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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兄谬赞了,在下也是一时有感而发。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周东乘机说道,“何兄如此沉默寡言,心中有千秋,莫非经历过世事沧桑?”
    “何不悟?何不悟!何时才会悟!”何不悟呵呵笑了几声,犹如一唱三叹,说到后面,笑出了泪水,变成了哭声,“不瞒周兄,我其实是……”
    “何兄,不可!”沈南向前一步,抱住了何不悟的肩膀,就要阻止他,却被他推开。
    “刚刚周兄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若现在还执迷不悟,对父亲耿耿于怀,我愧为人子!”何不悟朝魏国方向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父亲,不肖子王左知错了,待回魏国之后,若承蒙父亲不弃,王左愿重回王家,尽孝膝下。”
    什么!周东震惊得倒退数步,何不悟就是恩师失踪已久的儿子王左?怪不得初见之下就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之前周东推测王左就藏身魏国,甚至就在安邑城中,却怎么也没想到,王左竟在沈南身边,而沈南还是恩师的弟子之一。世事如此,近在咫尺却不相知,不免让人唏嘘。
    “王兄快快起来。”周东和沈南一左一右扶起王左,王左泣不成声,几乎不能自持。
    和父亲决裂之后,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王左就想远走高飞。他先是到了赵国,不久又辗转去了燕国,燕国苦寒之地,他冻得皮肤干裂,险些丧命。随后又去了齐国,甚至还在海上漂泊过一些时日。后来觉得身如浮萍寄居天地之间,也并非归宿,就算和父亲永不见面,也不一定非要远离,就又回到了安邑。
    王左先是以替人写字为生,也曾做过账房先生,后遇到了沈然,和沈然一见如故。沈然正为沈南生性顽劣难以管教头疼,见王左为人沉稳大度,且又才识过人,就让王左化名何不悟伴随在沈南左右,不是以门客而是以座上宾之名。
    开始时,沈南总是故意远离何不悟,后来遭遇过几次难题,都被何不悟一一化解,才对何不悟刮目相看。因沈然和王黄私交不错,在沈然的再三恳求下,王黄暗中收沈南为弟子,教导沈南为人之道。王黄并不知道,他是沈南恩师,而沈南身边还有一个亦师亦友之人,正是他苦寻不得的儿子王左!
    沈南后来才知道何不悟的真实身份,彼时他和何不悟已然关系密切,就劝何不悟和王黄相认。何不悟心结未去,百般不肯,还说若是沈南告知父亲他的事情,他便一走了之,从此再不回来。
    沈南无奈,只好应允。他想不明白身为父子,还有解不开的心结不成?他暗中观察得知,何不悟虽不和父亲相见,却还是暗中留意相国和王之的一举一动,但凡魏王有诏令颁布,他总是会精读数遍,因魏王诏令一向由王黄草拟。
    精读之后,又总会不着痕迹地嘲讽几句,嘲笑王黄所拟诏令全是魏王之意,没有他的一丝主见,所谓傀儡相国,名符其实。
    不过往往嘲笑过王黄之后,又会从字句之中推测王黄最近所读之书,还会指摘王黄语句用得不恰当之处。沈南就知道,何不悟心结未去,气性太大,总想挑出王黄的不足之处,虽认真执著,却也好笑。
    沈南原以为再是气大,三年五年也会气消,不料十余年过去了,何不悟和王黄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迈出相认的第一步,也让沈南越来越佩服何不悟的耐心。后来他慢慢才清楚,随着年岁的增长,何不悟的气性和耐心渐渐变成了固执和傲气,他越想找到王黄的不足和不对,越是陷在自己的心结中无法走出来。他其实是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除非有人可以帮他打开心结,否则他永远无法面对王黄。
    也就是永远无法面对自己。
    却没想到,一次齐国之行,何不悟十几年的心结被周东一番话打开,所谓心开意解是也,沈南不由暗暗赞叹之余,又不免感慨,世间之事,妙不可言,王黄王左父子联手帮助周东度过难关,周东又帮父子二人化解了十余年的恩怨,当真助人者人恒助之。
    周东惊喜交加,和何不悟,不,王左重新见礼之后,王左被推为上座,不论年龄还是入师门时间,他都当之无愧为兄长。
    几人又谈论了一番,眼见夜幕降临,沈南不免心急,几次推门朝外张望,喃喃自语:“说好申时到,都酉时,还不见人影儿。”
    周东笑问:“你究竟是在等谁?”
