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黛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越发受到吴贵妃的关注。便是皇后那边儿,也时常送东西过去,皆是补品一类的。孙宝贞的肚子还是那样,没有动静。她看着孔黛活得滋味无比,红光满面,也只能暗自垂泪罢了。
日子过得越是好,孔黛便越发忘了自己的来处。偶有时候,连太子妃也不放在眼中了。话里话外带着酸意,直说得许璟宠她是多真的事情一样。孙宝贞无话可说,时常都会避开她,只是在自己院中默默抄佛经。孔黛也知道,许璟从来没碰过孙宝贞,她就是个摆设太子妃罢了。
这两人之间如何,许璟自然都不上心分毫。只要不扰到他,就成了。若是扰到他的,一个煞冷的眼神扫过去,再有话要说的也乖乖闭嘴了。
孙宝贞也瞧出来了,许璟对孔黛没有多少情分可言。即便是她怀着孩子,平常瞧起来,也没有多少温意,倒是跟对她差不多的。孙宝贞心里默默地有思量,却是什么都不说。至于许璟那里,她也再没有什么心思。她所有的期盼,早就被磨得一丝不剩了。
而许璟还是会去监学,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不想改。以前他还拿孔黛当个朋友,说些琐事。自打孔黛进了宫,也便再没有朋友一说。有时为了让吴贵妃安心,才会与她多说上两句话罢了。在吴贵妃看来,许璟能多说两句话,已是对她不一般。至少对孙宝贞,半句话都不会多说。
除了在监学外等那个再也不会从里面出来的人,许璟也越发关心朝中之事。庄穆帝有意授权,他便一一都接过来,不辞劳苦。庄穆帝满意,权力自然也就越授越多。这老皇帝,做皇上早做腻了,早就想深藏功与名不干了。
光阴辗转,时至八月,又进入了一年一度的科考季,如火如荼。各州皆设考场,秋闱也就这么开始了。青瞳早先就中了举,自然不会在此次秋闱的名单内,许璟自也不在意。到了九月,孔黛腹痛,生下一个男婴来,多人欢喜多人忧,许璟也不在意——又不是他的种,有什么好在意的?
吴贵妃喜得可得无可不可,只道自己有孙子抱了。以前总是跟孙宝贞一条战线的,这会儿也全与孔黛一处。孔黛毕竟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嘴甜会哄人是最基本技能。她又不比孙宝贞从小娇养,大家闺秀,许多话是放不下身段说的,怕跌面儿。而孔黛不一样,能把自己比进尘埃里,能把吴贵妃捧到云头上。吴贵妃喜欢她,一跟她说话就开心。
此类种种,许璟仍旧丝毫不关心。
有了孙子,吴贵妃也看开了,还管你儿子什么的。她也不再去许璟那烦她什么,只是瞧着自己的孙子,就是开心。他不常来看孔黛,吴贵妃还能安慰孔黛,说许璟就是个心忧国家,没有人心思往女眷身上放的人,妥妥的君王命!
