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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放眉毛拧了起来。
    看眼最近总时不时路过的姑娘,语重心长地开口:“时浅,有什么困难要及时告诉老师,别憋在心里,我刚改了你这次的卷子,怎么退步那么多?是不是最近我讲课的节奏太快,有些跟不上?跟不上就要及时来找老师,你这前段时间还总往办公室跑,最近怎么也不来?来了也是不说话,我还以为你都掌握了,结果今天一看,把我气的,进步个屁......”
    时浅在遥远的批评声中沉默不语,眼睛依然紧紧盯着许成蹊曾经呆过的工位——那里坐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师,却因着她日日睹物思人的“路过”,几乎开始变得熟悉起来。
    如果可以,她想把许成蹊用过的所有东西据为己有,提醒着她俩人的相识不是一场梦。
    “......这次考试错的较多的题我会重点讲解,到时候你认真听,还没掌握的话就再问我一次,老师不会因为你们问得次数多就烦,而是怕你们不会也不问。”何放絮絮叨叨地讲完口头小作文,挥挥手,正要放时浅回教室,旁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哼笑。
    “我就说烂泥扶不上墙,前几次考试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考了几次及格,这次题稍微难点就不行了,这学习啊,就得一早早打好基础,光想着临时抱佛脚高三再努力,哪儿有那么多逆袭成功的白日梦可做。”张清和一个女老师出来,要笑不笑地瞥眼时浅,眉飞色舞的得意。
    何放脸一沉。
    张清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这现场站着的学生就只有时浅,说她指桑骂槐都委屈了不存在的桑树。
    时浅眼睛缓慢地动了动。
    从之前神魂出窍的游离中回过神,眸光冰冷地燃着一簇慑人的火,将张清灼烧在原地,“有的老师,披着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皮,却干着伤害学生心灵的事,因为自己眼光狭隘,就觉得看到的冰山一角就是全部,难怪,年年都在学生匿名打分的老师评价里排名倒数。”
    张清气得火冒三丈,还没来得及自动认领骂名批评时浅,姑娘侧身退后,朝着何放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何老师,让您失望了。”她直起身,一双眼在黑暗里亮得惊人,最后一次留恋地看了眼许成蹊呆过的工位,怔怔收回,“何老师,您是除了许学长之外,最好的老师。”
    第二天,时浅缺考。
    丁檬找到她时,她坐在游乐园的长椅,单薄的身形在暮色里孤寂而冰冷,一双死气沉沉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偶,偶尔随着它们的动作细微起伏,这才教人觉得她还活着。
    寒冷的风吹得旗帜猎猎,地面潮湿,细如针尖的雨将她围成密不透风的雕塑,加重着她身上教人不敢靠近的寒气,她手边放着一碗未曾动筷的麻辣烫,清淡的汤底早已蒸发,黏糊而冰冷地堆出沤成一团的食物。
    丁檬眼泪掉了下来,飞快擦干,撑伞替她挡住阴雨绵绵的寒风:“七七,学长不会来了,我们别再等他了好不好?”
    时浅睫毛上蒙着一层湿润的水雾,头发和衣服半湿,往常嫣红的唇冻得微微发紫。
    她依然固执地盯着扮成虹猫的人偶,嗓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有些嘶哑:“他答应过我,他会来。”
    丁檬鼻尖再度一酸,温热的眼泪滴在时浅身上,哽咽地看着已经连续两周在周六来游乐园等许成蹊的闺蜜:“七七,他已经走了,出国了,不会回来了。”
    时浅缓慢地动了动眸,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茫然,不肯接受现实的固执包裹着她,自动屏蔽周遭的一切声响。
    不会,他不会连承诺都没做到就狠心离开,他答应过她会来,就一定会做到。
    就像他曾答应过她的晚会节目,他知道她在等,所以即使迟到也从没对她食过言。
    时浅倔强地守在原地,心里是积攒了好久好久想当面告诉他的话。
    她想告诉他,她能考到他要求的班级前十了,她不仅能做完一百八十张卷子,她还会很努力地学习,努力变得像他一样优秀,考入他的学校。
    她会乖,她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他给她讲课,她会很小心很小心地控制自己感情,不会打扰他的生活。
    许成蹊,求求你理我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如此残忍,给了我裹着砒.霜的糖又狠心拿走,连我能最后远远看着你的希望都一并剥夺。
    求求你,不要从我的世界消失,求求你,哪怕让我继续卑微地喜欢你......
