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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是相信这些的,我自己就当过多年的鬼。王立秋赶着家里的牛车,拉着我们这一堆人到了三队儿一个小院,刘三奶奶站在院门往里喊着:“麻嫂子,在家不?”很快屋里走出了一个后面梳着髽鬏,略微有些驼背的利索老太太。
    一看这人,我就是一愣,这老太太不就是火车上帮了我们,但是第二天我去找的时候,说是已经下车的那个老婆婆吗,显然老婆婆也认出了我,叹了口气说道:“孽缘啊,进来吧,把三个娃娃抱进来吧。”
    我抱着小海,刘三奶奶和小刘奶奶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我们进了屋,麻婆婆对王立秋道:“秋小子别进来,你个童男,阳气太足了,冲撞的三个娃子没法跟我走,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麻婆婆去仓房拿了一碗酒,站在院门口说道:“好娃子,莫贪玩儿喽,你爹急得都火上房了,快跟婆婆一起回去吧。”连说了好几遍之后,又说道:“好娃娃,你看你哥哥们都进来了,你也快回来吧,你身后的那个可不是朋友啊,你爹正等的着急那。”
    边说着,麻婆婆边用脚踢着门槛子,又过了一会儿,麻婆婆突然含了一口酒喷了出去,然后插着腰指着门口厉声道:“阴阳殊途,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再来,看我不收拾了你!什么,你是来看看他们?你这么看,哪个阳间的娃受得了?”
    说完,麻婆婆把这酒倒了半碗,将门槛都给淋到了,然后又柔声说道:“小娃子们,快跟婆婆进屋,你们爹爹在屋等着那,牵着婆婆的手,咱们回家喽~”一边说,麻婆婆一边用手将酒往脚前弹,来到门口,往屋里弹了三下酒之后,倒退着进屋,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然后从小河开始,用长长的有些脏的手指盖儿盛着酒,在眉心处点了点,嘴里念叨着什么,话语我是听不懂的,然后把这酒喂进了孩子的嘴里,接着又是小湖,最后到仍然昏睡的小海处,喂完了之后,不仅小海,就连小河和小湖都昏睡了起来,但是小海不再说胡话了,我摸了一下他们的额头,烧竟然奇迹的退了。
    麻婆婆让把孩子并排儿头朝外的放在炕上,又从炕柜底下摸出了三根香,点燃之后插进地上的香炉里,又把酒放在孩子们的脚底下,接着招呼我们到另外一个屋去。
    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不停地朝孩子们那屋看去,麻婆婆过来说道:“别担心,就是娃们魂轻又贪玩儿,吓着之后,又被没脸子叫住玩儿去了,过一炷香之后就没事儿了。这三个娃不知道为啥魂儿不稳,可能是月科里吓着过,这个说不准,我给他们都系了红绳,三生日之前,千万别解开,等窍门关闭了,他们就再也看不到这些没脸子了。”
    我赶紧点头答应,然后找出了十张大团结递过去,对我来说,孩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但是麻婆婆却只拿了其中一张,然后笑道:“老婆子不以这为生,只帮有缘人。”
    一听这话,我才想起来,自己见到这麻婆婆的时候,她喊得是孽缘,这又是从何说起。麻婆婆看出我的疑问了,然后说道:“你们住的地方,是我娘子外甥的,两口子命苦,我那外甥媳妇儿死的冤。
    她一直也不愿意走,之前是谁去那里,都住不了,没成想你们去,她倒是没作妖,可能是你们替她报仇了的缘故吧?但是,她毕竟是鬼,你们挨着时间长了,自然琐碎,不过,前几天她给我托梦,说是走了,你们经过这一难,也算是出了灾了。”
    这么一说,这还真算得上孽缘了,但是,这事儿也没法说,毕竟我们也算是受益者,我也没法儿解释这些细枝蔓叶的是是非非,所以,干脆转移话题道:“走了就好。对了,麻婆婆,火车上的时候,我去找您,您怎么提前就下了车了?”
    小刘奶奶惊奇地问道:“小俞大夫,你咋还认识麻嫂子?”我简单的把火车上的事情讲了一下,刘三奶奶啧啧称奇道:“怨不得,我一说你就信那,也是该着你们有缘。”又对麻婆婆说道:“老嫂子,你又去看你家那俩儿子去啦?”
    麻婆婆叹气道:“有啥招啊,一个两个的非得去当兵,就我一个孤老太太,想儿子了,就折腾呗,正好就当溜达了。”
    小刘奶奶不解地问道:“麻嫂子,你家俩儿子可都是顶顶孝顺的,儿媳妇也都是贤惠的,都争着抢着要伺候你,儿子抢着接你你不去,媳妇儿要回来伺候你,你也不用,你图啥啊?我咋就想不明白啊?”
