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早逝的舞男,他在温莎德后宫处于最底层,能活到现在,又成功逃离了那片吃人的宫廷,靠得就是通透的心思。
异国和亲,表面两国平等,实际是温莎德送子求和,且两国距离遥远,温莎德鞭长莫及,女王怎么舍得嫁她最宠爱的儿子?而是找了他这个不受宠的王子替嫁。
他们都当露娜国是龙潭虎穴,可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堂,不用被几个兄弟颐指气使地欺负,不用被母亲的妾夫刻薄用度,露娜女王年轻漂亮,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叶哈希雅就动心了,她比温莎德五大叁粗的女人们看着小巧可爱得多,又只有一个王夫,伺候她,可比他原本被指婚的,要给温莎德五十岁老臣当继夫要好上成百上千倍。
温莎德的女人霸道专横,根本不把男妾当人,禁宫中,每天都有无数被玩死的男人抬出去。
这桩和亲,简直是救了他的整个人生。
他盘算了一下,到现在为止,他的最大障碍,可能就是王夫了。
叶哈希雅长得貌美,被几个兄弟妒忌,这也是他经常被欺负的很大原因。若不知王夫的样子,他有自信,以自己的样貌和心性,可以赢得任何女人的喜爱。
但在看到王夫的一瞬,他确实自惭形秽了,因为比起异族长相的他,王夫和女王实在是太过般配,且,听说王夫曾是最受宠的王子,远远比他受过更好的教育,叶哈希雅对自己陷入怀疑,他拿什么,能跟处处比他站得高的王夫比呢?
今天,无疑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了。可是,如果不能得到女王的爱,他的人生就会重回枯槁之中。
花神弗洛大人,让她看看我吧,我愿每日为您收集带着露水的鲜花。叶哈希雅在心中祈祷。
知道了阳光的感觉,再失去它,得来的,定将是无穷的痛苦。
明知希望渺茫,他也要尽全力挣上一挣。
想到这,叶哈希雅下定决心,刚想问候一下王夫,可后者却“刷”得一下站起了身,让叶哈希雅和阿琳亚都楞了一下。
“陛下,到了祷告的时间了,恕不奉陪。”安普斯留下冷硬的一句话,就这样扬长而去。
叶哈希雅心里一沉,脑子里飞快闪过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却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就在这时,身旁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王夫就是这样的个性,你不要在意,继续享受美食就好。”
他抬头,撞进一双浅紫色的眸子。
“谢谢陛下,奴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王夫生气。”
刚才压低声音说话时没听出来,现在阿琳亚发现,少年的声音十分清冽,很好听。
“你的露娜话说的不错,”阿琳亚赞道,“比你王姐说得好。”
“听您这么说,奴就放心了,奴为了和您说上话,真的是练习了很久。”他垂下眸子轻轻回答。
这话不假。叶哈希雅自知道要来和亲后,苦练露娜语,昼夜学习,这才有了现下的效果,在温莎德,他学完男经男诫后就被关在屋中和保父学习怎么伺候妻主了,所以重新学习文化知识真的很费劲,当时痛苦得想死,不过,现下能和她流畅沟通,这一切就都值得了。
阿琳亚喝了一口葡萄酒,见叶哈希雅拿起一块蛋糕,一手掀开面纱的一角,一手小心地将蛋糕推进面纱后。
“这样吃东西不会很麻烦吗?”阿琳亚感到好奇。
“嗯?”叶哈希雅反应了一下,尔后笑了,“奴从七八岁就一直戴着面纱,早就习惯了。”
“是吗,”阿琳亚又喝了口酒,接着道,“这里是露娜国了,如果你想方便点,可以随意换成别的打扮。”
叶哈希雅摇摇头,望着她的目光幽深些许,“奴的身体,除了妻主,不想让任何人看的。”
阿琳亚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燥热,罕见地起了些玩闹的心思, “那你现在偷偷给我看看你的脸是什么样的吧,他们都注视着花园中央呢,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叶哈希雅不说话,俯身向她的方向挨去,阿琳亚又闻到了那股花果香味,很浓,但并不刺鼻,反而,有点让人头晕晕的,就像喝醉了一样。
全身被这样醉人的气息包裹,阿琳亚感觉自己的耳垂挨上了珠宝的切面,与她发烫的耳垂相较,冰冰凉凉。
“陛下要想看,就晚上到奴屋里来看。”热气喷洒在她的那侧脸颊,她一侧头,那人却迅速地缩回了原位,露出的一双水润的眼睛里,含着调皮的笑意。
这样纯净如小鹿的神态,让她怀疑,刚才那样暗示性的勾引话语,是不是她听错了。
阿琳亚悄悄咽了口水,还是感觉自己的嗓子很干,仿若有野火在往上烧。
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烫的,她醉了吗?
