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膝下有七个儿子,大皇子和四皇子早夭,二皇子就是如今的太子殷溯,三皇子是当日给殷溯戴绿帽子的赵王,六皇子和七皇子年岁还小,尚未封王,剩下一个五皇子,就是当朝白贵妃所生的齐王了。
齐王是永平帝最宠爱的儿子,因为他母妃白贵妃是永平帝心爱之人。加上白贵妃和谢皇后一样,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所以齐王在朝中也有不少支持者。尤其是近一年来殷溯开始失势之后,他的簇拥者就更多了,如今齐王府的势头可以说已经直逼东宫。
就连永平帝也不止一次地表现出了想另立齐王为太子的意思,只是碍于谢皇后和她身后的谢家,以及殷溯自身在军中和民间累积多年的威望,一直未能如愿。
不过齐王鲁莽刚愎,殷溯从来都没有真正把他看进眼里,倒是生母身份卑微,没有母家助力,性格也一向怯懦低调的赵王,叫他生出了几分在意——再怎么样他现在也还是东宫太子,一个真正胆小懦弱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给他戴绿帽?
他这个好三弟,怕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呢。
想到这,殷溯盯着棋盘上胜负未分的棋局扯了一下嘴角:“他既这么喜欢往孤这伸手,那就把整只胳膊都留下来,别收回去了吧。”
谢皇后一顿,惊讶:“你这是打算对白家动手了?”
“嗯。”也就是余毒缠身,分不出神,不然殷溯早就出手把白家按下去了,哪还会容许他们撺掇着齐王上蹿下跳这么久。
谢皇后却有些迟疑:“有把握吗?”
白家是齐王最重要的臂膀,没了白家,齐王成不了气候。但白家毕竟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不是那么轻易能撼动的。
殷溯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既然敢说这话,便是做好了准备,当下就把自己的安排大概地说了说。
谢皇后听完之后放了心:“既如此,你放手去做就是。宫里这边,本宫会替你安排。”
殷溯等的就是这话,闻言说了句:“那便有劳母后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而后谢皇后才又面露厌弃地说起赵王和楚淑容的事情:“那楚家女也着实不知好歹,竟敢背着你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还有老三,从前只觉得他只怯懦低调,是个老实的,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你多注意些。另外这事儿,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吗?”
见她也察觉出了赵王的异常,殷溯动作一顿,眼中透出几许凉意:“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既然喜欢,孤这做皇兄的,让给他就是。”
谢皇后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赵王和楚淑容要倒霉了。她点头接过身边内侍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没有多问。
虽说所有皇子名义上都算是她的儿子,但她对赵王并无情分,自然不会替他说话。
至于楚淑容,这姑娘是镇北侯府的嫡长女,出身尊贵,长相温婉,又精通琴棋书画,在京中颇有才名,但谢皇后一向不太看得上她,认为她性子过于娇弱,又喜欢风花雪月却不爱打理庶务,担不起太子妃以及未来一国之后的重任。然而这门亲事是殷溯的生母——已故丽妃给他定下的,她作为养母,没有特别的理由不好插手。
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件糟心事儿。
好在殷溯一向不近女色,对楚淑容也没有多特别……谢皇后看了看他的脸色,有心安慰,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最终只能放下茶杯道:“等此事过去,本宫再替你挑个好的。或者你若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也可以跟本宫说。”
两人虽为母子,日常却并不十分亲近。一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外露的性子,二是因为殷溯去到谢皇后身边的时候已经十岁,两人之间不像亲生母子那样有多年的感情基础。不过殷溯对谢皇后还是很尊敬的,这会儿心里虽有不屑,却也只是说:“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因为某些原因,他自幼便有些厌女,对娶妻一事并不期待。楚淑容虽说是他的未婚妻,但因为他公务繁忙又一直征战在外,两人接触得并不多,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对于她背叛自己转投赵王怀抱的事,殷溯除了尊严受损的恼怒,倒没其他情绪。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外头突然有宫人匆匆而来:“娘娘,殿下,前朝出事了!”