    麻婆婆笑道:“我这人啊,这辈子算是离不开这里了,我要是走了,我家你大哥又该胡思乱想了。至于让儿媳妇回来伺候我,我可不当那老背悔的,都是搁年轻时候过来的,干啥非得拆散人家小夫妻儿?我是当不了那恶婆婆,他们夫妻过得好,我才高兴,真要今儿个打,明儿个闹的,我才上火那。”
    这婆婆和婆婆是真没法比,其实我觉得,这婆婆怎么对儿媳妇,有的时候就能看的出来,这婆婆年轻的时候,跟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是怎么处的,幸福的女人,她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媳妇儿也能过得幸福。
    反之,她就会想要在儿媳妇那里找到平衡,她会有我过得不好,凭什么我儿子就对你好的变态心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千年媳妇熬成婆的意思吧。
    正说着话的功夫,那屋三个孩子哭了,嘴里喊着:“爸爸。”我赶紧跑了过去,麻婆婆在门口叫住了我,然后念念叨叨的将三支香留下的香灰拿起来拍在了孩子们的后脖颈子上,又把地上的香炉拿走了,才说:“去吧,没事儿了,这三天别给娃儿们洗澡,就是洗脸也别碰着这些香灰。”
    我答应了一声,三个孩子看到我以后,就乖乖地,突然小河歪着头说道:“馒头奶奶好。”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问好,麻婆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说道:“就说这些娃子们都是有大出息的,看这记性这个好,这么长时间还记得我老婆子。”
    我赶紧对孩子们说道:“什么馒头奶奶,你们得叫麻奶奶。”孩子们听话的叫人,然后问我道:“爸爸,咱们怎么到这儿了?”看到我身后的刘三奶奶和小刘奶奶,又很热情的问道:“三奶奶,四奶奶你们怎么也上这儿来了?”
    俩老太太看着我把小海抱起来了,就心疼的过来一人抱了一个,直说我娃这回可是吃亏了(受苦了),瞅这回给折腾的,这田老二这杀千刀的,咋就不替那好人死了那!
    这时,我发现三个孩子对于之前这段事情根本毫无印象,一个个懵的直互相用眼神看着询问,意思明显就是两个好好的奶奶,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啊,是不是病了?
    小河和小湖甚至还学着我平时对他们做的那样,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试试刘三奶奶和小刘奶奶额头的温度,然后疑惑的回头跟弟弟摇摇脑袋说道:“不热。”我们都被三个孩子的举动给逗笑了。
    我问麻婆婆道:“麻婆婆,孩子们好像不记得事情了,不会是脑震荡吧?但是除了小海之外,另外两个没有被碰到啊?”麻婆婆摇头道:“不是病了,是出事儿的时候,娃们正迷糊着那,直接吓掉魂儿了,之后的事情自然不记得了。”
    第21章
    一行人走的时候忧心忡忡的,回来的时候却喜笑颜开,路过的村民们也都放下了心,甚至还跟他们打声招呼,逗弄一下车里四处打量的三胞胎,牛车来到院门口的时候,意外地看到田寡妇领着儿子,挎着个篮子坐在我家门口,看到我们,田寡妇赶紧站起身扑棱了一下屁股上的土走了过来。
    我赶紧问道:“田嫂子怎么过来了?”田寡妇道:“我这不是听说三个娃子病了,就过来看看嘛,这瞅着是大好了,我也能放心。我这儿也没啥好东西,就准备了点儿鸡蛋和洋菇娘子,你也别嫌弃,都不是啥好东西,洋菇娘还是从后山摘得,就是吃个新鲜。”
    这瓜田李下的,说实话,我并不愿意接田寡妇的东西,毕竟本来就寡妇门前是非多,而我又是个没了女人的男人,之前更是帮着她脱离了前婆婆的挟制,来往过多的话,就是没事儿都得引起不小的闲话。
    但是,这人已经过来了,又是带着善意,自己也不好直接拒人之千里,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只要注意分寸,问题不大,于是,我跳下牛车打开门,然后招呼大家进院,将篮子里的洋菇娘拿出来说道:“田嫂子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这洋菇娘我就收下了,小河他们还真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这鸡蛋我可不能要,你拿回去给孩子好好补补身子。”
    田寡妇推据着,我又进屋拿了些东西出来,对田寡妇道:“你看看你的孩子,全身瘦的一把骨头,但是却挺着大肚子,这个叫做死灰肚子,是典型的严重营养不良现象,你得想法儿给他好好补补,要是没法儿给买牛奶,就天天早上去卖豆腐那买些豆浆给孩子喝,我手里这瓶乳酸钙片你拿回去天天早晚给孩子吃一片,省的孩子腿抽筋。”
    我说完,又将手里的一小包牛肉干递给那孩子,笑着说道:“这是我之前买的,就是给孩子们嗰的牙的。”田寡妇笑笑,别的还好说,我手里的药,她是真的没法推据,她就这么一个孩子,看着瘦骨伶仃的儿子,肯定是心疼的,但是这药,她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田寡妇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拉着孩子回去了,但是到底还是把篮子里的十个鸡蛋留下了。田寡妇走之后,小刘奶奶问道:“小俞大夫,你说的那情况,用这样的药真能治吗?”我点头道:“是能缓解,但是主要还得食补,这个季节小河沟里不是有那鲫鱼瓜子吗,把它煎透了连着骨头一起吃,效果是最好的,但是田嫂子家里肯定没有那些豆油,我这才没说。”
