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看出来了呀!”烈火哥哈哈笑着,手上的泡沫轴滚动得更起劲了,“我以前确实是健身教练。”
田恬:“!”
田恬:“你这个转业转得有点远。”
“嘿嘿,确实。我体校毕业的,没多少文化,跟你们这些大学生不一样,所以得多学多干。”
田恬:“!”
《新绘》的执行主编他妈的是个体育老师,这让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田恬转念一想,从体育老师到执行主编,烈火哥付出的努力肯定百倍于常人。舞蓝会让他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也意味着他已经比普通编辑要专业、优秀得多。烈火哥却依旧那么谦卑,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努力干活提高自己,真是用生命在励志。
“你心态可真好……”田恬不由得发出喟叹。
“干我们这一行一定得心态好,我前任催稿催不出来得了抑郁症。”烈火哥提醒道。
田恬:“!”
烈火哥:“锻炼身体也非常重要,我前前任是猝死的。”
田恬:“!”
烈火哥:“好了我们现在拉伸一下握力肌……”
后来被可达传唤回办公桌上的时候,田恬不但神清气爽,心里也不再计较那点小小的不公平。虽然他是为了舞蓝才来京宇,来京宇头一天就发现舞蓝是个秃头,但这不改变他对《新绘》的热爱,以及对这第一份工作的珍视。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一个更有能力的编辑,做出像《尘烟笑》那样的书,捧红玄原大神那样的作者。
这样,庄墨此时吃香喝辣,他在此时流血流汗,就都是可以忍受的了——日后他一坐上主编的位置,就给庄墨扣工资,让你他妈早下班吃香喝辣,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反应单元”理论出自德怀特·V·斯温的《畅销书写作技巧》,并非原创内容。文中庄墨是以可达的小说为案例,解释了这个基础理论。
第12章 好的编辑同样也是好的斯托卡
庄墨急着赶回金龙花园的住处,看看任明卿这一天都在干什么。他进门的时候,屋子里一个鬼影都没有,这未免使他不快。任明卿是很有天赋的作家,但时运不济,被耽搁了三年。他若是对自己的境遇与天赋有千分之一的了解,就应该争分夺秒把这些时间弥补回来。可惜事与愿违,任明卿没有马上着手开始写作。庄墨想到他昨晚提及写作时候的那份抵触,迷惑于他这份游离的态度从何而来。
庄墨之所以急着向他约稿,是想确认他目前的水平。庄墨能够接触到他的稿件,最晚也是写作于两年之前——一个月向《新绘》投稿五件的时期。那时候的任明卿无疑灵气逼人。两年过去,他还是当年那个他么?
在文坛,一觉醒来发现再也无法写作的事每天都在发生,还有个专有名词形容这种状况,叫“巴托比症候群”。灵感的得来不仅仅依靠天赋,老实说,娘胎里的灵气就像一小罐煤气,可能就烧个几年。只出不进地使用,生活的百般折磨,都很容易让心灵趋近于枯竭。作者需要最高级别的精神颐养,他需要大量地吸收与体验,这样他们的灵感才不是迟早要枯竭的池塘,而是一口源源不断的泉水,他们本身也变成了一个练就灵感的容器。就像一方砚台,任何注入其中的水,都会转化成墨汁。作者的心灵应该处于这个状态。
庄墨走进了他的卧室,决定小小地惩罚他的散漫不经,环顾四周后,抽出了他摆在书架上的笔记本翻看。那些简谱的牛皮纸上,有些是漫无边际的草稿,有些却是工整的的笔记。他不但搜集人物形象,拆解剧情结构,随手记录他的灵感,甚至还有积攒好词好句的习惯。庄墨虽然没有找到他的文章,但惊喜远大于失望:任明卿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自觉地完成了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非常重要的积累与训练。
他开始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也许任明卿的确生活得很艰辛,但环顾这一屋子书籍,想想他在人群里观察到的那些东西,他在不断地吸收、消化、思考,他的精神绝不至于贫瘠,他的灵感也因此有了坚实的基础。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庄墨在他进门之前掩盖了一切罪证,在沙发上坐定的时候,任明卿刚巧拎着菜开门进来。
“你回来了?”他笑得很客气,但绝不虚伪。客厅里的庄墨让自家蓬荜生辉,相对的,自家对庄墨来说,未免简陋寒酸。他很崇敬这位体面的先生,让对方屈尊折节,在他看来是有罪的。所以他买了不少好菜,希望若是对方赏光,可以一同吃个便饭,算是对他招待不周的弥补。
庄墨起身进了厨房,帮忙打下手:“去买菜应该叫上我,这么大包小包,辛苦了。”
“我一个人也吃,不多你一双筷子,再说顺路的。”
“你白天也有活?”