    祁扬无声叹气,看着短短两周已经瘦了一圈的姑娘,走上前,接过丁檬手里的伞,屈膝蹲地看向时浅:“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许成蹊不是一个人走的。”
    时浅眉心微动。
    抬眸看他的眼有些不知所措,因着呆坐一天而脑子和身体同时僵硬。
    祁扬逼迫自己迎上时浅的目光,往日混不吝的轻佻悉数收敛:“他走的那天我碰见他了,宿舍楼下,有个女人在等他,俩人一起上的车。”
    后来,时浅回想起这天发生的所有事,已经记不清自己听到这番话的心理反应,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迈着冻得发抖的腿坐车回家,留给别人从不肯泄露丝毫脆弱的背影。
    她把脸埋入周汀岚怀抱,用最后一丝冷静说:“妈,送我出国吧。”
    真相如此残酷。
    衬得她的深情像个笑话。
    ——青提卷·完——
    第27章 (久别)   她还爱着他,可她……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借我》
    刚到f国那一年, 时浅水土不服得厉害,白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她每天清醒地等待天亮后,就抱着画夹, 穿过长长的街道去广场画画,画人, 画景,画随便偶遇的某些故事, 消磨时光。
    林荫道上的法桐一夜飘零,枯叶伴着细雪落在她肩上, 栩栩如生的画稿被打湿,模糊着那颗不起眼的泪痣。
    她撕掉, 冷漠地揉成一团,等待黄昏日落, 离开去酒吧。
    认识穷嘉时,她刚拒绝一个蓝眼睛棕头发的小哥哥搭讪,坐在吧台, 索然无味地喝着一杯酒。
    “中国人?”穷嘉在她旁边落座,友好一笑, 说得中文。
    时浅掀眸,目光冷淡又警惕地看向面前的青年男子,英俊, 风度翩翩,是无论在哪儿应该都不缺女生追捧的男神级别。
    她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继续喝酒。
    “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外, 还是多点心眼儿的好。”穷嘉倒也没生气,依旧端着和煦而教人无法生厌的暖笑,“你这杯太烈了,很容易喝醉。”
    时浅嘴角扬着抹讥讽。
    烈?呵,她巴不得能喝醉,这样就可以在清醒时离开,回去后酣眠,靠酒精麻痹自己觅得短暂安静。
    见时浅根本不为所动,穷嘉一耸肩:“靠喝酒试图治疗情伤,伤身伤脑,徒劳无功。”
    时浅冰冷瞥他。
    “别用这种怀疑我调查你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认识你。”穷嘉无辜地一摊手,“我是心理医生,观察人是职业病,何况,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没治过一百也有八十。”
    时浅戒备稍退,嗤笑:“所以,你的病人都是靠你这张嘴和脸在酒吧骗回去的?”