“陛下。”
一双褐色的骨节分明的手包住她的手,方才拉起他的时候没注意,他指尖被染成了暗红色,手上带了好多指环,手背上还有黑色的花图腾纹身。
“陛下,我们去跳舞好不好?”他用暗红的指尖挠了挠她的手心。
从他挠的地方开始,酥酥麻麻的痒意扩散到全身,阿琳亚收起放在他手上的视线,面上神色平静,扫过他的弯弯的眸子。
“跳舞?”
“是呀,奴看他们那边在跳温莎德传统的民间舞蹈,很简单,陛下今天穿的裙子很配这个舞,刚吃了一些东西活动活动也能消食,您想不想试试呢?陛下您的话,肯定比太女王姐跳的好看。”叶哈希雅循循善诱道。
阿琳亚不喜欢在人声嘈杂的地方待着,往日里的运动多是去骑马游猎,但今日,不知怎么,她却有点跃跃欲试。
结婚前,她还是会跳舞的,不是本身喜欢,只因为自己跳的好看,受人追捧,可自从和安普斯成婚后,就不怎么跳了。
奇怪,她为什么不跳来着?因为叁、四年不跳,原因都忘记了。
哦对,是因为安普斯不喜欢,最初的原因是这个,所以她辞了一场场舞会,渐渐地,忙于政治,没人在给她递请函,她也就忘了有舞会这件事了,连同她不再穿上舞鞋的原因一起。
既然都被人邀请了,她有什么不能跳的呢?
“好,那就去吧。”
阿琳亚牵上叶哈希雅的手臂,被他拉着向花园中心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一对对在舞池中的男女见女王亲自前来,都纷纷给她让道。
当阿琳亚察觉时,他们已经站在了舞池的正中央,而周围众星捧月,人们二叁聚在一起,看着她满脸惊讶。
阿琳亚不禁有点后悔,她从来不在公众场合与安普斯亲密,现在带着叶哈希雅这样高调出场,估计第二天,女王更宠爱侧夫的传言就会满天飞了。
可是现在下去的话……望着叶哈希雅期待的眼神,她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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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殿内,烟雾缭绕。
淡金色发的白肤男子静静跪在巨神像的脚下,双眸轻合,双手交叉在胸前作祷告的姿势,若是有人这时候来看,很有可能将他误认为是下凡的新月神本尊。
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你怎么在这里?”
安普斯皱着眉回头,发现是自己的父亲,眉头舒展,“您怎么到这来了,您不在宴会上吗?”
欧瑞涅恨铁不成钢,“我才想问,身为王夫,你为什么不履行陪伴在女王身边的职责,反而在这里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真是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你一走,不正好给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安普斯反驳:“到了神祈的时间了,我身为神子,怎能流连在凡人的宴会上。”
他有一丝心虚,其实不是这样的,当他看见阿琳亚碰了别的男人的时候,他实在太难受了,心中又生气,阿琳亚很少在众人面前和他这个王夫有肢体接触。
于是,他干脆眼不见为净了。当然,这样做了之后,有多期待阿琳亚能挽留一下他,又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他越是渴望什么,就越不愿意让人看出来,踩碎他的骄傲,表现在外,就是他的神色愈发冰冷:“是父亲告诉我要专心敬神的,现在又让我去侍奉女王吗?”
欧瑞涅一噎,他为儿子想好了今后的路,可到底还心存一丝期望……因为是自己的儿子,亲情所致,难免为他打抱不平,是他上了年纪,糊涂了。
算了,任安普斯自己这样下去是最好的,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恢复以往的温和,“是父亲说错了,你做的是对的,那你就不要去了,人多你也不喜欢,专心敬神吧。”
转身,离开了神殿。
安普斯的心中却越来越杂乱,没有那样清净的心境与神沟通了。
要不……就去看看吧,去散散心。
他想着,站起身整理袍子上的褶皱,带上侍仆,向宫廷花园走去。
花园离神殿距离很近,因此,他没走多久,便到了。
好像花园的中心,有什么事发生。以那里为中心,聚集了乌央乌央的人。
他们的眼神都向着一个方向,兴奋地讨论着,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王夫。
“王夫殿下,这里人太多了,您最厌恶人群,我们到边缘的位置歇一会吧。”侍从劝他说。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听。
于是,他穿过一重重人群,绕过一丛丛花木,终于眼前一片开阔。
他看见了人们视线的焦点。
淡金色发的美丽白肤少女,她的裙子旋转起来,像开了一朵银紫色的花,而全身裹着华丽披纱的褐肤少年,他的长袍旋转起来,像一朵金色的花。
两朵花的花瓣互相磨蹭、交缠、牵挂。
他看见少女淡紫色的眼眸里不再是空无一物。
围观的人群为他们喝彩,赞美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明明是热季,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被冻成了冰,一片一片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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