谢皇后一下皱了眉,殷溯却放下手中的棋子,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可算是来了。”
谢皇后若有所觉:“莫非是赵王和楚淑容的事……”
殷溯点头,撑着椅背站起身:“母后等着看戏便是。至于这盘棋,儿臣晚些时候再来陪您下完。”
谢皇后闻言,目光往已经能看出胜负的棋盘上一扫,摇头笑了起来:“不必了,此局本宫已经输了,你安心办事去吧。”
***
赵王和楚淑容的私情暴露了。
暴露地点挺特别,是在朝臣们上朝的太和殿。至于具体是怎么暴露的,这还得从本朝一位十分有名的人物——御史大夫张敬说起。
众所周知,御使有监察百官之责,弹劾百官之权,御史台的官员们因此个个都是口舌如刀的喷子,日常就是逮着这个喷喷,抓着那个骂骂,在朝中算是比较讨人嫌的存在。
作为御史台的最高长官,这位张敬张大人当然也是个喷子,且他的嘴巴之毒,性情之刚正,脾气之顽固,是所有御史加起来都赶不上的。
他曾把一位年过七十的老臣骂得直接在朝堂上哭出来,也曾把一位宗室皇亲骂得回府就要上吊,还曾当众指着齐王的鼻子喷得他脸都青了,却愣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就连永平帝平日里也没少挨他的怼,时常想把他拖出去砍了。奈何人家不怕,不但不怕,还没事儿就拿头撞柱子给他来个死谏,气得永平帝直想吐血却又拿他没办法。
总之这人就个非常难搞的刺头,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皇室宗亲,见了他基本都是绕着道儿走的。
赵王今天就是撞在了他手里——就在刚才,大家上完朝正要退朝的时候,赵王袖子里突然掉出了一方帕子。张敬那会儿正好站在他身后,就帮着给捡起来了。本来只是顺手做个好事,谁想那帕子上竟然绣着楚淑容的闺名和明显是指赵王的“三郎”,还有一句众所周知是表达少女心事的诗。
这要换做别人,突然发现这种事关皇家颜面的丑闻,第一反应就算不是装傻,也肯定不敢就这么大声嚷嚷开,可偏偏赵王碰上的是嫉恶如仇且铁面无私的张喷子……啊不,张大人。于是,他和楚淑容的私情就这么被当众揭开了,且当时永平帝还没走,这事儿就跟着闹到了御前。
永平帝大怒,当朝质问赵王这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赵王会否认,毕竟这事儿发生得挺蹊跷的——不说那帕子上绣的东西指向性过于明显,赵王又得多没脑子才会随身携带这样要命的东西,单说那帕子掉出来的时机就很微妙。
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赵王竟然没有否认,而是白着脸承认了自己与楚淑容两情相悦之事。不过他说这一切都是源于情不自禁,自己并非故意冒犯太子,还连连磕头说有什么罪责自己愿意一力承担,求永平帝不要迁怒楚淑容。
他这副可怜痴情人的模样,倒是让永平帝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会儿他为了能和另有婚约在身的白贵妃在一起,也闹出过不少的事儿。因着这个原因,永平帝消了一些气,不过这事儿毕竟是皇室丑闻,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怎么着都得赶紧处理了。因此他思索片刻后,就派人去把近段时间一直在东宫休息,没来上朝的殷溯叫了过来——楚淑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这事儿要怎么处理,于情于理都该问问他的意见。
殷溯到的时候,太和殿上文武百官们都还在——永平帝倒是想让他们赶紧退下,可张敬却说太子的婚事事关国本,乃是国事,他们身为人臣,有责任也有义务知晓个中内情。永平帝气得拿玉玺砸他,他也梗着脖子不肯走,加上以谢皇后的父亲谢太傅为首的许多大臣也纷纷站出来支持张敬,永平帝最终只能青着脸妥协。
这会儿见殷溯来了,永平帝没好气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就把怎么处理这件事的问题抛给了他——他不喜欢谢皇后这个原配,也不喜欢和她同一阵线的殷溯。这会儿之所以会生气,更多的是因为赵王做的事情丢了皇家脸面,而非心疼殷溯,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宽慰或是安抚的话。
“皇兄,此事是臣弟对不住皇兄,臣弟愿以死谢罪,只求皇兄不要怨恨淑……楚大姑娘,她是无辜的。”赵王今年刚刚及冠,身形清瘦,长相斯文,清秀的眉眼间满是书卷气,看起来像个文弱的书生。此时他正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见殷溯到来,先是自觉无颜似的满脸羞愧地低了一下头,而后才鼓起勇气恳求道。
※※※※※※※※※※※※※※※※※※※※
太子殿下要坑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