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靠魅力就能源源不断有项目进来,那倒是真的合算。”
每个人的眼界都有局限,杨柏君对生意怎么来这个话题,显然不感兴趣:“那都是合伙人的事情。公司是他们的,又不是我的。”
“我也觉得就要这个心态,事情才能做的好,大家各司其职就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陶然随便应和着,转身望着台上,高级合伙人之一正在配合主持人进行今晚的不知第几轮抽奖:“有时候我看这些大老板一身的道貌岸然,倒觉得很放心,至少这个样子去见客户,不至于比同行差。”
杨柏君愉快地笑起来:“道貌岸然,这个词我喜欢。只是我看到的时候,一般想的都跟你不一样。”
陶然给了她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我总会想,不知道这身西装要花多少钱,是不是我做的项目收的钱。”
做到合伙人这个级别,底薪和项目奖之外还有分红,收入跟下面的各级员工不可同日而语。仇富总是人的共性,包括陶然在内,周围几个座位上的人都很给面子地一起笑了。
仗着一点酒意,杨柏君瓷白的皮肤染上了美不胜收的霞色。只可惜在这方面,陶然无异于一个瞎子,真是浪费。
常铮借着陪哪位同事买烟,在外面晃悠了足够长的时间,直到抽奖引发的欢呼和鸦雀无声循环了好几轮,他才赶着人事安排的节目准备时间,匆匆回来。
俊男美女,人间胜景,加上小朋友们爱极了一个老板和另一个老板似是而非的八卦,这一场舞从一开始就承载了太多期待,以至于两个主人公的脚步开始移动时,屋子里大部分的人竟不约而同,悄悄屏住了呼吸。
他们选了闻香识女人里那首Por Una Cabeza.
曲子三分钟不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追光之下,杨柏君后仰静止的动作攀附在常铮的臂弯里,凝固成一次惊心动魄的绽放。
掌声瞬间炸响,松涛海潮般连绵不绝,舞者弯腰致谢更是推波助澜。陶然背后那一桌坐了好几个跟杨柏君做过项目的年轻人,纷纷而起的口哨声简直刺耳,陶然尽量轻且快地站起身来,穿过兴奋的人群,闪身往露台去了。
等了没几分钟,边走边拿了湿巾擦着脸的常铮就出现了。
“我就知道你会看手机……”刚下台又忙着换了衣服,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还好你看了,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陶然侧过脸来扫他一眼,不禁露出一丝揶揄的笑。
“哦我被她们抓住上了点闪粉,真要命,还挺难擦。”
陶然不打算放过损他的机遇:“擦什么,这不挺好么,亮瞎眼。”
常铮脸上惯常的轻快笑容逐渐冷却,十分奇异地,陶然觉得他突然卸下了许多东西。湿润的晚风里,两人并肩面对着眼下缤纷璀璨的夜色,谁都不再轻易开口。
出于直觉,或者说,出于更加玄妙的一点点懂得,他觉得此时此刻,常铮需要的只是安静。
“我找不到比这更短的舞曲了。”
好像还是第一次,陶然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无奈。
“多一分助力,总比少一分好。”
牛头不对马嘴的两句话,却不能更直率。常铮这次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直到室内有人冲着外面喊常铮的名字,笑着闹着叫他回去喝酒,这僵局般的静才被陡然惊醒。
“你要找我帮什么忙。”
“我觉得今晚不能善了了,如果我喝过了,你千万把我送回去。”
陶然还想多问几句,但屋里的同事已经作势要过来请人了。常铮只好答应着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扔给他一句“拜托”,陶然只能点头。
这一晚常铮能全身而退,事后想来,还真是多亏了陶然没忘记问这一句到底帮什么忙。
喝醉了不闹事谓之酒品好,像常铮这样一言不发,只是脚步有些不稳的,简直酒后天使。
杨柏君小姐的司马昭之心,半个公司都看在眼里,常铮这一句嘱咐,至少一半是为了防着她趁机做点什么。
还有一半,则是公司里不少人眼红他的晋升,就等着年会的机会,灌死他算数。
陶然费了不少心思,总算成功把常铮拖出来,塞进出租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他本意没打算帮常铮挡多少酒,但看到后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朋友又叫了好几轮龙舌兰,他也只好走过去说常老板不能再陪你们喝了,你们冲着我来。
酒精上头的愣头青们一下就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于是闹到最后,陶然也喝了至少三种酒进胃里。
酒劲上来难受得连话都不想说,车开上高架,陶然把车窗摇下来,靠风来保持清醒。
“……关小一点,我胃疼,一身的冷汗,不想吹风。”
微醺的大脑十分迟钝,陶然这才猛地想起来,常铮是个活人不是包袱。要完成把他送回家的任务,总还要关注一下他人怎么样了。
“怎么就胃疼了。”
“不知道,从来没这毛病。”常铮发现自己声音都开始抖了,赶紧往自己口袋里去找钥匙:“我先把钥匙给你,一会儿……”
说到这儿却顿住了,陶然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钥匙没带?在白天穿的外套里?”
那一瞬间,常铮几乎以为他要误会自己了。
还好喝过酒的陶然并没有工作时间那么得理不饶人,他只是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仿佛没什么力气费口舌,简短地解释道:“以前我老是出这种状况,进不了自己家门,后来特意换了密码锁。”
常铮疲惫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也该换了。那现在怎么办?”
陶然本来想回答随便找个酒店,但转头看到常铮捂着胃的样子,看了很久,最终认命地想,可能答应他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错了。
第7章 初心
人的一生这样长,独自艰辛是大多数,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善意从天而降。出于对一个醉鬼的关照,陶然把常铮带了回去,安置在自家客房里。
一开始常铮还想跟他道谢,后来逐渐觉得一声谢谢太过轻巧且廉价,不如不说。
一张陌生的床加上断断续续的胃疼,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不舒服,然而酒精的力量太强大,挣扎了没多久,常铮还是睡着了。陶然过来看他怎么样的时候,他似乎清醒过那么一两分钟,回答了几句自己也记不清的话,转眼又陷进了过分柔软的枕头里