此国度,而我们国内出现了三支中外混编的专家队伍,他们分别从丰都、酒泉以及东北一处山脉附近挖掘,其他两处地方最后都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也并没有任何发现,但唯独一个地方!”
我脱口而出:“丰都!”
龙王点头:“没错,你们道家讲阳世的丰都城对应的正好是阴间地府酆都城的位置,所以这是我们重点发掘的位置。你们也都看到文件了,这期间耗时四年,最终在丰都打入地底九千米之后,超级微声探测器探测到地下声音信号,那声音频率像极了传说中的锁链声与人、动物的哀号声甚至是皮鞭劈打声、油锅炸油声,很是混乱,当时他们录了音。”
我点点头,文件里所说绝对不会有假,甚至听过的所有人都认为那就是地狱里鬼犯们的哭嚎声,认为那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但问题就在于钻头到这里就再也打不进去了,也因为某些频频发生的怪事,这件事情不得不就此终结,整个洞口最后都被填埋。
吴教授看完之后脸上欣喜无比,甚至有些过于激动。但他似乎若有所思,在想些什么。
龙王看到他这模样,说道:“吴先生,您的老师是中国鬼神学说研究的大家,尤其对于这方面事情的考究很是细致,您是他唯一还在世的学生,所以我告诉您这些,希望您能顺带加入我们部门,为我们继续那些研究。”
吴教授的目光突然从黯淡无神变得炯炯有神,可片刻间,他眼神再次由明转暗,叹气道:“十年动荡,恩师不幸过世,他的研究资料早已被抄没,唉,即便有心,我也无力啊!”
“这方面由我们负责,材料两天就能到达,关键是那里面很多的字符含义唯有您懂得,而且在古文字、古史方面您都有足够见解,所以现在我们很需要像您这样的一位专家,因为接下来我们需要了解这些东西,应对后面的事!”
吴教授表现得很是激动,在那位美女助手的安排下暂时被引出去。少了吴教授在身侧,我多少有些不适应,不知道为啥,越发觉得紧张。
龙王此刻突然说道:“很多事情仅仅靠道术是不够的,你发现了吗?”
我极度震惊,为什么他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会读心术?
但龙王似乎并不打算再多探究什么,而是问我:“刚才给你看的文件你看懂了吗?”
我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回答懂了。
龙王却看着我的脸,问道:“你哪里懂了?那你觉得地狱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我想了想,回答他:“死人灵魂的归宿,跟阳间相对,那是一个彻底属于鬼魅的世界。”
“仅此而已吗?”龙王问。
我心想:不是仅此而已难道是什么样子?难道地狱里还能住活人?或者说住着神灵?这不是和祖师爷的理论相悖吗?
龙王似乎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提点道:“或许咱们认知中的东西并不是那个样子的,你要知道,认知是认知,事实是事实,毕竟到现在很多事情都没有定论。”
我不由反问:“我见过虚无缥缈的阴灵、尸气,听到过它们说话,我师父也能离魂下阴,难道阴间地狱还能住进活人不成?”
龙王忽然一笑:“也未可知啊!你要记住,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你所认知的,也不一定就是你真正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秘密,但绝大多数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得知这些秘密,而唯有我们,可以探究这些秘密。你本身具有一定的条件,也具备一个解谜人所拥有的热情,所以你可以跟我们一样,知道这些秘密。”
“你想说什么?”我直接问了出来,毕竟我这人绕不了弯子,大概也是处世不深的原因,也让我对这些并不在行,甚至有一丝厌恶。
“很简单,加入我们!”龙王说道。
我顿时一滞,加入他们?一听到龙王刚才的话,我就知道干这一行没那么容易。说不定就要经常过刀头上舔血的日子。
如果是以这样的代价加入进去,那为了探究一些秘密把自己害死,我还是不想去干的。而且看这个机构这么正规,我甚至想到了当逃兵应有的后果,这帮人……我得罪不起。
我还没追到我的初恋,我还是处男哪!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奶奶还在家等着我回去,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我这是要疯了吗?
可锁龙台里的那些秘密……我真的很想知道,关于老李他们的死而复生,锁龙台的石盒中人,我更是想知道那其中的秘密,可一旦走上这一步面对未知的路,这个抉择似乎有些难……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时,龙王忽然说了一段话,他说:“你一点都不了解你的身边事,胡老道大名胡不传,可你真的了解他吗?一九六七年他从秦岭山中走出,在你们村子安家落户,可那之前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吗?”
