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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又有两个老妇人过来,据说都是在村里给人接生过的,于是,我只能在过道里等着,以防万一,偶尔帮着去倒换热水,里面的惨叫吓得我,有些手脚不听使唤,几次差点儿摔倒,孕妇的喊叫声越来越弱,显然是没有力气了,这时,我听到一个老妇人说道:“老姐姐,这孩子好像难产了,得叫医生过来看看。”
    我一听,就打算进去瞅瞅,若是脱力,我正好还有参片儿,让她含着也好有力气啊。哪知道里面一个老太太一把就把我推了出去,我因为没想到,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旁边的列车长一看,急忙说道:“大娘,这是医生,给你儿媳妇看病的,您快点儿让开?”
    老太太急了,指着我说道:“他是个男的,咋能看我儿媳妇病,她正生孩子那,光腚拉茶的,这不是就全走光了,这不是给我儿子戴绿帽子吗?我可不能让男的这么糟蹋我儿媳妇,就是死,她也得清清白白的走!”
    我们都很着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一个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啊,可是,老太太堵着门,我们谁敢动?我想了一下,我其实对妇产并不熟悉,就是进去,也帮不上大忙,于是对老太太说道:“阿姨,那这样吧,我看里面的大姐应该是力竭了,这里是参片,您进去给含在孕妇嘴里,若是还不行,您就给她盖好,我再进去给把把脉,看是怎么回事儿,您看成不?”
    老太太一听大喜,接过参片就转身进去了,列车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求着我过来的,我这又倒水又给药的,结果竟然是这待遇,自然有些尴尬。我笑着对列车长摆摆手道:“您不必放在心上,老人家有些封建思想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列车长听后,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这时,跟在我们身后的小河奶声奶气儿的不解道:“爸爸,里面为什么有两个小妹妹在哭,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小河话落,我们立即感觉脖子根儿直冒凉气,就连四周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列车长,更是下意识的站到了我的身后。
    说实话,我也害怕,我顺着小河的手,弯腰向布帘里面看去,直接两个湿漉漉的女婴,满脸怨恨的趴在地上,浑身也是青紫的,可能是感觉到我在看了,直接转头过来,鼓涨涨的眼睛直愣愣的目光,吓得我差点儿叫出声。
    我双手冰凉,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这两个孩子明显是出生就死于非命,现在是来报仇的,我知道,这事情我不能再参与了。列车长看着我的样子,也低头向里看去,自然是只能看到正常的东西,就以为我是胆小才这样的。
    列车长好笑的让我带着孩子先回去吧,因为我这个样子,显然是只能帮倒忙了,我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只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列车长只能无奈的扶着我往回走,但是,同情心泛滥的小湖又说道:“爸爸,小妹妹好可怜,我把她们抱起来哄哄吧。”
    小湖的话,差点儿直接把我吓跪了,就连列车长都有些腿软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小孩儿眼睛净,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刚刚小河看到,现在小湖也这么说,那就证明,那里真的有孩子,这谁能不害怕?
    小婴孩儿叫了两声,小海这时哭了起来,对我说道:“爸爸,我不要她们抢我爸爸!”小河皱了皱眉对小湖说道:“咱们走吧,快去扶着爸爸。”我知道,应该是那两个婴孩儿说了什么,惹得向来懂事儿的小河不开心了,只是,就如同大人不知道婴儿的火星语是什么一样,我同样听不懂鬼婴的话,就是孩子们不会说话的那会儿,我也只是靠猜和蒙。
    第9章
    顾不得列车长对于三个孩子语言清晰、思维逻辑根本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们的惊讶,抱起哭的直抽抽的小海,一边承诺着自己只要他们三个,不要别的孩子,一边急着要往自己的卧铺间儿赶,孩子们的哭闹声自然是引起了一些围观的人注意,一个原本跟我们隔着一个卧铺间儿的老太太惦着儿小脚走了过来。
    老太太后面梳个髽鬏,穿着老式灰蓝色褂子,扣着自己打的盘扣,略有驼背,老太太过来看了看孩子们,然后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小手,对我说道:“你这三个孩子以后有大出息的,好好待着吧,你怀里这个被没脸子(鬼怪)吓着了。”又指了指安静地小湖道:“这个是个善良心软的,被迷着了,你要信得着,老婆子给你叫叫?”
    我自是感激不尽的点头道谢,老太太用有些脏污的长手指甲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手帕,打开之后,里面是三个黑黄的硬馒头,老太太拿出来一个,剩下的包好又放回了怀里,老太太用馒头在小海的七窍转了一圈,然后来到小湖那里,也是眼耳口鼻的来回晃。
    可能是我被吓得有些神经了吧,在老太太又用那馒头在两个孩子的百汇处挨个轻点三下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儿,我看了一下四周,三个孩子已经馋的流口水了,别人好像也闻到了香味儿,都直咽口水。
    这时,老太太喃喃自语了一些听不懂的话之后,又说道:“饿死鬼儿、馋痨鬼儿,看着馒头淌口水,吃一口儿、得一口儿,顺着香味儿跟我走。”老太太拎着馒头摇摇晃晃的按照一定的韵律走着,直到来到了产房门口没倒的血盆子处,快速的沾了里面的污血然后放在墙角。
    我和孩子们这时再也闻不着那香味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令人作呕的臭味儿传来,小海停住了哭声,小湖也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袖。老太太再发出的声音不像刚才的慈爱柔和,变得有些尖锐的说道:“冤有头儿、债有主儿,谁害死你们的,你们找谁去,再来祸害不相关的人,老婆子饶不了你们!”
