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前,从王家村过来了一群人,哭着叫着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村东头,整个村子里面的看家犬,吠声连成一片,再加上这些人的哭叫,简直就像是有什么特大的丧事一般。
是王二狗、王三儿的家人,和小琴的兄嫂,因为王家村的村长回去之后,勒令这三家给出焚烧女学两个仓房的赔偿,不肯的话,要变卖王三儿和王二狗的家产,和小琴带回来的一些陪嫁,所以,引来了这一场闹腾。
到了村东头,这群男女老少,跪在地上,哭声一片,叩头求恳,连呼什么:“请将军夫人饶命啊!请将军夫人高抬贵手,把人给捉走了,撵走了,这件事儿就拉倒吧,别再逼着这些穷苦老百姓,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一家老少还要吃饭呢……”。
一个个全部痛哭流涕,多么伤心似的,尤其是自认为在里面最无辜的王三儿的老娘,闹腾得最欢,她觉着委屈呀,跟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喝了几杯酒,冲着酒兴,跟随着王二狗,在外面跑了一趟,帮忙倒了点儿灯油而已。
据说,点火的动作,都是王二狗做的,跟王三儿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还要让王三儿也去坐牢?并且还要赔偿那两间仓库的损失……
用最朴素的庄户人的思想来分析,哭诉的中心意思就是:你们家已经这么有钱有势了,何必再逼着我们,不如你们富裕的人家,倾家荡产赔偿你们呢?你们自己花钱再重新修起来不就完了吗?
小琴的兄嫂们,也觉得自己委屈,自家这个妹妹,被林洼村的村长给勾走了,虽说早先给了点儿聘礼,而且她本身从夫家回来的时候也带回来了一丁丁陪嫁,可是,小琴这段时间在娘家的吃住花费也不少啊,算一算还有可能赔了呢!还应该跟林洼村倒找回去银子才对呢!
想要把存放在家里的聘礼什么的财产拿出去做补偿?哪里有倒贴二嫁女的道理?真要把小琴这段时间从别的野男人身上和弄回来的衣服首饰之类的东西,再吐出来,真心不舍得。
总之,绕来绕去,还是那个中心思想。我们穷,我们不想拿钱,你要还逼着我们,我们就闹。
林洼村目前群龙无首,前村长为了自己的第二春决绝离开,新的村长族长还没回来,两个族老年纪已大,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这些。围拢上来的好多村民,就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了。
人家采用的方式是,跪在地上磕头嚎哭,难不成,自己村子的人也能抡着棍子把他们赶走吗?
刚坐到饭桌上的两个小丫头,也被外面的哭声给惊吓到了。香兰抱起小豆花,气愤地说:“我去跟他们吵一架。”
林葱儿摆手阻止。还赖在家里没走的杨素素,不由撇撇嘴,对林葱儿说道:“老大,你看,你在村子里是不是落了个乐善好施的贤良名声啊?这一出又一出的,简直让人理解不了。”
是啊,时间长了,都当将军夫人是个好脾气的了。
林葱儿点头:“我已经知道毛病出在哪里了。”她轻拍着小豌豆的后背笑了,走到屋门口,对韩明举安排:“派人传个信儿给王家村,从此以后,那个村子的女红活儿和学员,女学不收了。外面闹事的这些人,换个利索手段处理一下吧。”
真当是自己带着几十个军卒只是陪吃陪玩的吗?“得令!”韩明举响亮的答应了。
二十个军卒整装,列队,小跑,出了院门。然后,倾刻间,哭声骤停,喧嚣尽去,世界又恢复了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我原本以为,能这么闹腾的,得是我爹他们呢。”林葱儿轻飘飘地说。
“看起来,咱家老爷子,还得算是聪明的。”香兰答,“恐怕还是今天不知道,杨老爷已经直接在县衙,把房契地契给过户了吧?老大你要是想知道咱爹会不会来闹,不如就把这消息传回去?”
“千万别,”杨素素摇头如拨浪鼓:“咱们现在不是普通农户,用不着针尖对麦芒的,在外人面前,又哭又闹争究出一个道理来,想怎么做直接安排就是了。”
是啊,直接安排,雷霆手段,比弯弯绕绕的摆事实,讲道理,要强得多。当面锣对面鼓哭叫着互掐,那是同等身份的农妇之间才做的事儿。
如果说,这次回来之后的糟心事比较多,那么,值得让林葱儿觉得欣慰的就是,黑子和小五哥两个人的交接工作非常顺利,似乎小五哥是接到指令之后马上返回的,天还没黑就回来了,而且不入家门,直接找到了村东头,林葱儿这里
两年多没见,小五哥林凤奇比原来沉稳了很多,举止有度从容不迫,看起来颇有一副成功商人的样子了。
“夫人有事就安排,”他说,“黑子说的急,我留了你小五嫂和孩子,还在歇马亭呢,担心你这边的事情,酒坊的帐目,叫你五嫂跟黑子仔细做一个交接,然后,我再安排人去接她娘儿俩,同时把账本带过来给您参阅。”
“辛苦五哥了。”林葱儿抱拳拱手,脸上带了几分苦笑,“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儿。咱们谁也别笑话谁了,各家都挺麻烦的。”
林葱儿主要是觉得,闹腾了二大爷出走这一出儿,见了人家儿子,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黑子那个人嘴巴紧,肯定没有告诉小五哥他家里的这一番变革。黑妞儿沏了茶,端上,林葱儿和小五哥对坐在院子里,慢慢悠悠,把前前后后,自己回到林洼村的经过说了一遍。
长期呆在歇马亭的小五哥,还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包括自家父亲想要纳妾的事情,都懵然不知。
这一波三折的,真是让他也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