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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村里到镇上,来回就得一个多时辰。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白容也不敢耽搁,只能抄小路赶回去。
    哥哥顾子渊去了学堂,家里只剩下潘婆婆一个人。
    她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婆婆咋样了。
    白容越想越心急,索性撒开丫子一路狂奔。进了村子,她索性将村里的土郎中找来,带着他一起回了家。
    吱吱嘎嘎的木门一推开,就见昏暗的屋子里躺了个人。
    破旧的床帘半遮半掩,看起来有些瘆人。
    白容深吸一口气,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正想说话,就听见床帘后头传来一阵低咳:“是……是子渊回来了?”
    白容心里一酸,赶忙走上前,撩起帘子:“婆婆,是我,容儿。子渊这会儿正念书呢,一会儿才能回来。”
    “是容儿啊?”老人家费力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抬起枯树枝般的胳膊,朝空中抓了抓。
    白容连忙把手伸过去,紧紧握住潘婆婆的手。看着老人黝黑瘦削的面容,她的心里一阵揪痛,眼眶也有些泛酸了。
    “你这半天可去哪儿了?婆婆担心你啊。这荒郊野岭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婆婆怎么办?”
    “婆婆,我刚才出去给您找郎中去了。这不,村里有名的李大夫让我请来了,给您好好治病。”
    她连忙止住泪意,低头擦了擦眼角,往旁边退了一步。
    潘婆婆闻言,作势就要起身,却被郎中按着肩膀躺回了床上。
    李大夫笑呵呵地把着脉,一脸欣慰地看向潘婆婆:“都说你无儿无女,是个没福气的。依我看呐,你日后可有福享喽。别看容儿小,却惦记着给你治病呐。待日后子渊高中,你更有享不完的福。”
    白容只觉惭愧:“大夫您别这么说,婆婆从小把我养大,我伺候婆婆也是理所应当的。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婆婆。”
    别说是原主了,这大半个潘家堡的人都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
    要想发家致富,怕是难如登天。
    白容一想到日后的生计,不免发愁,低低叹了一口气。
    潘婆婆靠着床头,强打起精神看着她,混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疑虑。
    等郎中开完方子,收拾东西走后,潘婆婆挣扎着坐起身,面色严厉地瞪着白容,沉声呵斥:“给我跪下!”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白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抿紧嘴唇,挺直腰板儿直直跪在地上。
    潘婆婆急了,手指颤抖地指着白容:“我问你,给我看病的钱是哪来的?”
    老人面色分外严肃,语气更是不容置喙,浑身上下透着寻常百姓没有的冷凝之气。
    白容也被压得心机尖儿一沉,眼帘低垂了一瞬后,目光稳稳地迎上婆婆的视线:“我方才去地里晕倒了,遇见了一个好心人,他给了我几两银钱,让我给婆婆治病。”
    “那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白容眼睛骨碌一转,挺了挺干瘪的身子:“他长得高高瘦瘦的,说是过路的,没告诉我名字。只是说阿婆带我不容易,让我好生照顾您。”
    “当真?”
    “阿婆若是不信的话,容儿只能在此发誓了。若是容儿说了半句假话,就让老天爷……”
    “好,好,阿婆信你。”
    潘婆婆不忍看她一个小孩子赌咒发誓,连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紧绷着的老脸缓和了许多。
    她一脸疼惜地摸着丫头瘦削苍白的脸颊,神情悲怆地叹了口气:“阿婆知道,这些年你和子渊跟着我受苦了。阿婆不想让你们因为我,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容儿,不论何时,人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呐。”
    老人发自肺腑的劝说让白容有些胸闷,诚挚的眼神让她心神晃动。
    她咬了咬牙,硬是按捺住想要躲闪的冲动,低头将剩下的银钱放在阿婆手心:“今日阿婆说的,容儿都记住了。只要别人不惹我,我自然也不会惹他们。若是有人来挑事,容儿也绝不姑息。”
    左右是王兰儿他们先打了她的主意,她反过来把王兰儿卖了,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合情合理。
    小丫头板着脸,稚气未脱的面容看起来极为严肃。仿佛此刻跪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而是一个经历不少事情的大人了。
    潘婆婆被她的样子逗笑,点点头:“容儿说得对,就是这个理儿。”
    “那婆婆先歇着,容儿这就给您抓药去。您可得把这些银钱收好了,别让人偷了去。”
    白容郑重其事地嘱咐一声后,拿着郎中开的方子去了药铺。
    那大夫说了,潘婆婆的病主要是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再加上操劳过度,夜里着了凉,得了风寒。
    只要抓几副去热的药,再买些有营养的东西进补,慢慢就好了。
    潘婆婆望着孩子狂奔而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一口浓痰袭了上来,老太太一手扶着床,一手捂着胸口一阵猛咳。
    白容从药铺里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家生了火,袅袅炊烟从各家烟囱里钻出来,凌空而上。
    估摸着这时候顾子渊快要放学了,她索性提着药材直奔学堂。若是潘大宝半路杀回来找顾子渊的麻烦,她还能帮他一手。
    左右她不是个好欺负的,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正往学堂那边走的时候,就见不少学生穿着青布长衫三三两两地迎面走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哄闹声:“顾子渊,你的小媳妇儿来找你了。”
    “我娘说了,那是他奶奶给他找的童养媳,说是怕他以后打光棍。”
    “哈哈哈,潘婆婆想得还真是周到啊。”
    白容也不生气,拿着药材停住了脚步。却见被人嘲笑的少年又羞又窘地低声呵斥:“你们休得胡说!”
    “我们是不是胡说,你回去问你奶奶便知道了。”
    少年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一张俊脸紧紧绷着,深沉的眸子里掠起一丝怒意,却又拼命按捺着。
    即便拳头都攥紧了,也不见他露出半分狠戾之气。相反的是,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与这些凡夫俗子区分得一清二楚。
    他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让白容弯了弯嘴角。
    她提着药材走过去,扬起小脸儿:“我可是她的姐姐,不是什么童养媳。难不成,夫子就是教你们背地里说人坏话了?”
    一将夫子搬出来,那帮学生个个闭上了嘴。
    顾子渊却是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看她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不像是来接他放学的,倒像是找人私奔的。
    先前就听说她过够了苦日子,要跟邻村一个打猎的走,却被婆婆拦住了。
    这次,怕是婆婆病重,她想趁机溜走了。
    就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白容走到他跟前,从他手里接过书本:“我是专门叫你回家吃饭的。”
    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压抑,又很快平复下来,姿态从容地跟在白容身侧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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