我随口就答:“我师父之前的事是他老人家的隐秘,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得尊重他,为什么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正准备请他送我回去,龙王见我衡量再三,去意似乎已决,竟又抛出个重磅炸弹:“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师父已经死过三次,活了两百来岁的话,你信不信?如果我再告诉你锁龙台里的东西,以及真实发生的那些真相,你会不会愿意留下?”
他忽然从手中的档案袋里取出五张照片,走过来亲自递给我。当我看到这些照片的瞬间,双目忽地皱缩……
“加入我们,你能得知事情真相。”龙王的声音响彻我的脑海。
这一刻龙王的声音像是具有莫名吸引力一样,引得我不得不回头。看着照片,我的双手在颤抖,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这其中的事情,竟然牵扯出了我的师父胡老道!
师父来到村里那么些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直到他去年进山的那一刻,我才从他留给我的信件上得知他的名字,落笔写着胡不传。
而手中第一张照片上便清楚地拉着一条横幅,上面白布黑笔,繁体字写就了一行大字:枪毙民国悍匪胡不传为民除害大会。
黑白照片早已经泛黄,但是不难看出,画面之中的人正是我的师父,只是他比现在我看见的模样要年轻很多。
照片里的他站在高台上,宁死不跪,身后数人按都按不下,在那下方,一排身穿军装的士兵举枪瞄准,整个画面让我凝神沉思,在照片左上角还有着一行钢笔小字“一九三九年义盗胡不传重庆就义现场”。
这张照片竟然发生在一九三九年!
果然,另一张照片是用当时的相机拍摄的新闻报纸一角,那上面的标题上写着:重庆方面枪毙土匪胡不传,为民除害,山城人民笑开颜。
下方还配有黑白照,依稀是我师父的轮廓,那时的他已经被击毙倒地,应该不假。
至于第三张照片,那是新中国成立之初探察秘密小分队在黄河某段拍到的一张照片。整个照片似乎是个庞大的雕塑,照片逼真,不像作假。而我的师父胡不传比一九三九年行刑的时候稍微显老一点,而他的尸体斜挂在那个雕塑凸出的独角上,贯通心脏,人早已经死去,瘀血干了一地。
后面的两张照片一张是胡老道死后的模样,还有一张是相机拍摄下的一纸材料。而这次则是最近的一回,照片中的胡老道看起来五十来岁模样,但依旧只是尸体。
胡老道的尸体被抛在野外,面目清晰可见,身上绑着绳索,头上戴着批斗高帽,只是身上已经腐烂,细节上很容易看出来。后一张材料上则有着明确的交代,这年是一九六六年,我师父被当作牛鬼蛇神打倒,批斗三次后将他关在牛棚饿了八天,就此重病而死。
最残忍的是一直到他饿死六天后,尸体溃烂才被发现,当时的尸体便被丢在靠近秦岭深山的野地上,就此处理。
而下一次胡老道的出现我记得最是清楚不过,一九六七年,他身上戴着批斗用的高帽,身上缚着绳索,从秦岭山里跑出来,在我们村里落户,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我心里真有个念头不断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但这些照片无疑像是一盆盆冷水,令我根本没办法去否认。
良久……
龙王忽然将胡思乱想中的我唤醒,他问我:“看完这些照片你有什么感想?”
我真的想极力否认,但转念一想,我沉默了。愣了那么几秒钟,我看向龙王,收敛起刚刚的激动情绪,呼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问:“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龙王熟练地打开手中的档案袋,将里面的纸张打开,从中找出一张朗读起来:“一九一二年,胡不传第一次出现在秦岭北麓边缘山区,当时人称铁面师爷,铁笼寨上做二当家,常至山西、关中一带抢掠富商财物,后散发穷人,江湖人称义盗师爷,是铁笼寨的主要谋士成员。”
“胡不传这辈子学的是阴阳术数,有一身太极散打本事,他们沿途作案,最后在重庆被抓获,具体原因不详,但他的名号不知为何,早在一八六○年左右就已经出现过,其间足迹踏遍全国各地。经当时戴笠暗中的神秘彻查部门调查,他更兼通寻龙下墓的本事,几处古墓都是被他们所盗,当然,变卖后的钱财他们都用来做了义事,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
我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倘若真是这样,我师父可真是个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