    沈南故作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来了,来了。”
    周东出门朝下面一看,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进了客栈,上面下来二人,都戴了斗笠披了斗篷,低头快步而行,看不清样子。等二人来到近前时,周东才看清二人,不由哑然失笑。
    “吕兄你为何如此打扮?此地是齐国,你光明正大来访,谁敢拦你?”
    来人正是吕唐和任公主。
    吕唐轻轻一拉周东,进入房中,示意任公主关闭房门。
    任公主瘦削了几分,不过气色还好,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打量周东半天,目光中全是关切之意。
    “路上遇到了意外,发现了刺客。”吕唐的神色之中有几分慌乱,悄悄推开窗户朝外面观望片刻,见几名乔装打扮的护卫悄然来到了客栈,才放下心来,“想不到在临淄城内,我身为齐国太子,居然还有刺客敢对我不利,传了出去,就成了笑话了。”
    “是什么刺客?”周东忙示意子与和子良父女出去查看,二人迅速出门,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说到刺客,周东又想起了路上遇到的一剑穿心的神秘高手:“沈兄,一剑钉死洛川和管高的神秘高手,究竟何人?”
    沈南摇头:“不知道,和元者、张郡全无关系。”
    “你竟认识元者和张郡?”吕唐一脸惊讶,“沈兄的手,伸得倒长,哈哈。”
    “我只认识张郡,元者只是听说,未曾见过。若非认识张郡,周兄怕是来不到齐国了。”沈南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简单一说。
    魏任大惊失色:“怎会如此?哥哥为何如此歹毒?慕容庄和姜远何在?夫君,请立刻诛杀慕容庄和姜远。”
    吕唐一改以前的随意率性,脸色凝重:“慕容庄和姜远杀不得!怪不得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追随,怀疑是刺客,无意中发现其中一人竟是张郡。如此说来,我多半可以猜到张郡并非是要刺杀我,而是要刺杀周东!”
    “为何是周东?张郡曾收了我的重金救过周东。”沈南不信吕唐的推测,“太子怕是猜错了,张郡和我还算有些交情。”
    “慕容庄和元者的交情更为深厚。”吕唐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有几分不安,“若是慕容庄说动元者要对周兄下手,周兄怕是在劫难逃。元者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我身边的护卫,都不是他一招之敌。”
    沈南“啊”了一声:“怪不得张郡不管我再出多高的价钱,都不肯再对慕容庄出手,却原来是有师命在身。元者武功再高,你堂堂太子命他不要对周东下手,他也敢不听么?”
    “虽我贵为太子,可惜元者是田氏之人。如今田氏在齐国已然尾大不掉,奈何不得。”吕唐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是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周东哈哈一笑,毫无担忧之意:“你我相聚来之不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对酒当歌?沈兄,快让店家备酒,今日要和吕兄不醉不归。”
    吕唐本来就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因周东之事才微有担忧,周东的提议正合他意,当即放下烦恼之事,开怀畅饮。
    魏任却闷闷不乐,心思悱恻,难以排遣苦闷,不知不觉喝多了。吕唐也醉了,却是因开心而醉。周东也是酩酊大醉,倒不是他不把元者的威胁放在心上,而是认为元者不会在临淄对他下手,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再想。
    最后只剩下王左和沈南未醉,王左是因不胜酒力,所以不饮酒。沈南却是无心喝酒,感觉胸中郁积难安,平生第一次感觉无助。难不成只能坐以待毙?原以为来到齐国之后,以吕唐的太子身份,再也无人敢对他们下手,却不想吕唐也有力有不及之处。
    真是郁闷。
    夜深之时,吕唐和魏任在护卫的护送下,回了王宫,望着醉得倒地不起的几人,沈南哭笑不得,让店家帮忙收拾停当,他无心睡眠,来到院中。
    正见到子良正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虽不是行云流水,也颇有洒脱之意。
    “子良,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沈南有气无力地看了子良一眼,“莫要过于劳累了。”
    “不,我不睡,我要练剑。我恨自己武功不够高强,无法保护公子。”子良越练越气,一剑斩在了树上,拿树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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