孔黛笑,嘴上应着,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别的她不懂,男人她还不懂么?就算是心忧家国的,那也没有说就不要女人的道理,除非这人就不行。就她瞧着,这许璟心里怕是有女人,只是这个女人不在身边儿,所以才这般罢了。只是这个女人是谁,她孔黛不知道。心里又想着,迟早一天得浮出水面的。
还有,孔黛不是孙宝贞。说她搞不定什么男人,她还真不能认。风月场上混了那么久,可不能是白混的。再者说了,只要是男人,没有不沾荤腥的。
等身子养好了,又有吴贵妃帮扶,孔黛便常进许璟房中,服侍他生活起居诸事。许璟自赶她走,她偏不走,笑着说:“殿下何必这么与我生分,只如往前一样,待我为朋为友便是。我只是瞧着殿下常是一人,怕是憋闷,遂来服侍服侍您,跟您说说话。”
“我不想说话!”许璟沉声一语,把她打发了。他又不是傻子,瞧不懂她的眼神,看不出她的意图。若是真要女人,他宁肯要孙宝贞,也不会要孔黛。更别说,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女人。他现在每天无不在想,等青瞳回来了,他要怎么折磨她,怎么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让她乖乖听话。而对于别的家事琐事隐私,他都敞不开那心与人说道。
孔黛屡试无果,也有些气恼,却也不甘心,又打起持久战来了。
许璟觉得孔黛比孙宝贞烦多了,孙宝贞骄傲,孔黛就是没羞没臊不知什么叫不给她脸。她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心里拨着小算盘。
许璟终是拧了眉,看着孔黛说:“原我拿你做朋友,也为保你母子平安才留了你,你不该有别的想法。若总是别有所图,我大可把你送出宫去。母妃要的是孩子,不是你这个生孩子的。”
孔黛不说话了,再不敢来骚扰许璟。
过了年,到了二月。许璟借着理政,把参加春闱的名单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从头到尾不见青瞳,他又有些叹气。心里想着,她不会连自己最想的东西都不要了,再不回来了罢?可心里又有诸多不甘心,只是等着。
☆、第一百零七章
青瞳在离开京城之后便一路南下,因着身怀有孕,骑马颠簸总想呕吐,就找了马市卖了马匹,后车舟复转,到达一处偏远的小县城——归安县。
青瞳决定在归安县落脚之时,已到了夏季,她的肚子也有了凸起来的样子。归安县地处南方,气候湿润,尤其到了夏日里,便觉那拂面的风都蒸满了热气。青瞳在此地买了一处小宅子,又买了一个丫鬟,取名翠花。
取了名之后,青瞳也并不说自己的名姓,只问翠花:“你想叫我什么?”
翠花怯生生地想了各种称呼,青瞳都不满意,最后便让她叫自己姑娘。反正确实没成过婚,姑娘听着顺耳些。其他的奶奶啊、太太啊、夫人啊,听起来没有一个不怪的。
跟翠花认识之后,青瞳便带着她把宅子收拾一通,置办了些东西,也就住下来了。翠花是人牙子手里买的,外地人,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正因着这一点,青瞳才要了她。若是那咋呼的,往后必不省心。
翠花老实,只拿青瞳当主子,不该问的一概不问。其实她不知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问,只是都不爱问罢了。她也没话主动与青瞳说,多半是青瞳问起她的身世,她才会说一点。不过是家里穷,遇了饥荒,养不起了之类。
到达归安县后,青瞳并不做什么,她手里有足够的银钱,最起码几年内花不完。但也行事低调,并不惹人注意。她一个人,怀着身子,到一陌生的地方,置宅子买丫鬟,说起来总会叫人心生好奇的。遂青瞳也不大外出,不去结识这里的人。若有什么需要,叫翠花办就是了。
怀孕是件极辛苦的事儿,也就是怀了身子,才知道这辛苦是怎样的一种辛苦。之前一段时间都在赶路,在路上没少吐,茶水不进的时候也有。这会儿安定下来了,肚子孩子也长成稳定了,比之前便好了很多。
先时青瞳脸色蜡黄,还生出些许斑来,到这会儿都好了不少。南方的水土又养人,过的是不算差的。只是,这湿热未免太难受了些。
夏日里的时候,青瞳便总是让翠花出去买许多冰回来,沉在井底存着,往房里摆了降暑。青瞳睡正房,让翠花睡耳房。后来青瞳的肚子越发大起来,行动不便当,便让翠花直接住到自己房里,再摆张床。夜里起来了,或是睡不着要找人说话了,都方便些。
在一起时间久了,翠花便没有开始时那么拘束,试探性地跟青瞳聊天,问她些问题。关于她的身世,关于孩子,关于孩子的父亲,青瞳嘴里都没真话,给翠花编了好些故事。有时候编过自己都忘了,翠花说出来,她便恍然应声,说:“怀了孩子脑子都不好使了。”
翠花只是轻笑,她知道青瞳瞒她呢,后来就不问了。青瞳对她不错,吃的穿的跟自己都一样。青瞳不是个喜打扮的人,衣裳数量以够换洗为标准,遂在做衣裳的便会做两套,给翠花也做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