“帮同个小区的初中生补课,”任明卿拿手背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水,笑着说,“暑假嘛。”
“我还以为你主职是在家写作。”
“空闲时候写一点。忙的时候,也没办法了。”当全职作家,任明卿可不敢想。
“正在写什么?能给我看看么?”
“写的不好,在您面前贻笑大方。”
“不会的,其实剧本和小说差别还是很大的。我也是写不了小说,才跑去做编剧。编剧更多意义上是一门技术活。”
“是么?您太谦虚了。”任明卿笑得露出一颗小虎牙,“台词好不好,差别很大,不是单靠技术就能解释的。您写过哪些剧本啊?”
“……有两个电视剧正在筹备中,运气好明年就能播了。”庄墨不知道怎么套话把自己套进去了。
“到时候一定告诉我,我去追剧。”
“好。”
吃完饭,任明卿开机打算写一小会儿,却发现邮箱里又是一封约稿函。庄墨假借看书的名义耗在他的卧室里,一听新邮件提示音,就知道肯定是自己那封,张望了一眼,笑道:“这编辑不依不挠,精神可嘉,一定很欣赏你。”
“也不知怎么了……”任明卿颇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页面关掉,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他是个不自信的人,对别人的夸赞诚惶诚恐,担心当他们认清自己一无是处以后会极度失望。
“你不打算回复他么?”
任明卿对几年前的接连退稿心有余悸:“其实我以前投过他们家的。他家的标准比较高,我怎么都达不到。”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事过境迁,说不准他们现在有了新的标准。那位编辑也是看过你的稿件、认为你是合适的人选,才会三番四次邀约的,试一试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我看他要得挺急,估计是稿荒,这种时候总是特别容易过,价钱还高。”
任明卿神情有些松动,重新调出邮件,果不其然看到当日审稿、稿费从优的字样。他犹豫了一会儿,张嘴想说些什么,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对庄墨抱歉一笑,走到客厅里,一看来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把手机扔的远远的,但那持续不断的铃声仿佛在警告他,别想甩掉它。他回头看了看虚掩着的卧房,快步打开大门,躲进了窄小的楼道里。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下走,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怎么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很是不悦,语气很冲。
任明卿大气不敢出。
“我这边缺五千块钱,你快打过来。”男人命令道。
“前几天刚打过……”
“你什么意思?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小心我把你整牢里去!”男人知道怎么拿捏他最有效,不加思索地从怒斥到威胁,然后是一连串辱骂,让人难以相信世上怎么有那么肮脏的字眼。
那发泄式的咒骂、暴跳如雷的态度,引起了任明卿最痛苦的回忆。他一度害怕得无法呼吸、肠胃痉挛,不得不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掉眼泪。他的头针扎一样得疼,视线也模糊了,耳边的破口大骂分裂成无数人的指责、歧视和侮辱,围着他打转。他不停地小声告饶,希望能获得他们的宽恕。等他回过神来,天色彻底黑了,手机屏幕也暗掉了,通话已经结束了好几分钟。他知道,男人一定从他嘴里听到了又一次妥协,现在他要赶紧筹足五千块钱,不然,男人下一回就会出现在他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