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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程鑫母亲焦急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好多婴孩, 啊~我好像踩到孩子了, 这里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小?好像都在喊饿?...”我闭了闭眼睛, 其实, 从他们到这儿的时候,我就知道,程鑫的母亲早就从惊吓变成实病, 进而变成了失魂症, 并不是完全的精神病, 肉体只是凭借本能说话。
    而程鑫母亲现在的位置,我并不陌生,那里正是枉死城, 而带她去枉死城的, 正是她的女儿, 因为她要抓替身。鬼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一种东西,谁对它最好,可怜它, 它就会扑上去,给自己找生路。等到程鑫的母亲手里的包被扔掉的时候, 就是那孩子转世投胎, 而程鑫母亲也会随之毙命。
    在我给程鑫母亲扎针的时候, 我就顺手点了小湖的睡穴,我不愿意他接触这些鬼怪之类的东西,以免再勾起那些没必要的记忆, 程鑫父亲也很有眼力见儿的把小湖抱去了隔壁屋子,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程母说的话,吓得直冒冷汗,我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继续问道:“你身边的人是谁?”程母有些奇怪的又看了看身旁突然将手里的包被抛下然后说道:“你胡说什么,我姑娘还没满月呢,我哪有你这么大的姑娘?”接着就很惊慌的说道:“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啊!”
    程母面露惊慌,眼中尽是恐惧地道:“不要,我要回去,你别过来!”我道:“别害怕,她伤不了你,你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尽了,已经不再是母女了。你现在闭上眼睛,想着回来,想着家里的丈夫和儿子,不用害怕,顺着我的声音,慢慢的往回走。”
    忽然,掉在炕上的包被忽然飞了起来,对着我的胸口就是一击,我不为所动地继续道:“对,放松,你的家人正在等着你,闭上眼睛,忘掉那些与你无缘的人,你该回来了。”慢慢的,程母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我收回银针,强忍胸口的疼痛,再也受不了的淌下了汗珠,嘴角也流了一些血。
    看着紧张的程鑫,我苦笑一下道:“是我托大了,你去卫生所让小秋领你去三队儿找麻婆婆,就说我遇到了麻烦,还有,让顾学礼把小湖送到吴老那里。”程鑫见此,赶紧穿鞋下地,我看到那小被护鼓动,赶紧按住。
    程父有些紧张地询问道:“俞先生,你怎么样了?”我现在哪有心情回答他啊,如果没有肉身拖累,这个小鬼我自然是不放在心里的,如果,不是我主动出手,就凭我身上的功德也足以让她魂飞魄散,可是现在,我却真的对这个寄生鬼没有办法,好在麻婆婆来的很及时,只见老太太三两下的用一条红绳将这个小被护裹成了四四方方的小棺材形状。
    我有些脱力的靠着炕柜坐在炕梢,麻婆婆有些不赞同地说道:“她们是累世孽缘,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你不应该插手,让它伤了你,也是活该!”我苦笑道:“我这不是欠了她儿子的因果,不得不还吗。可不就是知道我不该插手,这才没敢叫您,结果还是托大了。”
    麻婆婆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心软的道:“我就不该管你,让你吃点儿苦头!你个阳间大夫,竟然妄想治阴间病!”说是这么说,老太太还是烧了一张符,用红线连穿七根针,一起放到水碗里,看着七根针全部站立起来之后,这才让我喝下去,然后说道:“去睡一会儿吧,这边交给我。”
    我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于是晃晃悠悠的到了孩子那屋,正好小河走的时候,被褥还没收起来,麻婆婆跟过来,直接将我脱下来的鞋,拿到了枕头旁边,一正一反的放着,我强撑着道:“婶子,您这是打算把我熏晕吗?”