    老太太回头对我说:“赶紧带着三个小毛孩儿回去,明天鸡叫三遍之前,一步也别出来,有屎有尿也不行。要不,这没脸子再缠上你们就不好叫了。”我赶紧点头道谢,顺便拿了十块钱给老太太做酬金,老太太也不推辞,直接揣进了怀里。
    这倒不是老太太贪财,而是,这是规矩,看了阴司要是不给钱,对“办事儿”的人不好,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鬼怪眼里,收钱办事这就是一个买卖,所以,他们一般不会记恨出手的人,除非办事儿的人,参与的是人家彼此的夙愿因果,而本事还不如人家鬼怪。
    就好比,老太太从一开始就在围观,两个小鬼儿在产房里报仇,恐怕她比三个孩子还先知道的,但是,她一点儿出手的意思都没有,直到这小鬼儿因为我无意间给了那婆婆人参片儿,他们顺着这点儿因果向无辜的孩子伸手,她才出手一样。
    之前围观的人里还有人嘀咕着什么封建迷信的,再看到这前后发生的事情之后,一个个除了吓得脖子根冒凉风意外,都是敬畏地看了一下老太太就赶紧回了各自的卧铺间儿,这事儿实在太邪门了,谁也不愿意为了看热闹把自己赔进去。
    现在,走道里,除了我们爷四个儿,就只剩下老太太和不得不留下的列车长和其他的几个乘务员,我再次道谢之后,也赶紧带着孩子们回了我们的卧铺间儿,我听到老太太对列车长说道:“那个血馒头明天天亮之前千万不要动,天亮之后赶紧让男人烧了。”说完,也打着哈欠走了。
    回了卧铺间儿之后,小湖和小海困得直点头,我刚将他们抱上床铺,他们就呼呼的睡了过去,懂事的小河靠在我身边,紧紧地搂着我的腿,我知道孩子这是也不安了,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哥哥,什么都得给弟弟们做表率,乖得让人心疼。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真不假,因为小海最小,有些娇气爱撒娇,小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我的大部分精力总是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再加上小河总是跟个小大人似的,老气横秋的管着两个弟弟,所以,我经常忘记,这也是个等爱的孩子。
    我给另外两个孩子盖好被子之后抱起小河亲了一口,安慰了一会儿小河,直到他趴在我怀里哭了出来,然后我像抱婴儿那样抱着他,哼着催眠的调子,直到他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小河拽着我的衣襟对我说道:“爸,那两个跟我们说,你们看我们可怜,就把爸爸让给我们吧。都怪我,要不是我说她们可怜,她们也不会缠上咱们的。”
    小河可能是因为之前,在我没到的时候,一直看护着弟弟们,还得防止成为别的鬼怪的补品,所以,一直心事很重,这样对他并不好,我虽然一遍遍告诉他,那都是我的错,但是每次遇到事情,他仍然总是一味地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我心疼地拍抚着他的后背说道:“小河想多了,那只是她们赖过来的借口罢了。你没看出来刚刚的人群里,除了你们三个之外,就只有跟她们有仇的孕妇最弱吗?她们心有怨恨,已经变成了厉鬼,是不能投胎的,每日被阴煞之气煎熬,很想附身摆脱这样的困境,但是,你们也知道,鬼要附身的人,必须是身体虚弱的,有仇的人,她们只想报仇,自然也就选择了你们。”
    小河想了一下又说道:“可是,她们不应该对弟弟们出手,弟弟们小。”我明白小河的意思,于是有些生气的对视着小河说道:“小河,你也是爸爸的孩子,不管她们对你们谁出手,爸爸都是不能容忍的,你们在爸爸心里都是一样重要的,明白吗?”
    听了我的话,小河想了一下,才重重的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藏进我的怀里,我也不揭穿他,而是晃悠着继续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直到小河的呼吸平稳了下来,我过了一会儿,等到小河睡实了,才脱下他的鞋,将他和他弟弟们放进一个被窝,然后靠着窗户坐在床边,听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门外的发生的事情,门里都是能听到的,那婆婆不住地跳脚骂着难听的话,说儿媳妇之前生了要账鬼儿,这幸亏没要,死了还要搅得家里不安宁。这回要是还整个赔钱货,一样不能要。两个来接生的,可能也受不了了,我们才回来,那两个婆婆也都出来跟列车长打了招呼就走了。
    列车长和乘务员们对此束手无策,虽然大家都说着反对封建迷信思想,但是人对未知的事物,尤其是鬼怪都是会下意识的害怕,尤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都没有理由再要求大家过来帮忙。
    但是,他们不管是否害怕,都不得不壮着胆子来帮忙,因为这孕妇是在车上生产的,他们就有了一份责任。那婆婆不许男人进去,免得给儿子戴绿帽子,只能列成长领着女乘务员进去帮忙,可是,这几个女孩子都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一个个顶多也就十八九岁,能干什么?