    “谢谢你对我魅力的认可,不过很可惜,你答错了。”穷嘉身上有种信手拈来的雅痞气质,言语轻佻,却举止绅士,撩拨女孩的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很难教人对他心生反感,“我的医术比我的脸要靠谱得多。”
    他陈述事实,“你是我第一个在酒吧搭话的女生。”
    时浅漫不经心地喝口酒:“你不是第一个用这么土的话和我搭讪的男生。”
    穷嘉笑起来:“sorry,刚才忘了说,我对女生没兴趣。”
    见时浅半信半疑地瞥他,他挑眉,“虽然性取向这种事不太好证明,但我的确对你没什么恶意,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在聊骚。”
    “不聊骚,你找我做什么?”时浅看到他递来的名片,嘲弄扯唇,纤细指尖夹着做工精美的名片一角,掷进他酒杯,“我没病。”
    “精神病患都觉得自己没病。”穷嘉肉疼地抽抽嘴角,打个响指,重新要了杯酒,“没骂你,单纯对你毁坏我东西表达下不满。”
    时浅这才发现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不差钱气场的男人竟是个小气鬼,不觉失笑,冷淡淡地一抬下巴:“这杯我请你。”
    “ok。”穷嘉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觉得时浅占了他很大便宜,“作为回报,我愿意陪你聊一会儿,不收钱。”
    时浅:“我不愿意。”
    “啧,你知道我的客户想请我聊天要花多少钱吗?”穷嘉伸出一只手,轻轻一划,在时浅“你的客户果然有病”的眼神中,微微一笑,“你会觉得物超所值的。
    时浅懒洋洋地拨弄着冰块:“除非我脑子进了水。”
    “人的大脑中约80%都是水,不用怀疑。”穷嘉四两拨千斤地换个话题,“你的口音有些像南方人。”
    时浅不置可否。
    “而且我猜你来自江州省那一片。”
    时浅眉心一皱,抬眼看他:“心理医生连别人的祖籍十八代都要调查清楚?”
    穷嘉摆手:“随便一猜,你就当我职业病。”
    “所以,我猜对了?”他意味深长地一耸肩,看出时浅戒备心很强,安静地闭了会儿嘴,直到几个黄皮肤的姑娘朝他们走近。
    时浅听到其中一人说着韩语,“欧巴欧巴”地似在搭讪,穷嘉微微笑着点头,拿出名片给对方,随即俩人交换联系方式。
    时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称gay的穷嘉对姑娘们来者不拒,名片和荷尔蒙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洒,讥笑:“真渣。”
    “你在骂我?”穷嘉听见,无辜地一扬眉,“我客户而已。”
    “你客户到这找你要名片啊?”
    穷嘉理直气壮地点头:“对啊,我水平高,服务好,老客户介绍来的新客户。”
    时浅用怀疑的目光看他,怎么都觉得他不像心理医生,反而像江湖骗子,专门靠色相吸引小姑娘上钩然后骗她给自己花钱的那种。
    简称——“软饭硬吃的新渣男”。
    见时浅目光鄙夷,穷嘉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看来你被男人伤得不轻,已经有了仇视男性的趋势。”
    时浅冷笑:“我仇不仇视关你屁事。”
    “不关我的事,但你就当我做慈善吧。”穷嘉拿出一支笔,在名片上刷刷留下一行字,递给她,“别扔,你会用到的。”
    时浅倨傲地挺着脖颈,看着高深莫测的穷嘉,准备扔掉的手一顿,留它继续放在了桌上。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一个星期,时浅总会在同一个酒吧遇到这个英俊却神经质的男人,偶尔早,偶尔晚,但不论何时,他身边总围着一群姑娘。
    “你还撑得住吗?”一次夜深,他跟着她出去,垂眸看她的目光透着怜悯,“你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了。”
    时浅靠着墙,想摸出打火机点根烟,手指却有些不受控。
    “不用你管。”她努力压下长时间休息不好和酗酒带来的身体反噬,起身回去,长影笔直笔直地拓下不容靠近的冰冷。
    穷嘉摇摇头,跟上她:“我给你讲个段子吧,有个男生,喜欢一个女孩,向她表白,女孩说,不好意思哦,你喜欢女的,我喜欢男的,我们爱好不同,不适合在一起。”
    时浅摸到随身带的糖,塞进嘴里:“你讲段子的水平有待提升。”
    “如果我说,这个不是段子呢?”
    时浅偏过头。
    清冷的月光裹挟着寒风,落在他慵懒和煦的脸,罕见地蒙着一层看不真切的寂寥,“我们换个主角,有个男生,喜欢上了自己的兄弟,向他表白,对方说,艹!老子拿你当哥们,你却想睡我?我们性取向都不一样,怎么能在一起?”
    时浅静静看着他,有些同情:“你的故事?”
    “噗......”穷嘉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不是,讲故事是心理医生拉近与患者关系的手段之一,你真可爱。”
    时浅翻个白眼。
    “为什么跟着我?”眼前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并不像乐善好施的性格。
    穷嘉爽快道:“因为你有钱。”
    时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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