    麻婆婆笑骂道:“个缺德玩意儿,就不该管你!赶紧睡你的吧,啥也不会就敢捅咕,就是个傻大胆!”我再也忍不住困意,直接睡了过去,感谢这具身体不是汗脚,不然我估计醒了之后,我也得服用薲草免得自己疯了。
    挺神奇的,我的身体虽然睡了过去,但是我的灵魂却是清醒的,只是离不开炕,炕沿那里有一道红色的屏障,七根针高高低低的摆出了北斗七星的样子。我离不开这里,但是那屋说话的声音,我却能清晰地听到。
    麻婆婆对程家父子道:“去村里问问,谁家有五帝钱买来一套,村长家就应该有,另外,去厨房拿个碗,挨家要一点粮,记得要完粮千万别说谢谢,装满了就回来,路上别和不相干的人说话!”程鑫答应一声,赶紧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后,麻婆婆才冷哼道:“我不管你找她是报恩还是抱怨,现在都是阴阳两隔了,再说,你来阳间本就是偿命的,就只有那几天的命,完事儿就该尘归尘、土归土,可你却因为眷恋阳间这些你不该享受的东西,误了投胎时辰,之后竟然又起了歪心思,抓替身是多大的孽?
    尤其是,你抓的替身只欠你三钱眼泪,你们之间只有这浅薄的缘分,你借着这个就想要了她的命,这个是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算你之后再找谁做你的替死鬼儿,那也自有阎王、判官去管,我本是不会插手的,怪就怪你伤了我的侄子。
    不过,他偿还因果,主动管闲事,自然也该着有这一劫,天意不可违,我也不能全怪你,现在,我就给你两条路选择,你要么用钱买路,转世投胎,要么,我就直接送你走,当是替天行道了!”
    天黑的时候,程家父子才回来,刚到院门口,麻婆婆接过东西之后,递给了他们一碗水,让他们漱漱嘴然后吐在门外,反复三次之后,倒退着进屋,麻婆婆插了三根香在那碗从百家收集的五谷杂粮的粮食里,将它放在门槛外,也不关大门,用脚踢着门槛道:“吃了福粮就上路吧,不该管的闲事儿不要管!”
    我透过窗户看到麻婆婆对着夹着尾巴瑟瑟发抖的黑虎一家道:“别怕,看看这里还有谁在赖着不走,赶两只公鸡送它们离开吧。”说完,挨条狗敲了三下它们的狗头,黑虎几个乖乖的执行着麻婆婆的命令。
    说也奇怪,我家的公鸡啥的可都没开智,但是,黑虎和黑龙它们在前边走,公鸡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后边,顺着院墙跑的速度,真就不比黑虎它们慢多少,偶尔停下冲着一处扎着脖子的叫,黑虎它们就会绕着公鸡转圈。
    它们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公鸡累的摊在门口扑棱着翅膀,麻婆婆将那个捆成棺材的小包被抱了出来,用长长的指甲将两只公鸡的鸡冠子撕开接了一点儿血,抹在那包被的一侧说道:“拿好钱,跟着引路鸡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麻婆婆将五帝钱塞进小包被里,又叫来程家父子道:“走吧,送她一程吧。”然后,她让程父在前倒背着手抬着包被脚的方向的两边,让程鑫在后抬着小包被的头的方向的两边,麻婆婆交代着:“一会儿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更不要答应,还有,千万要抬住了寿材别落地。”
    程家父子有些好笑,抬住了,这有什么抬不住地?说是寿材,其实就是一个空包被,别说小孩子的包被,就是咱们的大被护,在男人手里也没多重,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可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这小被护在跨出院门的时候,就好像是装着尸体的真棺材一样重了。
    或许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捆成棺材形状的小包被,但是我却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里面装着十多岁孩子的实木棺材,孩子不停地在里面挣扎着,只是棺材被红色的屏障包裹了一层,就好像我床头这里的红色屏障一样。