    小刘奶奶有些迟疑的问我:“那你这儿还有这药吗?匀给我一瓶呗。”我笑道:“成,前头跟韩大队长去药物局取药的时候,我自己借机买了点儿常用药,这钙片还有两瓶,原本是给小河他们准备的,但是,你也看着了,就他们三个,再补就得钙太高不长个儿了。”
    说着,我又进屋拿了一瓶交给小刘奶奶,小刘奶奶接过药之后问道:“这个多少钱,我一会儿补给你。”我摆摆手道:“不值两个钱儿,咱娘们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小刘奶奶一听,也不再说什么的收下了,毕竟这以后是打算交好常来往的,真的事事儿算得清楚,这关系也就没法儿处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太阳眼看着就要彻底落山了,急忙起来说要留人做饭,但是三人都急忙摇头走了,吃完饭之后,我决定今晚在东屋住,因为我实在是不放心孩子们。所幸,孩子们什么事情也没有,一夜好眠到天亮。
    一早上我带着孩子们来到卫生所,王立秋已经勤快的把屋子收拾完了,看到我赶紧说道:“俞大哥,走晚上,上面给咱们村配了50来条鲢鱼,送到供销社去了,你看看你买两条不,买的人家都开始排队去了,我在这儿看着小河他们。”
    我听了之后,想着来到这儿还真没做过鱼,于是点头答应了一声就把孩子交给王立秋,然后去排队买鱼去了。我到的时候,人真不少,但是直接排队准备买的,却不多,四周除了一些看热闹的,大部分人都在商量能不能合买。
    这回的鲢鱼都在六斤往上的,大的甚至都有十斤左右的。虽然这鲢鱼便宜,只要1.30元每斤,还没有鸡蛋贵,一斤鸡蛋还得1.58元,但是,花十来块钱买东西,这没有点儿家底儿,一下掏出这些钱,还真就有些困难。
    不过,这年头家家都缺油水,这鱼好赖不计也是肉啊,还有,这年头物资匮乏,错过了这回,那就得等了。所以,家家都想买些回去吃,再不济给老人和孩子整点儿也行啊,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几家合买,不过,这问题又来了,这买鱼的时候,人家不管鱼头与屁股的,都是一个价称的,可是,轮到个人的时候,就谁也不愿意要没有肉的鱼头和鱼尾了。
    尤其是鱼头,去了骨头就没什么东西了,所以,都犹疑不决的,有的人甚至想要抽签决定要哪个位置,但是,更多的人又害怕自己手气差,抽到不好的地方,不敢出手。
    我前边有十三个人,都是这二道河沟村家境好的人家,7:30分的时候,合作社的大门打开了,因为合作社是在三队,所以这回主持的就是三队的大队长,棒棒的敲了两下桌子说道:“要买的赶紧排队,晚了没的时候别鬼哭狼嚎的,这边都是整条卖,合买的自己商量好要哪儿,别亏了赚了的,没人有空给你们断官司。行了,开始吧。”
    前边的这些人都要的小的,最大的七斤六两,轮到我的时候,我问道:“队长,能买两条不?”三队的队长一听,抬了一下头,看是我,摇头道:“小俞大夫啊,这个不行,总共就这些,每家最多就能买一条。”
    我点头道:“那行,就给我挑个个大的吧,得麻烦您给剁开。”三队的队长笑道:“成,这没问题。”三队长给挑了一条最大的,十四斤半,我交了钱,他帮着剁了三段分别用草绳子绑上,我道谢后正要离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叫住了我。
    这女人我没见过,应该不是我们大队的,女人小声说道:“小俞大夫,我是二队儿的,我家那口子姓程,你叫我程嫂子就行。”
    我疑惑的问道:“不知道程嫂子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儿吗?”程嫂子问道:“刚才我听你说话的意思是没买够是不?”我点头道:“是有点儿,怎么了?”
    程嫂子笑道:“这不是哪家都有名额吗,我这儿肯定也有,那你看这样成不,你顶着我家的缺儿去再买一条,完事儿就给我一咕噜尾巴,我回去给孩子拉拉馋儿就行。”说着话,还伸手比划了一扎长的距离。
    这倒是一个脑子灵活的,于是,我爽快的点头道:“要是就你比划的那么长,倒是可以。”正好这会儿也没有排队买鱼的,我就和这个程嫂子又回到了合作社门口桌子处,三队的队长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看了一眼程嫂子,到也没说什么。
    我又选了一条十斤沉的,三队队长对我道:“先把程老三家的给切出来吧?”我点头同意,结果,那女人得寸进尺的一个劲说:“再往上一点儿,再来点儿。”俨然是把我当冤大头了,我拦住三队队长的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条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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