    列车长去了之前帮我们的那个老婆婆处,希望能得到帮忙,可惜,老婆婆叹着气说道:“因果孽债,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谁也帮不了,这家人该着断子绝孙,是报应,这样的事儿,没有人能出手帮得了他们,以后去了阴间,也有他们遭的罪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女人拼死生下了一个死婴,那婆婆哭的简直震天响,因为,那是一个男孩儿。婆婆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自己的儿媳妇:“你个败家娘们,走路也不知道把腿并紧了,骚窟窿也不知道夹住了,这才七个月就给我大孙子整出来,这能养活吗?孩子都带不住,要你干啥,你咋不直接替我孙子死去那?!”
    这样的情况,叫人很难接受,但是也算是预料之中的,可能是列车长等人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把那婆婆给驱赶了出去卧铺间儿,老太太撒泼。
    列车长直接说道:“孕妇我们可以破例,但是你好手好脚的,要是想留在卧铺间儿,就赶紧花钱补票,要是再在这撒泼,一会儿就把你送进去关着!你这是妨碍公务、迫害妇女,主、席可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孩女孩都一样,你这样是要被批、斗的,懂不?”
    那婆婆一看就是个农村泼妇,撒泼打把在行,但没什么见事,一吓唬就瘪了,乖乖的被轰了出去。但是,大家对那个一直除了哭叫,再没说过一句话的女人,也没有任何好感,都说,为母则强,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了,要她干啥?
    第10章
    1968年5月20日,我们终于到了这以后要生存很久的地方,在列车长等人的帮助下,我们出了站台,为了感谢她一路的照顾,我留下了两卷毛线作为谢礼,她自然是不要的,但是,我对她说,当时买东西时没注意,我又不会打毛衣,留着也没什么用。
    列车长最后还是被难得的纯羊毛线俘虏了,红着小脸接了过去,这两卷毛线,足够她个小姑娘织件毛衣穿了,哪个女孩儿不喜欢打扮,看着别人穿漂亮的衣服,心里怎么能不想要?只是,她虽然因为在这n市和y市之间的往返列车上工作,但是,却从来没有时间去n市牧民区游逛,只能眼馋的看着人家买来打成毛衣穿戴。
    而她在休息的时候,只能是家乡y市,这是一个交通极不方便的县级市,四处山陵,要是在后世,拾掇拾掇,就是个极好的旅游景点,慢慢的也能繁华起来,但是,现在,人都吃不饱穿不暖,哪个有那份儿闲心来旅游?因为交通不便,这里的配额自然就更有限了,毛线这样的稀罕物,只要一到地方,别管颜色,能抢到都得称赞你手快。
    列车长收了我的毛线,自觉是收受了贵重物品,很是不好意思,不顾半个月来回在火车上的疲惫,硬是帮我找到了来接我们的村长的牛车,帮着我把行礼挪上牛车,又帮着我将牛车铺好,确保让三胞胎坐在上面不会磕着,这才道别。
    村长看着我们的衣着,又看了一下脏旧的牛车,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我笑着伸手和村长握了手,然后递上自己的介绍信证明自己的身份,村长很激动热情,因为,十里八乡地也没有个正经医生。
    大队卫生所那二五子大夫,啥也不会,还不如人家赤脚医生,村民们有病,要不忍忍,要不就直接去卫生所要两片镇痛片,好了算命大,死了算解脱,这一听说,有个大医院的大夫,为了支援农村建设到他们这嘎达,那是激动的都合不拢眼儿的盼着。
    据说,这村长从打得到消息开始,就把看着村民的活儿让别人帮忙看着,他是天天过来守着,就怕错过了,这到嘴儿的鸭子飞了。这倒不是人村长杞人忧天,主要是好大夫就算县城也没有两个,这里的医疗条件差的不行,到这边的,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么就是被排挤算计的,要么就是成分不好。
    但是,别管是因为什么,好大夫到哪儿都会抢着要的。而留在县城的话,不说别的,但至少会分一间房子,但是,到了农村,就只能住进集体户了,如果要是买了房子,就得将户籍更改落户在这里了,也就是表示你愿意扎根儿农村,放弃知青身份。
    要知道,这知青的待遇,可是比一般的普通市民还好,普通市民成年男子一个月也只供应27.5斤粮食,其中只有三斤是细粮。可是知青,一年却有650斤粮食,平均每人每月有54斤粮食,其中还有150斤是细粮,现在的细粮和粗粮的兑换比例可是一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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