    他们刚刚出去,程母就光着脚跑了出来,嘴里喊着:“姑娘,我的姑娘,你们要带我姑娘去哪儿?”可是,那个院门口的门槛对她就好像是有什么让她畏惧的东西一样,只能反复的徘徊徘徊哭叫,却无能为力。
    远处传来麻婆婆的呵斥声:“不许回头!”程母似乎想要往别的地方跑,然后出去救自己的女儿,但是,她只要走的偏离屋门和院门这条直线,趴在两边的公鸡就会叫,程母就会抱着脑袋喊疼,不得不赶紧回到直线上。
    反复徘徊的程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身跑向了我睡觉的屋子,可是,她却不能彻底进屋,总是刚走进来又迈出去,来回在门口画圈,也是这时,我才发现,程母其实是一直闭着眼睛的,她走路也不是咱们正常人的脚踏实地,而是点着脚尖走路。
    我做鬼的时候,虽然没上过别人的身,也没冒着风险来过阳间看同伴们折腾人,但是程母现在这样子却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她被附身了,也许它觉得自己隐瞒的很好,但是,怕是早就被麻婆婆发现了。
    第87章
    麻婆婆他们回来的很快,就在麻婆婆他们踏进院门的时候, 程母惊慌中发出尖叫, 她似乎已经放弃进来了, 但是同样的, 想出去也不行,她只能来回围着门槛画圈,可能是逼急了, 程母脸上现出了狰狞, 发狠的冲了过来, 我看到自己那只向外放着的右脚鞋子,突然破了个洞,程母疼的又是一声啊的叫声。
    但是, 程母却不顾一切的向我的身体冲来, 只是那隔膜上的摆着七星阵的针却开始发出光芒, 程母捂着脑袋坐到了地上,接着捂着头开始惨叫,麻婆婆不紧不慢的把门口燃尽香灰的福粮拿进来, 倒退着进来后,顺手把门关上了。
    那两只公鸡已经累虚脱了, 麻婆婆抓起碗里的粮食扔给两只公鸡, 它们似乎遇到了生平美味一般, 不顾自己早就力竭,拼命的去抢食,麻婆婆慈祥的笑道:“做了引路鸡, 超度厉鬼,积了功德,现在又吃了福粮,你们的业力满了,吃饱了就赶紧投胎去吧,下辈子好好做人!”
    两只公鸡很快就将地上的粮食吃的一干二净,然后很人性化的用两只翅膀支着地,脑袋在地上点了三下,就好像是人在磕头一样,然后就不动了。麻婆婆将一只鸡扔给黑虎它们道:“你们分了沾沾福气吧,好好跟着小俞,那是有大福气的,等到劫满了,你们自由自己的去处。”
    黑虎一家看起来很激动,看麻婆婆挥手不用它们道谢,就飞快的走到一边分食去了。麻婆婆不是小脚,但是,那走路姿势就和那些小脚女人一样,一走三晃、不走还晃,看不出什么美感,就是担心她摔倒了。
    麻婆婆手里拎着剩下的一只鸡进屋,然后扔给程鑫道:“去把鸡收拾了,晚上就吃它,记住,鸡叫三遍之前别出这个门,有屎有尿就憋着,出去的话,那老婆子可救不了你们,垃圾啥的就扔在垃圾桶里,等明天再说,小俞不会怪你们的。”
    程鑫答应一声,却没有离开,程父却忍不住道:“大姐,您看我爱人这情况怎么办?能治吗?”麻婆婆撇撇嘴儿道:“真身烧了,她再作也就坚持到鸡叫三遍就了不得了,但是,她拖得时间太长了,已经变成实病了,这实病我看不了,就得等小俞起来了。”
    麻婆婆进来之后,程母吓得连叫都不敢,急忙连滚带爬的缩在地上,麻婆婆摇头道:“何苦那?你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我好话孬话跟你讲的清清楚楚,咋就不进盐就那?非得试试我的耐心,真是贱皮子!”
    程母突然跪在麻婆婆跟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外星语,一边说,一边磕头。我知道这是鬼婴的话,有很多新生的婴儿也会,但我是真的听不懂,不过,麻婆婆好像能明白一样说道:“还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想起来要投胎了,给你说的时候,你糊弄我,老婆子是那么好糊弄的?”
    麻婆说着说着就有些生气,程母吓得更是磕头如捣蒜,麻婆心软的道:“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骂名,你去追那两只引路鸡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否则下次定不轻饶!”说着指了一下门。
    程母的身体挺了一下之后,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麻婆婆稍等两分钟之后,拿起程母的手,掐着手心感觉着异脉,半晌才对程父道:“把她抱回那屋去吧,那东西已经走了。等小俞醒来之后,给她看看,恢复神智之后好好补补就行了。”
    程父道谢,把程母抱回那屋之后出来,这才凑近乎的给麻婆婆递了一支烟,现在东北的女人差不多都会抽烟,有的烟袋特别长的,是需要儿媳妇坐在一边伺候着给点,这个行为曾经被称为东北四大怪之一。麻婆婆虽然从来没折腾过儿媳妇这么伺候她,但是她也是会抽烟的,自然也就没有推辞。
    没用他发问,麻婆婆就说道:“小俞是因为学的中医,所以对这些事儿多多少少涉及一点儿,但毕竟不是很明白,我就明着告诉你吧,是有人想要你妻子的命,只是手法不到家,这人中处乃是一特殊之地。人吓晕之后,食指中指托着对方下巴,用拇指掐着其人中,可令其回魂。
    但是老话说,人中长则寿命长,人中短则寿命短。主要就是,天灵盖、眉骨间、人中处,这三处与灵魂息息相关,扎她人中处的人,肯定是接着扎她眉骨,最后再扎她天灵盖儿,把她的魂儿挤出去,然后做小人。
    这是巫术的一种,幸亏这人的手法不行,再加上你找了不少人给她叫,虽然不能让她完全清醒,但是也能偶尔叫她清醒过来,而每次清醒,那魂儿就暂时定定,不过,这样一来,消损的魂力也会很多,要不是你们父子福德深厚,又是真心待她,运了福气过去,她也早就完了。”
    程父听得直冒冷汗,他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然后抖着嘴唇问道:“大姐,这扎针需要扎多少回?”麻婆婆一愣,然后说道:“这还要多少回?一次就行呗,谁还能让人总扎她?再说,这是损道行的事儿,一次不成,那就是天意,逆天而为,怕自己死的太舒坦是咋的?”程父听完,呆了一下之后,竟然蹲在地上抱头哭了起来。
    这倒是让麻婆婆直接蒙了,这是什么情况?程父突然抬手啪啪的给了自己几个巴掌,然后说道:“都怪我,当初孩子他娘不让他奶奶给扎针,对我说,她听到孩子奶奶和姑姑要害她,我以为是因为她已经疯了,胡说八道,还压着她做了一次,没想到却是我害了她。”
    麻婆婆简直不敢相信道:“你娘跟你媳妇儿有啥深仇大恨啊?这儿媳妇娶回来,就是一家人,不想着往好了处,咋还想着害人?就这样的,以后早晚遭报应,就是死了,十八层地狱也得给她留好位置!”
    程父听完,也有些不解的说道:“这之前,我娘因为觉得我爱人身份低,不像其他几个儿媳妇都是城里人,所以看不上我媳妇儿,但也就是折腾她多干些活,也没什么怨恨一说啊,能不能是受了别人的欺骗,以为真的是救我媳妇儿?”
    我的灵魂和麻婆婆一起鄙视的看向程父,这是在自欺欺人吗?到了这时候,还给自己的母亲努力找借口,不过,我们也理解,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谁愿意自己的母亲是个阴毒的杀人凶手,还是意图杀害自己爱人的杀人凶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的程鑫冷冷的说道:“因为我娘看到他们将妹妹就那么扔到了山里喂野兽,根本就没埋,我娘要和他们拼命,被他们砸晕了,醒来时说要去妇联告他们。这些原本是我娘清醒时跟我说的,只可惜,我一直以为她是病糊涂了,总想着有人要伤害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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